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谣》思源三月

23、悦目

　　蛮姜看了夏凉初一眼然后道：“那我就直说了，昨夜暴雪导致今早不少族人家冻死了牛羊，他们都来向首领寻求帮助，首领也想出办法为族人解难。问题是有人借此次大雪拿你说事，说你蛊惑首领想篡夺首领之位。”
　　邓辉哭笑不得，他从来没想过去夺夏凉初的位置，这人脑子里是装了渣滓吗？想法这么龌龊。
　　他无奈道：“大巫师看我像是这种人吗？凉初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报答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想着做害他的事。我在狼族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说的不多夏凉初听了却十分欣慰，他道：“我知道你没有要害我的心思，我相信你。不过我们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狼族每一次发生什么事都有人将这些事扣到你身上，从祭祀那次突然起的暴雪，还有最近双头牛胎的怪事，族里总是有人针对你。”
　　邓辉也在纳闷这个问题，他忽然冷静下来：“可这些事起于流言，没办法阻止。只有，我离开狼族这些流言可能才会平息。”
　　夏雪一直在一旁吃奶酪喝着热奶茶，蛮姜一听挑着眉刚开始欣慰邓辉要离开，又担忧他离开后狼族的安危，他带着狼族血脉是万万不能离开狼族的。这个问题从夏凉初把邓辉带到狼族就一直困惑着他，至今都没有想出两全的办法。夏凉初那么在意这个可能是自己同族的人，杀不得，放不得，到底该怎么办？
　　夏凉初立刻紧张的一把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道：“持心！”
　　在场的人或许都知道两人未明说的关系，并不觉得他的举动奇怪，邓辉反过来安慰道：“我没说现在就走，这冰天雪地出了代城我往哪钻？”
　　夏凉初这才松了口气道：“我与大巫师都觉得这事蹊跷，你初来此地又没有得罪什么人，却遭人诋毁，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诡计。”
　　邓辉捏着眉头道：“在这里能与我结仇的除了单无依还能有谁？”
　　“······”
　　到了这里大家都有点想不通，单无依已死总不能回魂来找邓辉报仇，跟随他的那些部下早就被吊在城头风干了。白沙退兵后夏凉初派人严守着荆棘山一带，白尼族人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派奸细混进狼族，况且针对他的还都是狼族的人。
　　不管邓辉会不会威胁到狼族的安危，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做出对狼族不利的事，蛮姜便不会去构陷一个好人。这事本身就存在疑点，像是暗地里有人在操纵，但是跟他推算的大不相同。作为大巫师，他有必要弄清楚原委，这时蛮姜道：“我认为首领该私下命人好好的查一下这些谣传的族人，还邓大人公道。”
　　夏凉初点头道：“大巫师说的没错，我正有此意，阿迈你去把布托叫来。”
　　阿迈领命去叫来布托，之后夏凉初吩咐他与阿迈一道私下探查那些讹传的族人。
　　这样又等了几日，邓辉无事时会在王宫里耍几套千仞刀法，夏凉初一步也不再让邓辉离开他的视线。狼族的王宫就是仿造大周民房，再用他们自己的想法建造的，里面有院子和走廊，又完全与大周房屋不同，有种独树一帜的风格。
　　洁白无暇的雪地里身手不凡的武者挥舞着狼刀，在楼阁与白雪里每个动作都精练到了极致，他身边飞舞的雪花像是在给他伴舞。武者每一次转身随着身体的动作便会溅起一阵雪花，莫名的让人心跟着飞荡。
　　武术也能让人赏心悦目。
　　夏凉初站在檐下观看这场只为他表演的武技，他仿佛身临其境，眼前飞起的雪花和那人的身姿令他迷乱，他解下大氅融入其中。
　　两人开始过招，夏凉初单手去接狼刀，手指捏住刀刃将刀势掌握在自己手里。邓辉本在忘我的舞刀被他吓了一跳，他赶紧收回力道，差点没握住手里的刀，直到夏凉初捏着刀仞把刀送到他手里，他才又握紧了刀把。
　　“持心，这可不行。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夏凉初送回刀道。
　　防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只不过是没想过要防着夏凉初，邓辉抿嘴笑道：“此言差矣，他人要防着，何须防你？”
　　“······”
　　经过这一下两人接着过招，邓辉使的是万仞刀法，夏凉初只接他的招式越来越觉得难以抵挡，他刚要出手接上一招，邓辉就开始使出下一式，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看好了，我要出招了。”
　　“来吧。”
　　从第一式先礼后兵开始邓辉的刀使出来点到为止，夏凉初轻松应对，两人的动作像是拜把子。
　　这一轮之后开始走马观花的第二式，邓辉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快速的挥动狼刀，逼得夏凉初连连后退，最后在刀快要落在脖子上的时候，他干脆往后仰身，一个后翻躲过去这一招。
　　起身后夏凉初也不言败，立刻发起反击，他终于抽出随身配戴的狼刀与邓辉的刀对上。这一式叫落花流水，使用这种刀法的人此时手里的刀就是一个可以摧毁一切的魔物。这时刀下无情，木人石心，若不是有人在控制着刀，所有一切就如蝼蚁易碎，落花与流水易逝。
　　对手出刀是对使刀者的激励，邓辉周身血脉开始沸腾，狼族血脉让他体温攀升到以往不曾到达的热度，他准备好迎接面前这个人的攻击。
　　对方的刀同他一样快，他挥刀将其挡下，不留余地的转身利用每一刻可以出刀的机会，在还没有面对夏凉初的时候，刀已经挥到他面前，情急之下夏凉初硬是用徒手手腕挡开这一记刀，邓辉还是留了余地，如若是旁人这一刀已经让人皮开肉绽。
　　邓辉心里一慌，大惊他怎么会用手腕来挡，他吓了一跳立刻停下来查看夏凉初的手腕，袖口的棉衣已经被刀锋划破，可以看见他里衣外面的护腕。
　　邓辉扔了手里的狼刀，抓着夏凉初的手仔细查看确认无事道：“凉初，今天就到这里，以后我在教你后面的。你怎不出全力跟我打？”
　　夏凉初并不在意道：“没事，你又没伤到我。”
　　“······”
　　他很心疼夏凉初不知如何说他是好，经这一茬他可没心情再与过招了，他将狼刀放在廊檐上，自己也坐下来休息。两人刚才打的热火朝天出了满身的汗，此时静下来全都贴在身上，湿痒粘腻很不舒服。邓辉一边擦汗嘴里还在大口的喘气，吐出的白气氤氲在他的脸上，夏凉初给他递来帕子道：“先擦一下吧，待会再沐浴。”
　　冬季在狼族很难洗到热水澡，因为实在是太冷了。两人回到房里夏凉初吩咐下去，佣人很快送来热水，准备了两个大木桶，屋里烧着大盆炭火被他们搬到浴桶旁。邓辉便心无旁骛的脱了衣服躺倒浴桶里，出了一身汗能洗个热水澡那是相当的舒服，他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
　　“凉初，你怎么还不洗，待会水该凉了。”
　　夏凉初看他泡的舒服，试了一下水温，便解开自己的衣服。邓辉这时睁开眼，夏凉初背对着他，雪白的背出现在他眼前，背上的疤痕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现在看来能想到他与人搏斗时的对方的武器是怎么砍到他身上的。
　　除了后背夏凉初的手臂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疤，看得出那些都是是很久以前的伤，现在已经长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曾经年幼的狼崽子在与他人搏斗，那时他年幼弱小，身躯无力，只能与人拼命相搏，受伤在所难免。狼王需要这样的继承者，他训练着自己的后代，将他放逐的每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锤炼，让他自己寻找活路。
　　在无数次的打斗与角逐中小狼崽慢慢长大，他懂得了自保，学会了保护身边的人。他也变的坚不可摧，任何阴谋、诡计他一眼就识破。
　　这样的夏凉初看着体健有力，邓辉觉得他可以单手一百个俯卧撑不带喘气的，他要是真打自己还不一定就打得过他。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头扎进桶里。
　　夏凉初散开头发下到桶里见他一声不响的下去，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他泡了一会一边用毛巾擦拭自己的身体一边道：“持心，你洗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搓背。”
　　邓辉在水里憋了半天一下蹿出来，带出热气和水花溅到了夏凉初的桶里，他双手抚过脸颊的水一直到头顶将水抹干，把毛巾递了过来：“也好，反正我也够不着，以前在大周都是叫别人给随便搓搓。”
　　夏凉初突然就有点吃味，冷不丁的道：“你怎么不自己洗？为什么要让别人帮忙？”
　　邓辉一下子笑了：“不是你要帮我搓背的吗？”
　　这个······，夏凉初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脑过，他将邓辉拉起来坐在浴桶边缘给他擦洗：“我是说你在大周的时候为什么要让别人帮你搓澡？”
　　邓辉被搓的舒服，头发搭在胸前仰着头懒懒的道：“也就是冬天的时候才让别人帮忙，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们在一起还讨论看谁先向陛下讨到如花美眷。”
　　他看不见夏凉初的表情，只听他淡淡的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向陛下讨如花美眷？”
　　邓辉随口道：“不急。”
　　在他说完这两个字的时候，身后突然就不动了，他愣了一下回过头试着找补道：“我们那只是闹着玩的，陛下贴身侍卫有时候很枯燥，生活里除了陛下不能有别的，你别往心里去。”
　　夏凉初看着他的嘴巴道：“真的只是闹着玩的？我怎么觉得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邓辉郑重其事道：“绝对没有，我发誓如有半点假话天打雷劈！五雷·······轰·······”
　　“别说了！”
　　夏凉初一听连忙去捂他的嘴，这人发起誓来怎么专门咒自己？自己可不要他遭这些。
　　邓辉确定夏凉初不再生气了，心道堂堂狼王竟然小孩心性，真是有点可爱，哄好了于是又起了狭、促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