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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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薇从厨房端出碗筷，见二哥二嫂回来，迎上去提醒道：“二哥二嫂，今天你们不在家，方晨阳过来找你们好几趟，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回来，我瞧他那样子是有急事找你们，估计明天他还会再来。”
方晨阳是方彩虹哥哥，在村里名声比谢长星还差，成天扒车子去城里当盲流，一年中有大半年都见不着人。
因为长期见不到人，也不知道谁背后传他被逮去吃牢饭了，连家里给他介绍的对象也黄了，没两月就嫁了个城里人。
半年后方晨阳回村，这才知道他是扒火车跑去外省了，回来的时候偷扒几次火车都被列车员赶下，没办法他只能靠两腿走，辗转多个省市才回来。
今天一早，他来帮她扫院劈柴，还拎了半个猪头撂灶台上，长薇还当对方来找谢右军办事的，可对双方拦下她让她别去找她爸，说是找二哥二嫂。
赶巧今天俩人都去城里了，他来来回回好几趟，隔两小时就问她一次她哥嫂回来没。
“他找你二哥啥事，送这么大的礼？等会他来，还叫他把猪头带回去，我家不收礼你不知道！”谢右军嘬了一小口药酒，手指在膝盖上惬意地敲。
上次做丽颜丸就用了小半根人参，剩下的让乔宓顺手配点其他药材泡高粱酒里了。
谢右军一开始还担心她糟蹋好东西，碍于二儿媳第一次尽孝心，他硬着头皮喝了两天，喝完之后发现真香！一耳盅下肚，补气益肾、消劳解乏，再睡上一觉，第二天他精神好得跟三十出头那会差不离！
“我说了，他扔下就走了，我个姑娘家总不好追着他跑吧？”长薇撅着嘴委屈道，那猪头再贵，她家又不是吃不起，谁想收他礼来着？
“该不是让老二跟他合伙干那事吧？哎呦，老二你可别听他的，前两年被逮起来的人可不少，还有被枪毙的，你有媳妇、有儿子的，你要出了啥事，你叫她娘俩咱办？”许秀芝忙劝道，她家长星是不咋样，又懒又馋又爱玩儿，可他干的坏事比起方晨阳还都只是小巫见大巫。
那方家小子以前当小红兵时就积极，成天想着怎么整人斗人，那都还能说是小孩子不懂事瞎起哄。
现在他私下里搞投机倒把也不是没人知道，念及乡里乡亲的没人去举报，再说村里人谁不卖点粮食鸡蛋啥的，私人交易确实比卖给收购站划算，谁不想多卖两个钱！
但方晨阳他胆子大啊，队里公分都不要了，成天就在外面跑，在城里当盲流，专做这档子买卖。
许秀芝胆小谨慎担心个不停，可大嫂赵月莲胆子大啊，你想啊，方晨阳一出手就是半个猪头，赚个三十五十就敢这么糟蹋？可见是赚了不少，最少也得有小几百吧？
她跟方家俩媳妇是一个姊妹圈的，那方家媳妇又是扯新衣、又是穿心新鞋的，嘴上经常泛着油汪汪的猪油，要说她心里没点想法可能吗？
方家俩哥哥在村里上工，根本没挣钱的道道！日子还能过得那么滋润，这钱哪儿来？还不是会钻营的方晨阳赚的！
越想她心越痒，要是长星跟着干，她是不是也能跟方家大媳妇一样，沾叔子的光过上好日子？
“妈，你别看逮起来的人多，靠着投机倒把大把赚钱的人也多，我娘家堂叔的女婿，跟二弟妹一样是个知青，端午前回了趟羊城老家，路上带了一批衣服，半道上就卖光了......”赵月莲说得唾沫横飞，极度渲染她堂姐夫赚钱事迹。
本来谢长荣还瞄着他爸跟前那杯药酒呢，男人哪有不好酒的，虽是药酒，也能解解馋不是。
听见他媳妇在吹她堂姐夫，立马也不想喝酒了，用胳臂肘捣了捣他媳妇，跟她使眼色。
媳妇你可别说了！
也不知道他媳妇堂姐脑子怎么长的，隔了两个村还特意“路过”，生怕别人拿不住她丈夫的小辫子？这要是有人眼红举报了去，她丈夫一准被下放到农场改造去。
赵月莲要是能看懂他眼色就不叫赵月莲了，她脑子跟她堂姐是一个路子的，羡慕极了她堂姐丈夫有本事，在桌上提起这个，也是有想让婆家人有路子也去干的意思。
正拿着筷子夹菜往嘴里送呢，被他这么一碰，筷子一斜戳到她牙花子上，疼得她眼泪飙出来两颗。
她捂着牙花子，伸出两指，提起谢长荣手臂上的肉，狠狠一旋，咬牙道：“你碰我干啥？疼死我了！”
谢长荣忍着疼，对媳妇眨眼示意道:“媳妇儿，咱好好吃饭少说话啊！”
再说你就把你堂姐夫干多大买卖都倒出来了，咱爸可是老党员，咱家还住着一个前县里干部，还想不想你娘家好？
赵月莲见他没个认错模样，害她戳了牙龈还嬉皮笑脸的，又是拧他一下：“我说话你还不让我说，你当谁都跟你锯嘴葫芦似的，我就要说，烦死人了你！”
谢长荣揉着被掐的地方苦笑：“好好好，你说吧，我不管你了。”
获得了全面压制，她轻哼一下，又把话题转回到她堂姐夫身上，刚才她还没吹够呢！
不继续吹怎么让婆家人同意长星也去干这个？长星不干她怎么沾光过好日子？
至于犯法不犯法，坐牢不坐牢的，那是个别人倒霉，她家长星可是撒泡尿都能呲出两块金砖的人物，还能被人逮着？
是的，自从端午那天，知道长星被算过是天生好命之后，她就对这个本来十分看不上的二弟变了态度，还让她家壮壮有事没事往他二叔身边凑。
反正她是不指望靠长荣发财了，长荣是个死脑筋，吃个鸟蛋还惦记着自己的呢！
靠他还不如靠下面俩叔子，小叔子太文气目前还靠不上。
二叔子是和尚都说的极富极贵的好命格啊！小时候就能给自家捡金砖盖房子！她能靠谁不是很明显吗！
虽然之后这么多年长星没再发挥这运气了，但运气这玩意儿说不准，时有时无很正常。
再来嘛，她婆婆跟她说，总觉得长星最近有点不一样，懂事了？不闯祸了？总之她也说不上来。
该不是那运气又回来了吧？
“你们知道我堂姐夫一趟挣了多少钱吗？”说出来肯定吓死你们！
长薇配合道：“多少钱？”
“一百块！”赵月莲一拍大腿，这钱挣得多容易啊，“他就跑了一趟，半个月的时间不到，就抵我们上一年的工，你们说说，这当倒爷咋就那么挣钱呢！方家小子要是也像我堂姐夫那样挣钱，干脆就让长星跟他去干得了！”
赵月莲仿佛陷入了那一百块的魔咒里，不住嚷嚷这钱来的多么多么容易。
大嫂很勇啊！长林默默低头喝汤，他估计这会儿，他爸应该脸色不太好看。
谢右军的脸色何止是不太好看，简直是太不好看，他一遵纪守法的老农民，当了十来年村长，连一毛钱都没敢贪，怎么可能让自己儿子去干违法犯罪的勾当！
他脸沉下来，下意识想怒喝，但说这话的是他儿媳妇不是他儿子，他向来不管儿媳妇的事，这火气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瞪着牛眼，矛头转向一边听得是津津有味的二儿子。
越看越觉得这小子有违法乱纪的潜质，他浓眉上扬，警告谢长星道：“别说挣了一百，就算挣了一千，你要是敢违反国家法律不干好事，老子把你腿打断！”
赵月莲缩了缩脑袋，心里还不服气，卖买东西这算什么违法乱纪哟！
她努了努嘴，不吭声，跟婆婆还能辩两句，婆婆性子好，说差了也没啥。
公公发言她要是敢打岔，那纯粹是脑子有坑，也就长星那个棒槌......哦不，那个财神爷，敢跟公公对呛两句。
莫名受到牵连的谢长星摸不着头脑，他可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就好好扒饭呢，白挨他老爸训一回，偏他嘴欠，还要刺激他爸：“那挣一万行吗？”
谢右军一噎，这一万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呢，“少跟你老子贫！”
话音刚落，院门又被推开了，“长星两口子回来了么？”
男人便是方晨阳，梳二分头，中等个子，圆眼厚唇，长相看似憨厚朴实，但细看两眼透着世故圆滑，笑着大踏步而来。
谢右军招呼方晨阳坐下来吃饭，其实桌上的饭菜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也就是客气客气。
方晨阳熟练地从兜里掏出盒烟，牡丹牌带滤嘴的那种，又贵又不好买，他说自己吃过了才来，也没坐，手指夹烟先递给谢右军，又给了其他人。“在家里吃过了叔，我来找长星。”
谢长星踢过去一个小凳子，示意他坐，“咋啦？我妹说你等我老半天。”
方晨阳给他使眼色，同他说：“好事儿。”
谢长星的眉头不自觉皱了皱，俩人小时候其实不在一堆玩，谢长星喜欢跟比较“勇”的人玩，方晨阳这人喜欢躲人后面捡便宜，还喜欢跟家长打小报告，谢长星那伙人就不咋爱带他玩。
但人长大了嘛，总不会还玩小时候见面吐口水、掐架那一招，打小报告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再拿出来说丢不丢人？
谢长星是觉得挺丢人的，他一抹嘴，起身往外走：“那行，我吃完了，去外面。”
这怂人眼不想要了？往哪儿看呢？
方晨阳收回讷讷看向乔宓的目光，长星这媳妇真他妈招人！随后抬脚跟上。
俩人就这么迫不及待跑谢家院外的草堆靠着了，方晨阳抖了一支烟出来，嬉笑道：“来一根？”
谢长星摆手，不耐道：“不抽。”他不爱抽这玩意儿，以前跟着抽都是在装十三的，其实那装×的样子傻透了！
不抽拉到，这烟可是好烟，有好货都不知道享受，活该一辈子穷！
心里吐槽谢长星不识好货，抽出根烟含嘴里，擦了根火柴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觉得男人谈事不抽根烟少了些什么。
面上奇怪道：“哟，让你媳妇给你管上了？”
谢长星：“没，你说事，外面蚊子怪多的。”他伸手拍死了只叮他脖子的大花蚊子。
这小子不吃拉近乎那套，方晨阳转了个思路，开启诉苦模式，吐了口烟雾，眼角下拉，扒拉下头发，愁道：“哎，哥这趟走可不太顺，半路让查了，货物被扣了，钱赔了不说，连人都差点搭进去，还好哥跑得快，不然也回不来。”
他们这行挣也能挣，就是风险大，一部小心就得把自己赔进去，这次他搭上条出收音机的线，半个身家都搭进去了，结果不知哪个狗娘养的举报他们，刚交货就被警察围起来了，他还是跳河跑的。
方晨阳的口才很好，描述的画面感极强，他把是怎么跳河的，那河水有多深，又是怎么咬着芦苇杆子、潜在水里泡的发胀的情节说得极为仔细，听着怪惊险有意思的。
谢长星抱臂若有所思听着，时不时跺脚驱赶蚊子。
见谢长星来了兴趣，放下心来，觉得这招管用，于是耷拉着眉毛，摆出更加丧气的模样：“你是不知道，哥这趟亏得裤子都不剩了，从别人那借的本钱也赔进去了，现在才知道这买卖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一不小心这几年就白干了。”
谢长星不信道：“所以你没钱，还买半个猪头？”
打肿脸充胖子？这可不像是方晨阳的作风。
方晨阳立刻谄媚道：“这不是想找你帮帮忙！”
“你该不会想借钱吧？”谢长星身子后仰，转身欲走，连敷衍都不愿意装。
他啥脑子啊？来找自己借钱，有钱也不借给他啊！
“不不不！你想岔了，不是来借钱。”他忙扯住谢长星的胳膊。
谢长星能有几个钱？成天爬山上树连老婆孩子都让爹妈养着，说实话，他都看不起谢长星这行径。
他们二流子也是有鄙视链的好不好！
两个互相看不上，还要忍着恶心应付对方，尤其方晨阳有事相求，姿势放得更低些，心里就更别扭了。
他怕谢长星真走，也不兜圈子了，忙切入正题：“我今天找你真是正事儿！前段时间，彩虹找我要钱，说是买东西，回来问她才知道，那钱是用来找你媳妇儿买药了。”
谢长星挑了挑眉，望着站在院中摆弄药罐的乔宓，想起白天买布的阔气模样，原来她的底气是这样来的。
他没吭声，听他继续说。
方晨阳弹了弹烟灰，想着这东西要是能打出名声来，别说几百块，几千几万他也赚得。
“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忙问问你媳妇，能不能让她把这药方子写给我，放心，哥肯定不白拿你的！”
谢长星似笑非笑：“你要这药方干嘛？”
“还能干嘛，哥处了个对象，拿回去做点药给她抹上，让她变白点、时髦点，结婚时候她好看，哥也有面子不是？”
他是有个对象，对方是个寡妇，比他大三岁，在城里守着夫家房子过日子。
不过娶她是不可能的，平时逗逗玩还行，他又不是疯了，还能真娶个寡妇回家？那启不让大家伙儿笑豁了牙！
语毕，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张大团结，左手倒右手，一副放了大血的模样，“这钱你拿着，给我侄子买点肉吃。”
穷比，手里没拿过这么多钱吧？
方晨阳得意地挑挑眉，他俩都是二流子，谁也别瞧不上谁。
可谢长星凭他长了一副好脸，不但让村里人不讨厌他，还都好言好语劝他走正道，上哪儿都有媳妇大娘给果子吃。
他方晨阳就上哪儿都受人白眼。
凭啥啊！长了副好脸有屁用，他也就能在村里逞能，在外面有钱才是爷！
而他，当了几年倒爷闷声发大财，他家早就是这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了，只是碍于这世道不能张扬而已。
谢长星看都没看钱数，直接推开，拒绝道：“药方是她祖上留下来的，不外传。”
什么？五十块钱加半个猪头还嫌少？方晨阳觉得对方有点贪心了，不过想着那方子的价值，不但能让他赚到钱，还能让他攀上关系，再加一点也无妨。
“不外传，不外传！就我知道，老弟我这回做生意是真赔了，你要是嫌少，我现在就回去拿二十块钱添上。”
谢长星根本却不搭他那茬，站在院子外扯着嗓子喊：“长薇，把那半个猪头拿来，给你方三哥带上。”
长薇迅速提了猪头过来，谢长星把猪头接过来，稳稳挂在方晨阳手腕上。
方晨阳试图挣扎，可谢长星看似随意一握，却如有千斤之力，他不动还好，一动便觉得骨头钻心地疼，几乎要被对方折断，他不敢动，任由谢长星将猪头挂上。
“猪头方哥还是拿回去，给我大娘补补，我吃不下方哥借钱买的肉。”
“老弟，你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就当帮你哥我一把。”方晨阳不敢再把猪头推回去，谢长星也不知吃了什么力气大得离奇。
只是他还不死心，咬咬牙，大不了再加点钱，他就不信有人能拒绝得了钱的诱惑！
好不容易找到的路子，怎么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断了！
谢长星没空听他唧唧歪歪，直接了当地说：“你加到一千也不卖，快走吧，我回去洗澡睡觉了。”
说着拉着长薇进院子关门，一气呵成，留下一脸阴沉的方晨阳站在院外。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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