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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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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此行并未回宫。
方到京城,何生门众人已然不见。
流风凑近高晟附耳说了些话,又递给他了个物件。
高晟颔首。
见我不解,流风用口型在高晟看不见的地方说,阿姐,长依有事先行一步啦。
我喵一声表示知道了。
当晚,我们住在客栈中。
高晟是实打实的娇生惯养皇室中人,踏进房门便吩咐店小二准备热水。
他大声说着猫把尿撒他身上了所以要沐浴。
一张脸笑得比登基还高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被猫尿了一泡似的。
高晟前脚进了浴桶后脚把我也拎了进去。
他一本正经道小猫今天也沾了尿,一起洗。
一起洗……
猫晕了。
思绪恍然回到上一世,我爬上他的床,亲吻他,问他爱不爱我。
又回到这一世,那日他醉时的满室旖旎。
再到现在,我眼睁睁看着他一丝.不挂进了浴桶。
非礼勿视。
猫更晕了。
高晟一点一点把温热的水扑在我的毛上,认真地搓洗。
他小心翼翼,十分温柔。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上下移动……
“奇了怪了,”高晟把我从浴桶中举了起来,“猫怎会流鼻血?”
36
烛盏微弱的光在深夜里忽明忽灭。
耳边是高晟浅浅的呼吸声。
高晟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如往常一般。
他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温热的气息扑来,莫名有些燥热。
我忍不住抬起头看他,那张看了千百回都不厌烦的脸,此时咫尺眼前。
回想相识那年,我们还未完全长大,却都总爱板着一张脸装老成。
而如今,我们都已完完全全成为了大人。
脸上的稚气已然褪去,但骨子里的少年之气,又似乎仍在。
这么些年过去,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胡思乱想了一通,忽而头顶上的气息一颤,一只手抚上了我的头顶。
随即把我的耳朵立成兔子的模样。
高晟一脸笑意地望着我。
烛火的光倒映在他眼瞳闪烁,那双极美的眼眸甚是摄人心魂。
我嫌弃地蹬了他一脚。
高晟并不在意我的臭脾气,他揉搓我的头,说:“小兔子,想不想吃小鱼干?”
“喵!”
37
眠春楼?
小鱼干?
眠春楼前,老鸨笑得花枝招展,摇着帕子忙来迎接。
即便高晟戴了帏帽遮面,她也一眼认出是熟客。
“流公子,楼画姑娘今夜未有接客,公子来的可是时候。”
“如此,那便有劳了。”
流公子,好一个流公子。
我藏在高晟怀里,气得牙痒痒。
恨不得再给他撒泡尿。
透过纱帘环顾四周,号称京城第一青楼的眠春楼生意红火得一如往昔。
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诸多朝臣贵族流连于此,沉溺在温柔乡里肆意作乐。
此等烟花之地,是打听消息的最佳场所。
只是,什么时候出了个我未听说过的楼画姑娘?
此时的我,转首面对的便是高晟结实的胸脯。
有一种想一口咬下去的冲动。
不行。
我是流音,不是猫。
正如此想着,高晟在床榻肆意一坐,老鸨便一脸坏笑关上了门。
我从高晟怀里挣扎出来,一脚踩在他的腿上。
他若无其事地给我顺毛。
以为猫就不懂吗?
我愤愤地多踩了几脚。
门突然被打开了,我还没来得及藏起来,便有人轻步而来。
她婀娜窈窕,闭月羞花。
却也清新丽质,艳而不俗。
我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她。
“主子,崔志已被迷晕。”她俯首道。
我兴致勃勃地跳到她面前
她却吓得连连后退:“要命了。”
我掉头跳回高晟身边,生气地背对着她。
高晟难得地没有板着个死脸,他好笑地抱起我:“乖。”
38
很多年前,我武学初成,何生门还未创立。
眠春楼还是这个眠春楼,可楼画还不是楼画。
正值多事之秋,朝中斗争不止。
我单枪匹马杀入被奸人所害的赵家府中,救出了尚还活着的赵家嫡女赵含雪。
她衣裳尽碎,差一点就为守清白自尽于刀下。
她才十二岁。
角落里还有一名晕死的女子,只不过那女子一身黑衣,黑纱遮面,看起来反倒像是来救人的。
赵含雪向我下跪,说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赵家代代清名,却在那个倒春寒的夜里担下谋反的罪名,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背着那晕死的女子,带着赵含雪逃亡了一夜。
天将亮时我将她二人安置在客栈,待我引开追兵回到客栈,她二人已不见踪影。
只见赵含雪留下字条说不愿拖累我,这份恩情来日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我。
虽然后来我再未见过她。
这姑娘逃亡那夜有着非凡的坚毅勇敢,彼时还大言不惭做牛做马,如今看我这一只小猫咪都吓成这样。
39
崔志此人年少时便投军,十分骁勇善战,如今也算有所成,年纪轻轻便是宋将军麾下最得力副将之一。
只可惜他人品不佳,酷爱惹事,每每都是宋将军明里暗里替他收拾烂摊子。
若不是他在战场上天赋极佳,以宋将军的个性,怕是军中早已容不下他。
由宋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即便没有触到高晟这尊大佛的霉头,麻烦也自然会找上他。
我想明白了高晟要做什么。
不愧是坏批头头,嘴上说着小鱼干,干的事却依旧是为了皇权霸业。
入了另一间门内,一眼可见床榻上昏死了二人。
“药效看来不错。”楼画说道。
“把他弄醒吧。”
高晟在正对着的美人榻坐下,即使面对此副春光景色也面无波澜。
简直是天生做皇帝的料。
楼画闻言,上前在崔志口鼻前掠过了解药。
崔志转醒,有气无力地靠在枕边看着我们。
高晟头戴帷帽,崔志无法认出他的身份,仍是一贯的趾高气昂道:“阁下是哪位?”
高晟没有回答他。
“我乃当朝宋将军手下副将崔志,阁下若不想惹事……”
“崔将军,好久不见。”
崔志闻言惊的一愣,结巴道:“皇……皇上……”
“倒也不傻。”楼画接话。
崔志看了看楼画,又看了看高晟,咬牙道:“不知臣犯下何种错,皇上要如此待臣?”
“你无错,”高晟也不打算绕弯子,把一块色泽极佳的玉佩放在崔志面前,“可还认得?”
崔志一见玉佩,挣扎着从床上重重摔落:“求皇上放了我娘,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如此,”高晟起身,将玉佩安置在崔志手中,头也不回地离去,“那便有劳楼画姑娘与崔将军细细说了。”
楼话俯首会意。
崔志握着玉佩,重重跪了下来。
七尺男儿,终也有膝下无黄金之时。
我透过纱帘看着面无表情的高晟,再看看那边跪着似乎咬碎了一口牙的崔志。
身而为人,便会有软肋。
即使平日里再蛮横霸道,看似无坚不摧的人,一旦涉及到最重要的人和事,终究都会妥协。
那么,高晟的软肋,又会是什么呢?
40
我本以为此行的目的是崔志,谁知这一次高晟并没有骗我。
当一排小鱼干整整齐齐堆叠在我面前时,本性驱使我开心地去蹭了蹭高晟的脸。
他很受用,任由我蹭。
小鱼干的魅力是极大的,即使身边尽是“哦呵呵呵,大爷,您慢点喝”“奴家喂您”“爷可真坏”此类闻者脸红的话,也丝毫不影响我愉快进食。
当猫着实不方便,几条小鱼干啃得我龇牙咧嘴。
高晟也不急,慢悠悠地喝着热茶,举头投足间透出一股子贵气,与狼吞虎咽的我大相径庭。
……算了,反正我吃相差这一点他早也习惯了。
当啃完了桌上一排的小鱼干后,高晟很懂地问:“没过瘾?”
我砸吧砸吧嘴。
他一笑,前去同老鸨说了几句,不时桌上又摆满了一排小鱼干。
我高兴的不行。
啃得开心时,忽而想起,那个不肯让我多吃零食怕我长不好的瑜妃娘娘。
叶和锦。
这个算是可以刻进我骨子里的名字。
也算是个孽缘。
上一世,我站在七皇子府门前,被铺天盖地的喜庆红色淹没,整个人如一只丧家之犬。
那日府中一片和谐喜乐,众人恭贺他二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门内是他们的喜堂,门外的我羡慕,失意,不甘,悲戚。
这一世,在被流风救出后,我总是到叶府前守着,只为见到叶和锦安然无恙。
说起来,叶和锦算是我这只小猫的半个娘亲。
是我自认为最亲的人。
她豪爽坦荡,善良义气。
她待我极好,这份感情与亲情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我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十分复杂的感情。
见我停下动作发愣,高晟放下茶盏:“饱了?”
我想点头,又想到我是猫不应该听懂人话,于是我自觉跳到高晟怀里。
他当下便意会,正要抱着我离去,忽而有黑影笼罩在我上方。
“哟哟哟,这猫是西洋货?开个价,卖给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