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鬼舫惊魂》有缘人

19、所遇非人（三）

　　一袭八宝锦绣袈裟在门口随风飘摇，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楚楚心猛地一颤，面上的笑容却越发嫣然了，跺脚嗔道：“白大师，女孩子来找男人，难道都需要理由么？”

　　白亭的眼光极锐利地扫了过来，宛如一根极尖利的刺。赤炎不觉一楞，却并未开口分辨，反把目光低垂了下去。白亭的面上慢慢有了一丝淡漠的笑意，瞧着楚楚道：“宋纲调教出的女人，果然每次都非同寻常------”宽大的玉色僧袍飘动了起来，衬得他那双眼睛愈加幽深，细看眼中却又并无任何表情，似乎是极空洞地看着她，但眼底却又分明有万千内容，一时间令人琢磨不透。楚楚明明不想去看，却忍不住要转过头去，结果呆呆地看着他不放，突觉火焰花纹在眼前蓦地绽开，赤炎挡在了她面前，躬身道：“大哥，小弟无能，竟让魁精逃脱了去，看来今日这月华之光，是取不成了，请大哥降罪！”

　　白亭慢慢掸了掸右袖，垂下眼来，道：“降罪自然是要降的。”明明他并没有看她，楚楚却情不自禁，向着他的方向追赶了一步，结果重重撞在了赤炎的背上。后者伸出手来，似乎想来扶她，最后只是撑在了地上，低低道：“刚才若非虞姑娘耗尽心血护住丹炉，恐怕早被阴嫫所乘。她又与赤炎有约，算不得擅闯--------”

　　白亭似笑非笑看着他，看得他声音都越来越低，最后嘎然而止。白亭反倒笑了，慢条斯理道：“我倒不知老五还有说谎的本事-------”赤炎吓了一大跳，啪的声跪了下去，以头着地，沉声道：“大哥恕罪，赤炎并无私心！”

　　白亭左手五指伸出，慢慢抚着右袖袖口，笑道：“那么虞姑娘呢，你有没有私心？还要不要来我法老寺？”

　　楚楚松开了捂鼻子的纤纤手指，瞟了他一眼，笑道：“我不告诉你！”

　　几人都是一呆，朱翼本来一只脚已要迈入，看了楚楚一眼，慢慢缩了回去。白亭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瞧着楚楚道：“虞姑娘小小年纪，想不到竟能破解我的功力，难怪宋纲对你如此放心--------不过他放心，我倒有点-----”

　　玉色缁衣慢慢飘拂起来，朱翼一把抓住他的手，赔笑道：“大哥，你原本说只要她留得性命------”

　　白亭瞳孔蓦地一阵收缩，随即慢慢松开，看着他的手，若无其事笑道：“是啊，但她还未回转。小七，你希望她回去么？”

　　朱翼颤声道：“大哥！不过是一个女人-------”白亭淡淡笑道：“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是犯了寺戒。只可惜这张脸-------”他的手指还没伸到楚楚那边，迎面已刺来一道银光。他伸手一夹，将其夹入指中，端详着道：“好剑！很高深的道行，很绝色的美人，若是拿来炼这幽冥之火------”宽袖一摆，丹炉下的火焰顿时蹿起老高，好几束向楚楚猛扑过来。他甩了甩袖子，那火便黯淡了很多，瞧着楚楚有些花容失色的脸道：“虞姑娘，你道我这五弟为何要将火减灭？因为它们的鼻子最灵，早嗅到了你身上的先天之气。小七，都到这份上了，你难道还要阻拦？”

　　他目中的森冷之气，已呼之欲出，就像一条条阴冷的倒钩随时将要甩将过来。楚楚魂胆俱丧，撤剑猛退了好几步，手哆嗦着向后一摸，却摸到了滚热的炉身。

　　糟糕，这退的不是地方！楚楚吓了一大跳，正欲避让开来，突听身后哗啦一声，似乎是什么飞溅了起来，一道赤虹从她头顶心飞泻而下，落在地面上，一点点血珠在地上滚动不已，慢慢向中间聚拢，扭曲着组成了四个奇怪的图形。

　　金元一字一顿颤声读道：“百无禁忌！大哥，这-------”

　　楚楚下意识转身去看，丹炉中已不见任何事物。只听脚步声声，转回头看，只见鲜红的袈裟一闪，白亭的身形已消失在门口。他身后几张金色面具，都向她投来一个又惊且惧的匆忙眼神，跟着他大步离开。绯衣的朱翼落在最后，压低了声音，道：“莫再来此地！”也转身走了。

　　赤炎默不作声跪在地上，楚楚惊魂甫定，低声道：“多谢你了！”想去拉他起来。他苦笑道：“多谢虞姑娘，大哥罚跪三日，你若拉我，就怕成三十日了。”

　　楚楚看地上的图形，早已消失无踪，就像什么都不曾出现过一般，满腹狐疑，围着丹炉转了几圈，实在不甘心，伸手往里面去抓。已听赤炎断喝道：“这是化身水！虞姑娘，难道你准备舍生取义？”

　　楚楚手擎在半空中，不满地道：“你明明把我家宝宝放在里面！我现在实话跟你说罢，我就要我家宝宝，你给是不给？”

　　赤炎冷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里面是个孩子？你若不信，丹炉旁有个金勺子，你且舀一勺出来，洒在地上随便哪个首级上。”

　　楚楚依言取了往地上一浇，一股浓烈的白烟登时冒了起来。不过转眼工夫，那头颅便被腐蚀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曾留下。

　　楚楚倒吸了口冷气，手指发抖，指了炉里颤声道：“我明明看到--------难道是个妖怪？”赤炎厉声喝道：“够了！虞姑娘，即便你得了百无禁忌这四个字，须知凡事都有代价，再出言无状，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楚楚奇道：“这话说得怪了，你瞧清楚了，我如今可是个穷光蛋，没什么稀罕的，哪有东西能给人家？”想了想，蹲在他旁边，摇了他手道：“宋大哥说你是七杀里最光明磊落的人了，你就跟我说说，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小女孩？”比了比手势道：“这么大，这个高，看起来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就像个小粉团子，皮肤白白的，身上-------嗯，都是金灿灿的，很显眼的，可爱得不得了。听说这里的来人你都知道，你说说看，把这样的小女孩关押起来，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赤炎断然道：“我从未看到此地有这样的小女孩。”

　　楚楚急了，手指险些戳到他面上，道：“亏得宋大哥说你不耍赖的，竟这么不实诚！我明明瞧着她被一只绿兮兮、毛茸茸的大鹰爪抓下来的，否则我---------”

　　赤炎怔道：“怎么你竟然记得进入此间情形？”

　　楚楚啊了声，忙捂住了自己嘴，看他盯了自己不放，索性耍赖道：“跟你没关系。总之，如果你今日不把人交出来，我就将你推进那化身炉里去！哼，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赤炎出了回神，问道：“这么紧张，你女儿？”

　　楚楚嗯了一声，刚摇了摇头，却又改变了主意，重重点头道：“不错。你要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她的孩子，是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的。快，把我宝宝还给我！”倏地一声，把那剑横在了他脖颈上。

　　赤炎冷笑了声，道：“横竖我都要被你害死，得个干脆也好。”竟索性闭上了眼去。楚楚发了下呆，立即扯了他袖子跪在他面前，捶胸顿足哭道：“我可怜的宝宝，你既然不见，娘也不要活了，拖个垫背的，一起下来找你！”就用头去用力撞他。

　　赤炎哪料得此，被她狠狠一撞，啪的声倒在了地上，见她顺势竟坐在了他身上，一个劲拳打脚踢，这粉拳虽然不重，但两人肢体交缠，隔了一层薄凉的纱衣，仍能感觉肌肤如玉，芳香滑腻，大惊失色，吃吃道：“你------你你---------你快些起来，叫人看见，成何体统？”

　　楚楚狠狠道：“我反正是豁出去了，打你不怕，好，我掐死你！”当真两只小手往中间一环，紧紧卡上了他的脖颈。

　　赤炎想推开她，谁知一伸手便是一团绵软，吓得目瞪口呆，呆在了那里。楚楚得理不饶人，哭骂道：“好啊，你还非礼我！我更不要活了-------”看他面具后的肌肤通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心想倒当真不能把这唯一的突破口给掐死了，偷偷把手松开了些，改为狠狠拧了他一把，哭天抢地道：“我这条命也给你算了--------”

　　赤炎吃痛，头猛地向下一缩。可楚楚的手还定在原位，那金面具重重撞在她手上，咚的一声，撞在墙上，弹开老远。

　　然则楚楚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因为赤炎反应迅速无比，已抢先一步举袖挡住了他的脸。

　　楚楚不禁也有些好奇，正想要不要弹开他一角衣裳，突听他道：“人我是没有看到，但要查查她的讯息，或许还是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