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卖丹药》末末丘

27、第 27 章

　　乔宓秦雅在说话，谢长星查看棚屋四周环境，巷子的尽头是一片空地，旁边是条小水沟，棚屋背靠老榕树做梁，目测面积十来平。

　　姚越想起偷学韩赖子他们讨好客人的手段，要多说好听话，让客人相信自己，拉近跟客人的关系，这样下次再遇见，客人还会找自己牵线卖买东西。

　　他还没开口，谢长星转过来，主动询问他家里的情况。

　　姚越脸上讨好的笑容几乎是瞬间消散了，他敏感地看了谢长星一眼，对方似乎只是随口问问，并不在意自己回不回答他。

　　但他知道，自己没法说假话，这片人都知道他，要是对方从别人口里听说他的事，估计以后再不会做他生意了。

　　他盯着对方的脸，迟疑地跟他说自己家的事，只要对方的露出一点点嫌弃的意思，他就立刻调整语言。

　　“我家啊,以前是.......”

　　姚越爷爷以前开了个布庄，还给军官姨太太们供衣服，后来日军侵略，他爷爷被打死，工人也跑了，他奶奶一人扒拉着布庄，解放后公私合营，布庄改成了国棉厂分厂，他爸在国棉厂当主任。

　　后来国棉厂失火，他爸被烧死了，有个一起值班的工人说是他爸抽烟造成的失火，正赶上那阵子严批，他爸被批成破坏生产的坏分子，姚越妈那时怀着孕，听了噩耗难产去了，只给姚越留下了个刚出生的妹妹。

　　谢长星点点头，他的气质就是不拘小节那一挂的，不但没有嫌恶，反而隐隐约约露出欣赏的神色。

　　这会儿小老弟都称呼上了，熟练搭上人肩膀，笑嘻嘻道：“这么说，这儿人家你都认识？刚在巷子里看见有很多买工业品的，咋没买吃的？牛羊猪肉这类东西卖不？哪家卖你领我去，我买点给我儿子媳妇补补。”

　　姚越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察觉对方不排斥自己，对谢长星的好感暴增，“我们这住的都是工人，分布在各个厂里，经常能捞到一些旁人捞不到的处理品，用的东西大家换换，大差不差都不缺，基本都卖给外来人。哥你跟小嫂子来得晚了，卖菜卖肉的这会早卖完回去了，剩下那些卖得贵还不好，你想买什么告诉我，下次来提前打招呼，我让人给你留下。”

　　这姚越别看年纪不大，早早就出来讨生活，脑子活嘴还甜，懂得卖惨还知道耍乖，巷子里的人虽然知道他是坏分子的后代，但对他的恶意没有那么大。

　　一方面他实惨，父母双亡还要养着妹妹，就是再难也没扔了他妹；另一方面他懂得看脸色，脸皮厚，还经得起骂，成天叔叔婶婶叫着，你骂他两句他笑着就受了，下次见面照样亲亲热热喊着人，一点不记仇。

　　谢长星弹弹手指，又问：“有没有卖营养品？”

　　姚越想了一会，压低嗓子道：“奶酪要不要？还有牛肉干，从内蒙倒腾过来的。”

　　“行，一会带我去。”

　　“好嘞！”又有几毛钱入账。

　　秦雅是个爱干净，把珍珍收拾得整整齐齐，又心灵手巧，给珍珍的衣服上绣了小花小动物。

　　端午在村里见的都是穿着乌黑脏乱的衣服，头发永远乱糟糟的小丫头，哪里见过珍珍这么整齐漂亮的小妹妹呢！

　　爸爸妈妈都在跟别人说话，小妹妹瞪着大眼看他，似乎想跟他一起玩儿，他就犹豫一下就过去了。

　　“端午，走咯！” 乔宓跟看蚂蚁的儿子招手。

　　端午哒哒跑过去，牵上妈妈柔软的手,珍珍懵懂地看着刚刚才认识的小伙伴离开，张了张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

　　姚越领着谢长星一家往另一院子走去，那家老太太是内蒙人，战乱时候逃到这里跟当地人结合，前些年跟她大儿子回了趟内蒙，她大儿子觉得那边东西便宜，运到这里能赚点差价，一趟下来竟然比他三个月的工资还高，于是把工作让给了弟弟，专门干起倒爷这一行。

　　姚越叫了那人出来，那男人身材壮硕，个子挺高，古铜色皮肤，看上去就很能打。

　　谢长星跟他嘀咕了几句，那人转身从屋子里取出一个布袋，打开口子让谢长星过眼，一桶奶酪，两罐奶粉，还有五袋牛肉干。

　　姚越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光看这两口子买东西的豪横劲儿，真是一个比一个败家啊！

　　他打定主意了，这样的客人他一定要留住！

　　败家的两口子抱着端午坐在回家的拖拉机上，这拖拉机是上县城接人来着，公社养猪场的猪出了毛病，死了好几头，公社兽医查不出毛病，这不，派人到县里求救了。

　　谢长星递过去两根烟，拖拉机手直接大手一挥叫他们上车，他们平常上县里也带人拉货挣外快，反正一个养猪专家也占不了多大地方。

　　“你妹妹去哪儿了？”纪鸿确定老妻睡下了，轻手轻脚带上房门，沉着嗓子问孙子。

　　这段时间这丫头老是见不着人影，中午也不回来吃饭，让她读初中打死都不去上学，干脆跑个没影让他找不着。

　　纪年去后院倒了药渣，舀水冲进药罐，“她晚上就回来。”

　　纪鸿急了，“什么叫晚上回来？你妹妹早上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昨晚把她房门都栓上了，不是你开的？”

　　他问不出来纪丹白天去哪儿了，怕她出事，特地把房门拴上，没想到纪年偷偷把房门打开，放他妹子出去，他醒来时天还没亮，去纪丹房里查看，没想到房里已经没人了。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妹妹出去干啥你能不知道？咳咳.....”纪鸿本来就为老妻病情加重忧心，一向懂事的孙女又突然不听管教，更让他气愤的是，纪年作为哥哥竟纵容纪丹胡闹！

　　“你怎么当哥哥的？还帮着纪丹跟我闹！她不上初中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想让她一辈子窝在乡下当个村姑？咳咳....咳咳.....”

　　纪鸿气血上涌，他佝偻着背，指着纪年的手指剧烈发抖，看着孙子的眼神痛心至极。

　　他跟老妻苦苦赖在世上，不就是为了把孩子教导成人！两孩子要是养废了，以后下了黄泉，怎么对得起早亡的儿子媳妇！

　　纪年忙放下药罐，给他抚背，等他咳完这阵子，才道：“爷爷，小丹出去没干坏事，真的，我每天在学校都有认认真真地学，回来我会教小丹，等上了高中，就换小丹去学，让她回来教我。”

　　纪鸿捂着嘴不住地咳：“都去！咳咳....学费没几个钱，还有抚恤金呢，够你俩上学用！”

　　纪年垂着头不说话，眼神却是不认同，他偷偷看过汇款单子，抚恤金加起来确实有几百块钱，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奶奶吃药，他们家跟生产队买粮食，哪样不要钱？那点抚恤金现在应该也不剩啥了。

　　去县里赚钱这事早就开始了，之前两人是一起去，爷爷找了几回，找不到人，怕他担心，这才改成两人轮换去。

　　纪鸿严厉喝道：“小丹去了县里了，对不对？大妮说好几次看见你们俩往县里去了，你们上县里干什么去？”

　　纪年抿着嘴，沉默而倔强地跪在纪鸿面前。

　　纪鸿抬手欲打，纪年抬头望着他，恍然间，纪鸿想起来孙子六岁时打碎了一只碗，撒谎说是猫尾巴扫的，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他扬起巴掌，就为了教导他做一个诚实的人，从那以后，纪年从未对他撒过谎。

　　眼里浮现出一丝失落，他颓然放下手，纪年这是不愿意跟他说实话，也不愿意骗他，所以选择跪下认错不说话。

　　“有人吗？”门敞开了一半，谢长星站在门口喊人，打破了祖孙对峙的局面。

　　有人来了，纪鸿道：“还不快起来！”纪年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扶着站不稳的纪鸿，去前边招待人。

　　“你们来了？照片我洗好了，小年，去屋里，把桌上的照片拿过来。”纪鸿认出了这是上次来照相的一家子，等了大半个月，终于取照片来了。

　　谢长星道：“前段时间农忙，没空闲过来取，今儿从县里抓药，顺带取照片。”

　　纪年把照片拿来，递给谢长星，照片用旧报纸包着，谢长星抽出来看，居然有六张，除了自己要求的五张，还多出了一张他跟乔宓的合照。

　　仗着个子高，有些小动作乔宓注意不到，他手指一滑，将照片滑进旧报纸中，再将剩下的五张照片拿给她看。

　　乔宓蹲下来，新鲜地跟端午分享，摩挲着照片的边角，她眸光清亮。

　　全家福照片中的端午玉雪可爱，笑着靠在谢长年的怀里，谢长星看上去跟平时略有不同，他同样在笑，却不似平时张狂桀骜，唇角弯起的幅度很小，眼里透出淡淡愉悦，一派从容笃定、沉稳持重的模样。

　　看起来......好眼熟啊！

　　她仰头看向跟纪鸿说话的谢长星，想要抓住脑中熟悉的感觉。

　　谢长星斜斜倚在门边，一条大长腿曲着搭在另一条长腿上，跟纪鸿说话的时还抽空对她挑了一下眉：又偷看本帅比？

　　乔宓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又看回照片，觉得照片里谢长星的从容持重应该是硬凹出来的。

　　谢长星笑道：“纪叔，您多给了一张，我补您两块钱。”

　　纪鸿摆手：“那张照得不好，没照到你俩的正脸，我看着好看，随手洗出来了，你照了那么多，那张就当是送你的。”

　　纪鸿执意不收，谢长星也不是那爱客气的人，“那成，谢了纪叔，照片我很喜欢。”

　　他低头看向纪年：“上次光顾着拍照，没注意看，这是您孙子？看着像您，也像这位大哥。”他用手指了指门上全家福左边那位男人。

　　纪鸿看着全家福中大儿子的刚毅面容一愣，刚才因纪年隐瞒的怒意完全消散，纪年的脾气其实跟他父亲一模一样，认准了一样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喃喃道：“我大儿子家的，叫纪年。”

　　谢长星又指向右边的男人，轻描淡写道：“您还有个孙女，叫纪丹？”

　　旁边不说话的少年应声抬头，惊讶地望向谢长星，他怎么会知道妹妹的名字？

　　纪鸿同样疑惑。

　　谢长星：“刚刚坐拖拉机来镇上，碰见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在路走，听别人叫她纪丹，觉得应该是一家子。”

　　乔宓听见了，疑惑皱眉，不是在电影院碰见的吗？那个卖自己电影票的小姑娘。

　　不过谢长星这么说了，她当然不会多嘴说其他的。

　　纪鸿听见孙女在路上走着，找不到孙女的焦急也缓和了些，有人看见了她，起码证明还是安全的，又确认道：“对，是叫纪丹！她走到哪里了，快回来了么？”

　　谢长星随意扫了一眼紧张绷直的纪年，缓缓道：“小姑娘走走停停，应该会耽误一阵子。”

　　县里离镇上十几里路，正常人走路大概两小时，一个小姑娘还真不好说。

　　十多岁的小姑娘独自去县里拾活，他不确定纪鸿不知不知道。

　　告别了纪鸿，走了一截又碰上了个驴车，是谢长星的某个表亲，家住椿树村后面，两大人带小孩成功蹭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