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法王纳妾（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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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短粗细均匀的红珊瑚一枝枝立在凤冠之上，颜色嫣红，仔细去看，可以看到珊瑚上散布随意的小斑点，或白或黑，有时只是细小的一点凹坑。楚楚拿在手中看了半晌，啧啧赞叹道：“有天然瑕疵，便不是假货。这么深的血红色，可是价值不菲！”扭头向正替她将发盘起的迎春道：“我只说凤冠上也须有些呼应，他们却插上了这么多，可还真是有钱！嘿，把这个带在头上，像不像顶了个鸟巢？”
迎春噗嗤一笑，到底减淡了些许忧色，手愈发放缓了，心不在焉拈了数根金钗比来比去，刚插下去一根，又顺手拔出来。楚楚摇头笑道：“师姐不用太过担忧，嫁人这种事，我可不是头一遭。白亭已经说过，子时之前，必须起轿，都到这份上了，拖延起来，反倒叫他们迟疑。师兄不是说了么，现在是法王闭关修炼之期，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来的。今晚充其量就是朱七，师兄已经说了，会将他灌醉。即便他不醉，我也有办法叫他昏迷过去。不过就几个时辰的工夫，我们便可以顺暗流前往十重狱，师姐你留下扮作我，待我救了小妹回转此间，保证人不知鬼不觉，到那时再想除魔之法。我只担心，既然鬼母对大师兄极有兴趣，那我们这么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我倒是得了安枕，但已经害得你们牺牲了在此地的十年心血，若是再误了师兄，却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迎春总算将一枚金花恶狠狠扭进了发髻里，苦笑道：“其实也是我们妄想，这些年，我愈发看得明白，以我们的微薄道行，想除魔伏妖，无异于痴人说梦。我等修道之人，早就看淡生死，只不过师兄一直孜孜以求，我与他本系同门，相依为命多年，即便自己早就厌弃了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却又放心不下，不忍心就此抛开手去-------”
她眼角都已润湿，突听楚楚拍手笑道：“师姐羞羞，你明明就是喜欢上了大师兄，还不肯承认！”迎春手中那朵珠花险些从她手里滑脱下来，惊斥道：“休要胡说！一入道门，自当潜心修行，岂能再言人间男女之情！你若再胡言乱语，欺师罔道，我可不管你了！”
楚楚撇撇嘴小声道：“我又不是你们茅山中人-------”看迎春面有怒色，连忙赔罪道：“师姐，我这不是心慌得很，想说个笑话打岔打岔么？你可别怪我。不过，修道之人也有娶嫁之事啊，比如我就娶了-------”看迎春瞪大了眼睛，才醒悟自己失言，掩了自己口道：“就看到有人嫁妻。”迎春哼了声，极轻蔑地道：“沉沦人间情爱，哪算得道之人？此等欺世盗名之徒，我茅山中人，从不屑与之为伍！”定了定神，斩钉截铁道：“我和大师兄从来只有兄妹之谊，绝无男女之情！”
楚楚暗暗嘀咕道：“男女之情又不是洪水猛兽，何必视如畏途？而这亲情爱情，又何尝分得清楚-------不过我自己都不大明白，算了，还是大事要紧，实在不行，到时候给他们下点药，成全这段姻缘便是。”见迎春还皱眉打量她发髻，生怕她还要精益求精，倒令自己头皮受苦，忙跳起来笑道：“我觉得很美了，美呆了！”婷婷走了几布，听得珊瑚珠在履边叮咚作响，甚是悦耳，掩口笑道：“穿过这么多件嫁衣，说实话，就数这件最为别致啦！”迎春嘴巴差点合不拢来，奇道：“很多？”楚楚偏了头想想，不好意思笑道：“三四件至少是有的，我也记不清了。”
迎春瞠目结舌，目中奇光一闪，看了看她，到底把那光芒隐了下去，低头道：“师妹真是标致，我是女人，照样看得目不转睛。师姐虽然不懂男女之情，但几年下来也看得多了，男人都爱美色，师妹这般自信，不是没理由的。”楚楚苦笑道：“师姐，说实在话，夸我漂亮的，世上只多不少，但你说，若是人只有一张面孔值得人惦记，这到底算是幸，还是不幸？容颜易败，美色辈出，到那时候，前后落差太大，恐怕还不如一开始就做个普通人。”倚近了她，拉了她的手笑道：“所以还是同为女人好，至少不用担心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你，其实所图的还是一副臭皮囊。”
迎春啐了她一口，不觉莞尔。楚楚端详了镜中，又转忧为喜，拍了拍自己脸部，脆生笑道：“母亲说过，今朝有酒今朝醉，人若是什么都要弄得一清二楚，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噫，人性就是这般，对情爱千万不要奢望。只要今日能骗得倒朱翼，就算我这张面皮没有白生。”将凤冠带在了自己头上，居然分毫不差，珊瑚如血，映着她明眸皓齿，雪肌玉肤，当真是娇艳欲滴。
迎春将一方红绡覆在她头上，深深躬身下来，端端正正施了个大礼。楚楚吓了一大跳，忙用手来搀，她却执意不肯起身，微笑道：“妹妹看似嬉笑人生，其实胸存大义，姐姐十分钦佩。我们得益妹妹良多，一礼虽轻，总能略表我的心意！”
楚楚笑道：“师姐又见外了，既是同门，彼此提携本是分内之情。”暗暗吐了吐舌头，心想将来若说了实情，不知这实心眼的师兄姐会不会当场翻脸？突听白亭在楼下扬声道：“子时已至，请娘娘速速启程！”
鼓乐喧天，迎春扶了楚楚下楼，向已着金锦的宋纲大礼参拜，只得了他一个字：“丑！”楚楚不满道：“人家明明倾国倾城--------”宋纲大笑，拍了下她的凤冠，用力甚大，生生把最鲜艳的一枝红珊瑚折断了下来，嗤道：“所遇非人，不如不倾！”
楚楚撇了撇嘴，少不得假意依依惜别，甚至于还干嚎了几声，转身上轿。还没行出一箭之地，突听有人沉声道：“停轿！”
这声音好不熟悉。楚楚叹了口气，将帘子挑开一角，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角绯衣。她亦不避讳，自取了红绡下来，微微含笑，问他：“一会儿便能相见，何苦急在此时？”
金面具上那双眼怔得一怔，随即便有团团的欢喜翻涌上眼角，使得那双眼细长如画，凝望着她含笑道：“你等我？”
可不就是他么？楚楚有些莫名其妙，却微微眯了眼角，用自己尽可能作出的妩媚神态地瞟了一眼过去，感觉心里已经呕得难受，暗叹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只得半垂了头，佯作娇羞道：“不是！”去拉那帘子。
朱翼一把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掌心冰寒，引得楚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要抽手，却也知道不能，一时僵在那里，只觉得半天身子都麻了，正无法间，突听一人淡淡道：“小七，你莫叫兄弟为难。”
一角银衣出现在轿旁，不同于金元那张笑嘻嘻的金面具，银宝的面具嘴角下垂，总有点哭丧的味道。朱翼松了手去，有些不自在地躬身行礼，低声道：“四哥！”
银宝看了他一眼，转开头去，道：“平素你不是这么鲁莽的。”
朱翼惭愧：“确是小弟冒昧了。本以为虞姑娘-------”
银宝冷冷打断他：“能入我们法老寺的女子，都是前世积德，哪有不愿之理？”瞥了留了条缝的帘子一眼，冷笑了声道：“否则便都是不夜城的戏子或家妓，都是给人取乐子的，并无甚么分别。若不是看了宋纲还有几把刷子，他那位迎春姑娘，虽然平庸了点，若是被哪位爷看上，做个开心的小食也是可能的。”
楚楚战斗了下，差点抓不住拉帘子的手。只听朱翼咳嗽了声，道：“虞姑娘性子傲，大好的日子，何必吓着了她。”
银宝冷笑道：“你如今倒出息了，还懂得三番二次替她出头，明里暗里都来了。”顿了顿，静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过了今日，赤五从此要禁足半年，小七你又何必？老大不是已经支使你去办别的差，你还不明白，居然非要往这里凑？”
朱翼浑身都是一震，瞪圆了眼睛道：“此话何意？往日不都是------”
银宝截口道：“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瞟了轿子一眼，一字一句道：“别逼我动手。”
死一般的寂静。脚步声终于响起，渐渐远去。楚楚心里发急，发觉今晚可能要大出意外，将帘子一把扯开，探出头来叫道：“朱翼，你一定要来！”换个人实在不好对付啊！
脚步声停了下，终究还是去了。银宝抱了双肘站在那里，面具像是哭，眼睛里却都是嘲弄：“虞姑娘，你的手段不错。不过，哄哄小七也就算了，到爷这里，可不管用。再耍花招，别逼爷拿绳子把你捆起来。”
楚楚哼了声，瞪了他一眼道：“要我对你使手段？还得看你配不配！”摔下帘去。
轿外静了少顷，最后银宝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股冷意，淡淡道：“看来虞姑娘还嫌这轿子坐得不够舒服。既如此，你们称了她的心愿罢！”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法王纳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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