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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法王纳妾(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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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行咬牙切齿,拖长了语调,斜睨着欧阳霏,冷不丁叫了声:“姐姐!”欧阳霏心惊肉跳,使劲拧了把自己脸,哆嗦道:“好妹夫,有话直说,你待我不客气惯了,偶尔正常起来,我倒吃不消得很-------”楚天行大喝道:“还有你吃不消的?这三四次里,很有你的功劳么!”
萧宁远淡淡喝止道:“捕风捉影,也就够了。她那里受苦,虽是救人心切,难道不是你害的?”瞧了镜中道:“楚楚不善掩饰,已经叫人起疑了,只怕要落得个孤家寡人。”楚天行大惊失色,急得团团转,搓手道:“这要怎么办才好?涵真几时才能到?”
却见那花轿在几人手中,急速抛高落低,剧烈颠簸起来。轿中起初倒有一声惊呼,随即便已无声。待行到寺前,有一人到底胆怯,低低对银宝道:“四爷,这女子是亢龙大人特别看待的,若是震坏了,只怕不好交代。”银宝冷哼了声道:“怕什么,顶多喂颗药了事。她敢顶撞爷,留得小命便算她万幸!”踌躇了下,挥手道:“停轿,爷且处理一下!”
绣帘刚刚卷起,一阵轻轻的鼾声已传了过来。众人都是一愣,但见那女子紧紧抱着座椅,早已睡得烂熟,一张俏脸红彤彤的,简直像只红透了的水蜜桃,姿态其实别扭,但说不出的娇憨动人。大多数人都忍不住偷偷看了好几眼,银宝皱眉进去拉她,纹丝不动,不觉怒道:“竟抬了只猪来!”伸手去掰她抓在椅背上的手指,她开始哼哈了两声,怎么都不肯起身。银宝凑近去拉,结果她往旁边靠了靠,发现来者更加柔软,立即从善如流,自发自觉把手一勾,抱紧了他脖子,几秒钟已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更香甜地睡了过去。银宝连眼睛都冻成了冰,使劲去拉她手,奈何越是拉,她倒越缠得紧,最后居然把面孔都要蹭到他面具上来了,还迷迷糊糊嘟囔道:“冷!”用下巴去顶开他面具。银宝死死拉住,眼里这会儿已快喷出火来,看她手臂绕在自己脖子上,正想狠狠掐她一把,突听得寺内传来高声吟诵之声。旁边人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落在女子手臂上的手,嗫嚅道:“四爷,迎客僧已经出来了!”
银宝顺了他眼睛一看,懊恼万分,真恨不刚才怎么不把那女子手臂折断了事,此时也只有收回手去,僵硬着从轿中走了出来。眼见得一队红衣僧人头戴金冠,已出了寺门,见此情景,领头人脚下便是一颤,定了定神,满面堆笑走上前来,道:“难怪亢龙大人放心把娘娘交到大人手里,就是知道化龙大人最是个妥贴的人。眼下时辰不早了,大人是否------”瞄了两人相接之处,再不多言。
银宝哪会听不出他口气中的讥讽,板了面孔,用力去扯她手臂。哪知女子嘟了嘴,在他怀里蛇一般扭动着身体躲避他的动作,他越用力,她也越动。那迎客僧实在看不下去了,笑容便僵在了面上,突听女子喃喃道:“床上去!”
众人的眼光极默契地停在银宝面上,又立刻离开。后者动作顿在那里,进退不得。那僧人眼光越发不屑,打了个哈哈道:“既然如此,只得有劳大人亲自送娘娘到承恩堂了。”银宝满肚子火正无处发作,不觉怒道:“凭什么?!要送你送,爷才不管!”手刚卡向她脖子,已听那僧人阴阳怪气道:“大人既然情愿杀了她,那小僧也是无法,只好向亢龙大人如实回禀了。”
银宝手握成了拳,忍耐着才没有揍下去,最后一言不发,抱了女子,风一般往里面走。抬轿之人都目瞪口呆,僧人冷笑了声,低低道:“够胆!”看了僵立在两旁的人道:“难道就由他这样去?还不定还出什么乱子呢。去,给我看好了!”
欧阳霏在扇子底下窃笑不已,道:“楚楚就是爱睡的,这会儿还派上用场了。”看楚天行狠狠瞪了一眼过来,忙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但见银宝一阵风般冲上一幢金窗彩门的红楼去,来到房中,立在床前,发现还是拉不下此人,正犯愁间,楚楚却缩了缩鼻子,叫道:“桂花鸭!”眼睛立刻睁了开来,发现是他,骇了一大跳,将他狠狠一推,倒用了十成的力,后者哪里料得,被她一把推倒在了床前地上,见她手挡在自己胸前,警惕道:“你待作甚?”
后面僧人已紧跟了进来。银宝有苦说不出,剜了她一眼,一声不吭爬起来走人。僧人见他出去,大松了口气,替她将房门反锁了,都退了下去。楚楚见案上陈列了各种点心果盘,眉开眼笑,逐一闻过,便大块朵颐了起来。正吃得起劲间,只听窗上吱阿一声,随即来了条缝,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宛如一只狸猫,毫无声息,落在地上。
那衣裳赫然是一袭粉红,下摆绣了朵闪闪夺目的银色梅花,衣服本身其实很漂亮,只是花哨了些,奈何楚楚最看不得男人着粉红色,嫌弃地皱了皱眉,再往上看,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张应该算得蛮俊秀的男子面孔,面庞不大,更显得精美,细长眼睛,唇天生微微的上勾,似乎总在含笑,只是面色苍白得过了度,便多少减淡了这张面孔的妩媚之感,粉袖里露出宛如女子般细腻的双手,玉骨扇拈在指上,远不如他手指莹白,见她有些失神,微微笑了,走近几步,折扇往上一提,竟是奔着她下颔而来。
楚楚最擅长的便是轻功,不过轻轻一晃,已滑了开去,手中一物啪地抛了出去,在那人扇上狠狠一击,竟是只肥腻腻的鸭腿。来人一怔,看那鸭腿在扇上滑过一道油光,眼里便多了几分趣味。楚楚已优哉游哉落定在一旁八仙椅上,扣了一个碗碟在手中,冷笑道:“阁下何人?竟敢轻薄法王后妃,真是色胆熏天,不知死活!”
那人将手指按在唇上,嘘了一声,声音十分陌生,笑道:“若说我就是法王呢?”楚楚冷笑道:“歪门邪道进来的,我只当小鬼,照打不误!”笑了一笑,道:“不过,还不必我动手。”提起碗碟,就欲往案上砸去。
来人哦了一声,慢慢展开扇来,在手中摇了几下,笑道:“我既来得,难道还怕这个?”楚楚想了一想,点头道:“听说法王不管事,怪不得多的是鸡鸣狗盗之徒。不过,在下从来不会惜香怜玉,特别是艳鬼,无非一张画皮,更不会手下留情。怎么,你是自己走,还是等我动手?”
那人奇道:“这位小娘子,法王既丑又老,你嫁与他,好比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而鄙人,年轻英俊,风流潇洒,岂不胜他数倍?我既敢来,说明我在此地有权有势,你若是依顺与我,还怕没你的好日子过?”
楚楚嗤之以鼻,懒懒道:“英俊风流的男人,我见得多了。凡事多了便不稀罕,要是个丑八怪,我说不定反倒有兴趣了。”瞧了瞧来人道:“飞龙大人,俗话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虞妍倒不知,大人对夜奔竟也这般向往。可惜了虞妍那只鸭腿了,小女子肚子不饱,实在没法再陪大人唱下去了。”
来人怔住,少顷,哈哈大笑,道:“既是认出我来,为何竟不欢喜?”楚楚忙着往口中塞芙蓉羹,含混不清回答他道:“刚才你我在人前已经肉麻了一回了,我现在还肉酸得很呢,实在没这天分,不能再装了。怎么,难道法老寺其实没有法王?反倒白亭是实际上的主子?”
来人收了笑容,缓缓在另一端落座,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既打算在此地过活,难道不知言多必失?”楚楚噗嗤笑了一声,满口的羹汁差点喷溅出来,好容易将它咽了下去,笑道:“虞妍本身便是赤手空拳,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能失去什么?”瞟了他一眼道:“总比某些人说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强!不过,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活下去,便是好的。”仰头又灌了一杯酒入肚。
朱翼默默坐了少顷,看她径自在那里吃喝不停,拿扇骨敲了敲案面道:“适才还懂得要哄我来,如今怎么连句好话都欠奉了?”楚楚头也不抬,嗤道:“就你刚才那架势,若是没骗过百来千个女子,只怕还没练到这么娴熟。虞妍在这上头经验不足,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
朱翼面上漠然的神色,一晃而过,勾了勾唇角笑道:“那你打算换什么法宝哄我?既要我来,必然有求于我。我这人最讲究实在,若是不拿点正经的东西出来,只怕你换不到想要的东西。”从上到下,肆无忌惮,将楚楚慢慢看下来,眼光仿佛在剥她的衣裳,微微笑道:“比如,女人的身体。”
啪的一物冲着他面部打将过去,若不是他躲避得及时,早就砸在他面上,黄澄澄一团堆在地上,原来是块豌豆黄。朱翼面色微变,但听楚楚冷笑道:“少来!你还缺女人了?不骗了八百也有几千!”拿红帕将自己嘴角擦净,施施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我吃饱了!”手中忽然多了一道耀眼的银光,气势如虹,直劈他面门!
楚天行失声道:“这剑法!---------”萧宁远及时打断了他,含笑道:“内子天生聪慧,所有武学,一看即会。不知何时给她看到了这奔雷剑法,竟拿出来对敌,实在令宁远惭愧!”
辟邪撇了撇嘴,但听铿锵一声,却是那扇骨及时挡住了这志在必得的一剑。楚楚不觉一愣,朱翼瞧着她剑身,却也微微失神,良久徐徐笑道:“这奔雷剑法,也有几十年没见了。想不到你一个女子,使出这电闪雷鸣的招数,倒也十分犀利。怎么,这么快就没耐性了?”
楚楚想抽剑,谁知那剑身就像是粘在那扇骨上一般,根本抽不出来。她一边咬牙去拉,一边冷冷道:“我在蜡烛中下的药,论理早该发作,你却没有倒,显然毒对你无用。”
朱翼点头笑道:“你要记得,此地的人无不都是拿药炼出来的,这毒虽然奇特,对我们来说还属平常,即便你再加十倍的量,不要说我,即便是外面一个普通僧人,都是药不倒的。”声音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笑容冷了下来,淡淡道:“何况你难道不知,我们都是逆天之物,用外间的话说,都是已死之人!”
楚楚的身形颤动了下,猛力一拔,总算抽出剑来,面色如纸,踉踉跄跄连退了数步。朱翼欣赏着她的表情,微微笑道:“朱某不管如何,都帮了你数次,除了那只懂炼丹的废人,就数我最好说话,是以你会想从我这里入手,是也不是?我本来也很喜欢听女人的谎话,可惜你发觉不对,连句动听的话都不肯说了。”瞧着门道:“你是否还想等宋纲来救你?但你又并非茅山之人,他既是明白了,怎么可能为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冒生死奇险?”
楚楚猛地抬起头来,又咬牙垂了下去。朱翼微笑道:“当年不是不想杀他,只是他这么好的苗子,化作一团血水也委实可惜。留着他有何不可,他还不知,在此地越久,就越没法返回人间,他都在此地十年了,为什么不想想,他的武功何以能到如此进境?”看着微微发颤的楚楚笑道:“你却不同,你几近登仙了吧?虽是一步之遥,但你身上的金液,也足够维护你自身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我实在不甚明白,一个已经人事的女子,缘何能够修得金丹?”
欧阳霄身体并未有任何异样,合拢的手,指端都已青白。欧阳霏默然不语,辟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隐约听得似乎是:“妖孽!”楚天行难得的没有作声,只盯了他袖管里慢慢滑下的银镯不语。萧宁远笑意依然挂在面上,只是仔细去看,可以看到他眼中分明涌过了肃杀的冷意,淡淡横了欧阳霄一眼,但不过转瞬,已恢复了和煦,只暂时没有温度。
楚楚面上先是如火般赤红,随即又变成雪般苍白,静了一静,冷冷道:“既然一切都在你眼中,那今晚也没有什么好说。”提了提手中剑,身形笔直地挺立了起来。朱翼微笑道:“我难得说句实话。怎么,不打算拿自己来换?若能令我满意,说不定也能叫你如愿。”再笑了一笑,道:“你既懂采阳补阴,想必这样的事,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楚楚冷笑道:“就算我随便了些,那也是------”声音有些怅惘,道:“也往往是情非得已。”横了他一眼,冷冷道:“更况且,从来只有人家对本姑娘投怀送抱,还没人敢叫本姑娘出卖色相!今日之事,不过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