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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章 礼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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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雨过天晴,诸公子都奉命回北冥。
路上,一人上前来喊住了权誉,权誉回过头,是公子炫的书童司庸。
“权公子,还记得我吗?”
权誉含笑:“司公子为我熬过汤药,此等大恩,誉不能忘。”
司庸:“我可不姓司,唤我司庸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权誉应了声,问:“何事?”
司庸逆着风小跑过来,喘了一口气,说:“权公子你可真是个神人!”
权誉耳朵震动,满脸狐疑:“你大老远喊住我就是为了夸我这一句?”
司庸:“一句不够?”
权誉瞥了他一眼,神色木木。
司庸凑近了些,道:“昨晚深夜,我见公子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就去看看,结果你猜,他在做什么?”
权誉原本对这些不敢兴趣,但一听是公子炫,好奇心立即上来了,问:“做什么?”
司庸清了清嗓子,指了指手,道:“他在写字!”
“啊?”权誉知道公子炫迫切想练得一手好字,但没想到竟是如此迫切,到了废寝的地步?
司庸瞪着双眼,说:“而且写得还是你的名字!”
“我、我?”权誉不知哪儿来的一阵窃喜,“他写我的名字?”他乐了半天,突然想起
昨日年炫让他教的不就是他的名字吗?
“哦、哦,那个,”权誉轻咳了两声,说:“那两字是我昨日才教他的,所以,晚上练习,很正常,正常。”
“哦。”
二人走了两步,权誉又听司庸说:“还有,他连提到了三次你!夸你字好人好,还说很喜欢和你相处!”
很喜欢和他相处?!
“当真?”权誉问,洋溢在他脸上的笑容绽放开,他知道司庸多半是言过其实了,心里还是美滋滋地想问这句。
“自然是真的!”司庸啧啧感叹:“我跟随公子这么多年,他这样不爱写字的一个人,只与你处了几日,竟这般练字,要是王上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能不高兴吗?”
他朝权誉侧过身,突然握住他的手,激动道:“权公子,不如你向公子辰请辞,来我们府上吧,或是让公子把你要过去!”
权誉:“你胡说什么,青天白日的。”他昨日已向年炫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这一定不是他的意思,那就只能是司庸自己的意思了,想来自己若真请辞了,悖主不忠,公子炫也会用他、像现在这般青睐他吗?
“我可没胡说”,司庸嘟囔:“你来我们府上,对你对公子都好,我们公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聊得来的人……”
权誉微语:“我不知。”
“不知什么?”莫非是怕公子炫不允?司庸立即说:“我们公子当然是十分乐意你去的!”
权誉摇摇头。
“那是谁?你不知谁允不允?”
权誉指了胸口:“这儿。”
***
隔了几日,年炫带着书童司庸来年辰的府上拜访。
年辰一瞧日出,道:“打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喜道:“真是稀客啊!”
年炫:“辰哥哥说笑了。”
年辰转了目光,才看见后边跟着的书童手上拿着一条细长的小盒子,玲珑精致,红褐色的漆面泛着光泽,像是……礼盒?
他乐开了花,眉开眼笑,牙齿都要蹦出来:“来就来,还送啥礼物啊!”
他乐颠乐颠地伸出手来,正要接过,却见拿盒子的那人立如磐石,神色又几分为难,正低着头,将礼盒紧紧端在怀里,丝毫没有要送出来的意思。
他迟疑半晌,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问:“不是……送给我的?”
静默些许,年炫垂眸,小声说:“臣弟改日一定相赠个更好的,只是今日这个……”今日这个是他专门挑来送给旁人的。
司庸挤着笑,呢喃半天也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听了年炫的话,连连点头:“是、是。”
年辰默默收回了手。
权誉路过,敞开着门,一眼见到年炫,就移步过来。
还未说话,只见年辰余光,听他问:“是送给祭酒的?”
他缓了步伐,像是听到有人唤他,可又确实无人在同他讲话,轻悠悠地过来,欲言又止,一时忘了想说的话。
那来客的二人均点点头。
年辰撇向权誉,瞪了一眼,咬着牙说:“祭酒好福气啊。”
权誉愣了愣,才听清原来方才唤的真的是他,想问:发生了何事?
年辰挤出一个笑来,转身离去,经过权誉身侧时,拍拍他的肩,道:“好好招待公子炫。”
“公子……”
年辰径自离去了。
权誉遵了吩咐,引着二人去了客房,端了杯子要给他沏茶,心道公子炫是稀客贵客,公子辰竟未亲自招待,而是指定他来招待了。
那双他常握的手覆盖在他手背上,阻下他的行为,交给了司庸去做。
“公子,司庸来这府上,也算作客的,况且,他不知茶叶在何处处……”
外头司庸喊来:“我知道的,权祭酒莫担心……”
权誉没说什么,转过身,年炫已打开礼盒,道:“阿誉,你看,这是我送你的笔,喜欢吗?”
这寂静的小屋内只剩二人,迎窗一方阳光射入,静谧美好,映在二人肩上,照亮了礼盒内细长精致的毛笔,描出纤细的轮廓,正如二人的身姿,修长窈窕。
权誉僵了僵,说不出话,迟疑半久,鼻尖蠕动:“送……送给我的?”从未有人送过他礼物。
年炫扬起笑容,黯淡了阳光,点点头:“快看看,喜不喜欢?”
“公子,我”,他垂头低眸,浓密狭长的睫毛遮出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我不能收。”
年炫的笑容收敛了一半,眼神也没方才那般激动,默了许久才缓缓道:“阿誉”,他眼角微颤:“你先看看,你教我写字,我总得酬谢不是么,再说,上次不是都说了要送见面礼的么,那支笔不算,这次是正式的……”他盯着权誉的眼眸,嵌着款款深情,越说越小声。
权誉抬眸,对视上这双眼,没再拒绝,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笔。
这支笔笔头圆润,如玉兰花含苞待放,洁白娇柔,笔杆呈朱褐色,雕刻的纹路镶嵌碧绿的翡翠,笔尖处的毫毛中无空隙,乌黑浓密,透亮平滑。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郑重地送他礼,这也是他第一次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
“这太贵重了,我”,权誉挪动手指推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咽了咽:“我不能收。”
他很喜欢,他只是怕自己受不起。
这样贵重的礼物,他要拿什么去还呢?他为公子辰办事,公子辰与公子炫面和心不和,若他受了两人的恩,该如何去报答呢?
“你”,年炫垂着头,眼里的光一寸一寸地黯淡,“不喜欢?
方才还明媚的窗外朦朦胧胧,似乎起了雾霾,再也挥霍不出紫荆的清香。
权誉觉得自己想错了,不过是一支笔而已,年炫说的都没错,他确实说过要送他见面礼,只是那时的他没放在心上,说这话的人竟是始终记得。
“公子”,权誉浅浅笑着解释:“誉乃浅俗粗陋之人,良笔劣笔在誉的眼里都只是一支笔,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这里,岂不糟蹋了它?所以,还是收回去吧。”
这样贵重的东西,第一次有人送他,他只觉几分慌张,双手直直垂在身侧,不知所措。
“阿誉?”年炫也是第一次赠人礼物,他只懂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之理。
权誉浅浅笑着:“收回去吧……”
他再怎么挂着笑,道出的话终究是伤了人。
年炫这副模样,便是失魂落魄也不及。
权誉只觉内心不知何处在隐隐作痛,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碎了满地,喑哑道:“不是不喜欢,只是……不适合我……”
原来不是不喜欢他送的礼。
年炫没收回笔,仍递过去:“宝马配英雄,良笔配草圣,有何不妥?”
权誉低眸:“公子过奖了。”他没接笔,也不敢去看年炫的眼睛。
“阿誉,我是不是……”年炫神情低落:“为难你了?对不起。”
“不是”,权誉忙说:“你没为难我,只是这笔不适合我……”这顾虑与别的顾虑相比已经不算顾虑了。
他还是撒谎了。
可年炫是信了他,收回了笔,道:“那好吧,但送你的就是你的了,我只是暂时替你收着。”
权誉没吭声,眼前人单纯美好,如他那双清澈的眸子,自己却是一字一句黯淡了里头的明媚,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今日年炫只练了一会儿字,就带着司庸回去了。
桌上空留笔墨和一张写满字的纸,纸上字迹工整,只是与前几日毫无长进,除了那“权誉”二字。
这会儿人走后,权誉又后悔起来,人家一番好意,他却总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定伤了公子的心了。
“我跟随公子这么多年,他这样不爱写字的一个人,只与你处了几日,竟这般练字……”
“我们公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聊得来的人……”
司庸说的话在他耳畔响起。
他心想下次见面,一定要当面赔礼道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