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少年时》柚子月亮

9、第 9 章

　　秋游结束的时间刚刚好，就在要降温的前一天。
　　秋游是从周六早上开始的，虽然是占用了周末时间（也不能去柿子树下看书了），但是老师们也终于可以仁慈地“手下留情”，真正地布置少了作业。
　　按照学校的传统，这是高中三年里唯一一次从学校层面有的光明正大的放风机会。
　　早上七点在学校门口集合上车，高一年级12个班的学生全部整齐地列队排在校门口空旷的场地上。今天大家的背包里不再是沉沉甸甸的作业和书本而是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水果，兴高采烈地和前后排的同学开心地聊着。
　　一直到了七点半，所有人员才都上了车。路上一共要开两个小时，但是却很少有人利用这个时间来补觉，大家都神情盎然地互相交换食物、分享随身听里的歌曲以及各种各样的八卦。
　　今天窗外的阳光也非常耀眼，一点也不像马上就要降温的样子。
　　江夏早上起来的时候，打开窗感受了一下外界的空气，微微有点凉意，但是还不需要穿厚重的毛衣，所以她只穿了一件长袖衬衫就出门了。降温一般是从晚上开始，而那个时候都已经回来了，所以也不用担心着凉。

　　上午的天气一直都很好，甚至在爬山的过程中，有些穿了两件衣服的同学都将外套脱了下来要么披在肩上、要么就系在腰上。
　　这座山虽然只有几百米高，但是前半段全是密集的石阶，走着让人的腿肚子发酸发胀，也许是因为山上面陡峭很多，所以石梯修到了中间的观赏亭那里就停止了，再往上就是完完全全的土路，很多地方甚至都被草铺满了，只能靠着两边的栏杆作为辨认。
　　一开始进山的时候，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昂，说说笑笑地往上走，也有心情欣赏一下周边黄了叶子的树和开着蓝色花的植物；但是半个小时后，人群中嬉闹的声音就少了，大家都在埋头赶路，讲话的声音也轻了。背包里的水果零食也被嫌弃太重了；没有走多久就要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休息一会儿，喝点水、吃点水果和零食，既减轻了背包的重量也达到了补充体力的作用。
　　江夏原本准备就在山下面的集市上逛一逛，随便找家店要点小吃然后坐着看书；但是因为学校规定了如果一个班全员到齐的话有免检一个星期卫生的奖励，大家都互相“监督”着往上爬、不准有人中途掉队或者是企图离开。
　　虽然江夏觉得自己也是一个集体荣誉感很重的人，肯定是不会掉队的，但还是被班长杨一浩安排了谢华来特地照看；杨一浩还特地走到了队伍末尾的江夏面前让她坚持住、不要掉队，如果体力不行可以把包让谢华背着；原本在队伍中间的卫生委员李佳也走到末尾来拜托江夏，让她不要拖班干部和全班的后腿，一星期不用检查卫生这样的大事情是比运动会拿奖牌还要重要的，必须团结一致！
　　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江夏觉得自己就算是后面累倒了，爬也要和同学们一起到达终点；但是同时江夏也觉得他们实在是有些大题小作了，虽然她是一个不喜欢运动、跑步也在最后的人，但是体力并没有那么差，不用找一个人来特地在累瘫的时候帮忙。但是恐怕其他同学并没有那么“信任”她。
　　十多分钟后，江夏感觉是自己太自信了，同学们对她不信赖是非常合理的，果然有的时候人就是不了解自己，对自己的判断也是主观臆测占更多的成分。她和前面同学的位置拉的越来越远了，一开始可能只是十级台阶，现在已经是只能远远看个背影了。她感觉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汗水也是直流，脸颊应该都已经红彤彤的像是猴子的屁股一般。
　　谢华看着在旁边每走5级台阶就要站在路旁休息并且一直在大声喘气的江夏，只能接过她背上的包挂在胸前，并且让她没事就补充水分，江夏以喝太多水要上厕所来拒绝，但是谢华用流的汗太多不喝水可能会缺水然后晕倒为理由，不仅让江夏喝完了自己带的一大瓶矿泉水，还吃了数不清的橘子；就这样保持着边吃边喝边走边休息的缓慢节奏，普通人一个小时的行程愣是让江夏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等她到了观赏亭位置的时候，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休息好准备继续往上或者是下山玩了。
　　在观赏台旁边的位置上找到教务处的老师交上自己的学生证、核实了名字后，终于补齐了他们班最后差的名额。
　　观赏台里面的座位有限，江夏从谢华手里拿回了自己的背包，慢吞吞地走到旁边的草地上坐下，吃着刚从小贩那里买过来的玉米，及其缓慢地下咽，嘴巴感觉还是很干燥，但是已经懒得再爬起来去买水了，万一现在的好位置被人占了也不值当，用嘴巴抿抿就好了。就是在这样的多重考虑下，江夏缓慢地咀嚼玉米粒，时不时抿抿嘴唇吞咽口水。
　　当看到眼前有一瓶递过来的矿泉水的时候，江夏都快要感动哭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动，而是努力地憋了一点晶莹的泪水使得眼睛看上去更为湿润，然后用无比祈求的目光看向了给她买水的人。一直到谢华将水打开，并且送到她的嘴边时候才停止这种无声的“装可怜”。等江夏喝了一口水以后才拿手接过矿泉水瓶，快乐地大口地喝了起来；谢华看着笑得眯眯眼的江夏，再加上山野间吹过来的被太阳温暖的风，感觉仿佛现在是春天，群山带翠、春花烂漫。
　　其实走到了观赏亭完成了签到就算是结束了今天的秋游活动，只需要下山，三点钟在停车场集合就好了。但是还是有很多同学对于山上的景色感到好奇，想要体验一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班主任老倪没有上来，他说自己的膝盖不好，走不了这么多楼梯，就在山下等大家了；所以现在只有班长在管理，在学校里也许班长有比较大的威望，但是出了校门以后，大家都撒野了，哪里还听的进去班长的劝阻，再加上签到以后是自由时间，纷纷组成小分队向着山顶进军了。
　　江夏并不准备继续往上走，她现在清楚知道自己的体力是多么的差劲了，以后合适的岗位恐怕就是她爸爸妈妈这种文职工作人员，不需要经常出差，也没有什么大的体力劳动，只需要对着电脑打打字、拿着笔写写画画，偶尔动点脑筋就行了。
　　江夏就这样和一队队上山的“人马”告别，非常好的点是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邀请她，要不然还要想出一些说辞来拒绝。
　　江夏整整在草地上坐了半个多小时，在这期间她啃完了背包里的面包、喝完了谢华递过来的水，她的书包现在很轻，加上等会儿是下山的路，她觉得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休息好、吃饱喝足后，她感觉浑身的力气也都回来了。
　　一点多的时候，太阳逐渐变得淡了很多，阳光也仿佛是消失了一般，天空中原本纯净的蓝色现在也变的朦胧，出现了许多灰白色的厚厚云层。风也变得猛烈并且带了寒意了。
　　江夏觉得自己有点倒霉，或者是有点埋怨自己不该休息这么久，又或是觉得自己怎么只穿了一件衬衫，也没有带外套。想当然的以为自己了解了气温的变化，结果就是现在这种情况，身上的汗变得冰凉，外界还有冷风吹进来，有种要感冒的节奏。
　　而且看着天边的厚厚云层，也有一种要下雨的节奏。最好的方法还是赶紧下山，然后上车休息，这样也暖和，也没有被淋湿的风险。
　　可惜在江夏准备下山的时候，班长又走了过来（确切点说是冲了过来，从山上的斜坡快速地跑到江夏这边），江夏看着班长越来越近的身影，心里想的是希望他不要冲过了头，像外国喜剧电影里那样一直俯冲到了山底。
　　好在现实终究是现实，班长也不是那种不了解冲击力的人，他及时地停止了脚步，然后跟江夏说有同学脚扭了，他现在要下山去告诉老师然后找救援队，让江夏往上走找到那几个同学，然后想办法看能不能慢慢往山下走点，这样不影响后面的返程。
　　江夏打心眼里觉得真的是今天的老天和她过不去，如果她能够早点下山也就不会这样了；可惜，她必须得到山上去找那群同学了。可惜她一直都是看上去好说话、为大家考虑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个性，身高长相都是偏小巧文弱的，一点也不像9班的那个高个女孩那么酷。
　　就这样在寒冷的风中，在所有人都在往山下赶的时候，江夏独自往山上走了去，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感。
　　不知道是因为休息好了有了力气、斜坡土路比石阶好走、背包清空还是江夏想要早点和大部队回合（这样最起码不用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了），江夏好像是跑着一般往山顶走去。
　　也许过了二十分钟，也许经过了半个小时，江夏终于在靠近树林的地方看见了那几个人，首先坐在石头上的就是脚崴了的女生，看样子她应该只是一只脚伤了，被人搀扶着也许还能走，旁边还有两三位同学，卫生委员也在。
　　江夏走上前问了一下受伤女生的情况，还好不是很严重，刚才下山时走得有些快不小心踩了一块石头就扭到了。江夏想着大家轮流在两边搀扶着，慢慢地往山下走，因为看天气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一开始的土路是由江夏和李佳一起搀扶的，她们俩身高差不多，一起搀扶也不会让那个女生不舒服。
　　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观景台，接下来就交给另外的男生了，台阶要比土路危险，要是江夏和李佳一起搀扶很有可能一不小心一脚踩空了一起摔了下去。
　　虽然是说只需要两个人搀扶就好，但是剩下的人都在左右当护法，江夏只能成为那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人。有的人净顾着爬山，零食水果也不吃，使得整个背包老重老重。
　　江夏感觉又回到了上山时候的样子，慢慢的她和前面的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当谢华从旁边接过她手里的背包的时候，她感觉仿佛是救星出现，就差要哭了起来、抱着他的腿表示感谢了。
　　虽然他们已经在尽快赶路了，但是天气还是变化地比他们的速度更快，一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如果穿的多又或者是有一把伞的话，听着雨声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格外好听。
　　但是现在的江夏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成为落汤鸡了，她的汗还没有完全干透，又马上迎来了深秋冰冷的雨，感冒发烧已经在不远的未来等着了。
　　“欸，把这个盖在头上，挡点雨。”
　　在风雨即将要更大的时候，谢华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江夏。
　　“不用，马上就到了。”
　　“你没看到你的鼻子都已经冻红了嘛，还有脸色也惨白。我怕你等会儿走着走着晕了，我们还要背你抬你走就更麻烦了。”
　　“我不会晕的。”江夏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然后接过外套罩住了头和上半身。虽然这件外套也只是一件棉衬衣，但是总好过没有，有它在头顶也感觉温暖了很多。
　　江夏瞥了一眼谢华身上的衣服，感觉也只是薄薄的一件圆领衬衣，但是又不可能说两个人一起来撑这件衣服，所以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谢华的身体足够好，不要被这雨淋得感冒了。
　　等他们到了山下才看见了准备“上山营救”的班长。
　　后来杨一浩不止一次在班里讲解当时他是多么困难地多方走动、协调人手多么的辛苦。但是因为最终他的英勇之举没有得到体现，所以最终也成了笑谈。
　　虽然有了谢华的衣服帮忙遮挡风雨，但是毫无意外的，江夏发烧感冒了，从坐在车上的时候就开始晕乎乎的，先是冒冷汗，然后迷迷糊糊的睡着，再就是毫无印象地回了家、上了床。
　　等第二天想要睁眼起来的时候，江夏切实的感觉到了头重脚轻这个成语的意思，在感叹古人发明词语的玄妙时刻，她也是真的抬不起头，而且感觉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只能微微张开嘴巴，让风进去。但是因为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在个位数的气温环境里空气也是寒冷无比，江夏想要把嘴闭上，但是闭上嘴巴时不自觉的下咽让她感到火辣辣的难受。她知道自己会发烧，但是没想到有点严重。
　　虽然早上的时候就已经吃了退烧药，妈妈还给她熬了雪梨水，但是直到傍晚的时候体温也还是没有下降。没有办法，只能打车去了附近的医院。
　　冬天的医院里面也是冷飕飕的，而且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反而显得阴暗。急诊大厅的座位上零零散散的坐着看病的人。
　　因为已经到了晚上，值班的护士和医生也都没有多少，人手有些不够。爸爸去前台询问了，妈妈去给她接热水了，现在只有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眼前迷糊一片。虽然江夏很想要靠着椅背正正经经地坐好，但是有的时候身体真的很难控制，她就这么从一开始慢慢地向右偏倒在了座位上，然后滑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