《小皇帝的心上人竟是只喵》萧月野

6、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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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姑娘大可不必为了救我父女二人搭上性命……”

　　“丞相不必多言，”我没有心思琢磨为何他能猜出我是女子，只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出城北树林有条岔路，往右直行五里能遇间茶馆，只用报上‘流音’二字，会有人护您二人周全。”

　　我驾马靠近他们，剑出，马儿背上见血，它吃痛疾驰远去。

　　风中隐约传来右相沧桑的声音。

　　“姑娘，保重！”

　　马蹄远去，我拔剑出鞘，拦着领头的来人。

　　并非高熠本人。

　　如果没猜错，此人便是高熠身边最得力的杀手求墨。

　　声音未闻，剑影已至。

　　我从未想过今日能活着走出这片林子，只想着高晟能达成他的夙愿，便觉得值得。

　　能拖一时是一时。

　　我和求墨打了数十个来回，身上的伤口疼痛到麻木。

　　右臂受到重创，一眼可见白骨，无法控制地颤抖不止。

　　我驾马逃离，而求墨毫不犹豫追了上来，并吩咐其他人去追右相。

　　我明显感觉到失血过多要晕倒，狠心咬了满口的血保持清醒。

　　只盼着右相尽快到达茶馆。

　　求墨紧追不放，马儿已然精疲力尽。

　　再看时，面前已是山崖。

　　夏日炎炎，我的背上早已是成片的冷汗。

　　马背被血迹染红，伤口在汗水的不断浸润下不断传来刺痛，让我好歹没有昏死过去。

　　体力到了透支边缘，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求墨冷冷盯着我：“久闻影子大人武功高强，今日有幸得以一试，死而无憾。”

　　他是个武痴。

　　我忍不住笑道：“以多欺少，也敢说成是你一人能赢我？”

　　他目光森然，拔剑道：“如此总可以单独一战了吧。”

　　我已然无胜算。

　　可我是流音，我可以做到平局。

　　破局方法很简单。

　　求墨挥剑而来，我毫不犹豫撞向他的剑，往前扑下用最后的力气抱紧他的双脚，纵身一跃。

　　他没想到，到了此番境地的我，本就没想过活。

　　不过是一命换一命。

　　我听见了求墨慌乱的呼喊声，听见耳边凛冽的风声，又似乎听见大江大浪滚滚滔天。

　　最后的一瞬，我听到了当年连绵不断的大雨，雨中那人打伞为我遮住了一片绝望的冰凉，问：“愿不愿意，做个交易？”

　　这个交易，大概是我此时，拿命来还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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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没有摔死在山崖之下。

　　山崖之下是一片水流湍急的江河。

　　有树林的缓冲，最后落入河里，我勉强是活了下来。

　　更幸运的是，我和求墨一同被冲到了河岸边，而我比他更早睁开了眼。

　　四肢冰凉，此时的我宛若一只残破的稻草人。

　　手脚几近无力，我颤抖地举起佩剑，对准求墨的心脏用尽全力刺了进去。

　　锐利的剑刺入他柔软的胸口，他闷哼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亦毫不回避地直视他。

　　他可能至死方才明白，为什么我会是高晟手下最锋利的那把刀。

　　因为我和高晟一样，是个赌徒。

　　即便拿命做赌注，也要守护自己的信仰。

　　只不过，高晟的信仰是皇位，而我的信仰，是高晟。

　　而且……

　　求墨至死也不会回忆起，那一年，宁城的雨幕中，有个瘦弱的女孩拉着板车，求人救救她的妹妹时，曾把仅剩的半个馒头分给了卖身葬父的他。

　　彼时的他红着眼眶说，如此恩情他日定当以命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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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拖着残破的身躯爬进了山洞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死亡是什么感觉呢？

　　我想到很多人和很多事。

　　过往的一切有如梦境一般浮现，我伸出手去抓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我陷入一片虚无里。

　　层层雾霭之中，有人对我说，流音，这辈子你过的很辛苦。下辈子，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

　　许多面庞在我的脑海中翻涌而过，最终淹没至不见。

　　身体已然失去了知觉，困顿的感觉铺天盖地。

　　这大概是我生命的最后时候。

　　我想到了救下的那只小猫，它的眼神清澈明亮，天真无邪。

　　意识逐渐涣散，在离开这人世前我努力笑了笑，回答道——

　　当只猫吧，当人真是太累了。

　　32

　　后来，我还真的当了只猫。

　　于丞相府救下的那只母猫，没过几日便在附近的草丛里产崽。

　　小猫可爱健康，在母猫的照料下出了月子就开始四处乱爬。

　　当时丞相府虽还未修缮完成，但已是这京城里最尊贵的府邸。

　　太子逼宫当日，先皇被活活气死。

　　先皇驾崩前将传国玉玺给了守在塌边的七皇子高晟，刘丞相也顺时将相印献给了七皇子。

　　七皇子平定叛乱，同时持有玉玺和相印，名正言顺继承大统，成为新一代帝王。

　　至于先前保持中立的刘丞相为何在太子叛乱当日把相印交给了高晟，众人不得而知。

　　此事也成为诸臣乃至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

　　丞相府将要修缮完成时，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但都被拒之门外。

　　只因刘丞相此人向来澹泊寡欲，廉以立身。

　　但众人每日都能看到一名穿着随意但气势逼人的女子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

　　听说该女子是丞相之女刘清然自小的好闺蜜，她性格泼辣，在刘府如同在自家一样横行霸道。

　　她与温婉的大家闺秀刘清然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某天夜里，她喝得醉醺醺，路过刘府时，莫名在刘府门前自顾地哭了起来。

　　她哭的很伤心，抱着刘府门口的大石狮子，甚是可怜。

　　哭的多了喘不上气，身子一倒，差点压死只小奶猫。

　　她骂骂咧咧：“刘清然你家门口什么坏东西竟敢让我叶和锦摔跤……啊，猫猫！”

　　往后便是瑜妃娘娘与她的宝贝叶翠花的宫内生活日常了。

　　不对，叶翠花被皇帝逼着改名成音音了。

　　33

　　从回忆中走出，我忽然觉得可笑。

　　还是只小猫时，我曾认为小皇帝有个心上人，是他的白月光，是我名字音音的由来。

　　如今想起了一切，也该想明白了。

　　这不过只是我作为一只不聪明的小猫，自欺欺人找的借口罢了。

　　他不喜欢流音。

　　不喜欢那个杀人工具流音，不喜欢蠢笨小猫音音。

　　换做是我，也不会喜欢。

　　长依目光如炬，问我：“阿姐，你想不想变回人？”

　　她轻轻抚摸我的头，我很受用，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摇尾巴。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我这个倔的要命的妹妹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份。

　　长姐如母，从小到大我可是很有威严的。

　　我立马坐直了身躯，抬起我高贵的头对上她的目光。

　　一人一猫就这么安静地对视。

　　夜风微拂，气氛一度僵硬。

　　然后她一把把我掳进了她的怀里：“啊啊啊小猫咪真可爱啊这谁顶得住啵啵啵。”

　　被她吸了好几口的我快要晕死过去。

　　我不要再当猫了，真不要了。

　　34

　　长依告诉我，她曾经遇到的那个老道士，有办法让我重新做回人。

　　做回人吗？

　　回京的路上，高晟和流风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马车颠簸，我趴在高晟的腿上，尾巴拍着他的膝盖。

　　变回人的话我应该以什么姿态面对高晟？

　　历经截然不同的两世，好像做一只猫无忧无虑地陪在他身边，比做那个杀手流音快乐多了。

　　“宋年已经按捺不住了，昨日他命人伪装成何生门中人，以叶义城的名义追杀我们。经过那一战，他定已知晓何生门其实是皇上的人。”

　　流风平静地分析眼下的情况，言语间没有任何波澜。

　　那个曾经从商贾之家的尸堆里爬起来的小小男孩已然长大。

　　“借着怀有龙胎的名义，殷铭和清贵妃近日接头也越发频繁，清贵妃私底下与诸多朝臣贵女皆有见面密谈。”

　　流风说完，见对面的皇上并没有任何反应，转头轻咳一声说道：“瑜贵人派人来传话说，‘臭皇帝什么时候才能把殷家和宋家搞定啊，老娘真是受不了殷婉儿这个小贱人，每天没事做捧着个假肚子来老娘面前作威作福，再不灭了他们，这出戏老娘不演了！’……原话，原话。”

　　高晟的嘴角轻微抽了一下。

　　“最主要是……听说瑜贵人每日都要哭闹上几回，说我们明明早就救出了小公主，但是不还给她。”

　　高晟睁开眼睛，摸着我的毛说道：“音音是朕的。”

　　流风望向我，眸中千百情绪流转，想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

　　我是明白了，长依和阿风都知道了我是流音。

　　只有高晟不知道。

　　而且，之前的种种，或许只是一场戏。

　　目的是为了彻底铲除狼子野心的宋将军和殷侍郎。

　　到底都是为了高晟的江山。

　　但偏偏每次，倒大霉的都是我。

　　想到被捆在麻袋里那么些天差点被自己的屎尿熏死，我都快要炸毛了。

　　越想越是生气，我觉得高晟真是个坏家伙。

　　于是我后爪一岔，对着高晟的裤子勇敢地撒了泡尿。

　　撒完我装作没事一样飞速蹦到流风身旁，昂首挺胸地看着他向高晟。

　　感受到了腿上的温热，高晟手一摸，然后整张脸都黑了。

　　流风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再目瞪口呆地看向高晟。

　　原以为高晟会生气，谁知它一把把我抱了过去，重新把我放在了他的腿上。

　　爪子底下触觉湿润，我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它对着我这么一只小猫咪如此说道。

　　是我看错了吗，他的嘴角竟然是弯着的，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反倒有些喜悦。

　　真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