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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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昏迷了多久，她醒过来时，浑身酸痛，还是在这间屋子中，只是周围再无第二人。
她揉着昏涨的脑袋，突然疯了般向外冲去，哭喊道：“小七！小七……”
空荡荡的屋外物是人非。
她崩溃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天空被撕裂了般惨白一片，狂风咆哮，大雨铺天盖地地自天空倾泻，哗啦哗啦，随着她的哭声越下越大，骤雨抽打在地面和她的身上，雨水肆虐飞溅，很快淋湿了她的衣裳与长发。
她该如何寻回她的小七？为什么留她一人？
眼前是一根柱子，花岗岩的质地，看起来极为牢固，像金石一般，当是无比坚硬。
她狼狈地站起身，踉跄了一脚，抚着柱子再次缓缓起身，继而向远处走了几步，突然猛得向这花岗岩柱子撞去……
一股强烈的剧痛袭来，她躺在雨泊中，雨水混合着泪水，却没有一滴鲜血。
她是千年灵枝，她无法死去。
“姑娘，姑娘……”伴随着一阵蹒跚的脚步声，她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位花白发丝的姥姥。
姥姥撑着伞，她只见满脸的皱纹和灰色的襦裙。
雨水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稍清醒些时是在一间竹屋中。
她坐起身，吸入阵阵竹子的香气，见到一张放着棋盘的竹桌，门口挂着一个鱼篓，屋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她只觉这景象，格外清冷。
她下床来，发现自己被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咚咚”，这蹒跚的脚步声她记得，进来的人端着汤药，花白的发丝像蒙上了一层白霜，微微佝偻这背脊，脸上布满了如刀刻的皱纹，如波浪似沟壑，穿着灰色的襦裙，正是在雨中撑伞的那位姥姥。
姥姥端来汤药，轻声问：“姑娘，你醒了。”她的声音与屋外的竹林一样静谧。
千笙喝了汤药。
“姑娘，为什么要想不开呢？你还这么年轻。”姥姥叹息：“现在的姑娘怎么都这般不惜命了。”
“姥姥”，千笙红着双眼，哽咽道：“我的朋友不要我了，她要留我一人独自在这世上！”自小到大，慕七从来都是最听她的话，这是慕七第一次违背她的心愿，离她而去了。
“孩子，那你的朋友为什么要离你而去呢？”姥姥问。
“那是因为”，千笙落下泪，哭道：“只有她才能拯救我们的家园，她为了拯救家园要牺牲自己！”她从来不是爱哭脆弱之人，但一想到慕七选择离开她，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下。
姥姥轻抚着她，微微颔首：“她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拯救家园。只是姑娘，她既然选择离你而去，你就应该理解她才是。”姥姥抚摸着她，柔声道：“她若知道你竟要寻死，会做何感想呢？”
千笙想不通的事，只听姥姥这样说，一时明白了许多。
“小七她，也不想离开我是吗？”
姥姥凹陷的眼流露出慈祥的目光，温柔地慰问：“她一定也是不愿离开你的，若非迫不得已，不会有人选择离你而去的。”
真的不会有人选择离她而去的吗？可慕七是她唯一的最重要的人。
“姑娘，姥姥也曾年轻过，姥姥也曾一时冲动有了寻死的念头”，老人的眼深深陷入眼眶中，骨瘦如柴的手爬满了纹路，但十分温暖，“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才明白，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的，她既然希望你能活着，你就更不应该寻死了。”
千笙扑进姥姥的怀抱，泪眼斑驳，“可是我放不下，我放不下怎么办！”
慕七选择离开她，慕七能放下，可她却放不下。
姥姥抚拍着她，“我明白，姥姥都知道，哭出来吧姑娘，哭出来会好受些。”
千笙放声痛哭，哭了很久，清亮的嗓子已变得沙哑。
她明白了慕七，但她不明白为何一定要这样，她只想寻找更好的办法，她是要恢复家园，但她更离不开慕七，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重塑家园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闻得天道酬勤，闻得上天不负至诚人，她与慕七一路踏着荆棘走来，可上天为何负她？
姥姥捧着她的手，道：“其实是若尘让我好好照顾你的。”
千笙在姥姥怀里低声啜泣着，听着她说。
姥姥：“若尘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娶了位贤惠美丽的妻子，他爱他的妻子，他们二人伉俪情深，可是天道不公，他的妻子因为一时冲动寻了死，之后他就疯疯癫癫，精神失常，近几年才好了些。”
千笙问：“他的妻子为何寻死，难道他的妻子不爱他吗？”她只知道天道确实是不公的。
“不”，姥姥说：“他的妻子很爱他，他的妻子是位青楼女子，长相极美，却患有天生的哑疾，他们夫妻二人男耕女织，琴瑟和鸣。只是一日，他们刚出生的孩子被人抱走了，他的妻子愁肠百结、郁郁寡欢，终在一日服毒自尽。”
姥姥叹着气：“若她的妻子没有一时想不开，那他们如今一定是对令人羡慕的夫妇，可惜了。”
着实可惜，可惜没如果，若慕七没有选择离去，她一定会找遍世间，找一个两全之法。
她喃喃：“他们还可以有更多的孩子。”她未曾想那冷面冰霜的掌林人竟有一段这样伤心的过往，他们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选择，人若还在，还能将伤痛慢慢弥补，可人都不再了，剩下的那人如何不疯疯癫癫精神失常？
千笙问道：“姥姥，他们去哪儿了？”她的慕七懂事得让人心疼。
老人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与无奈：“姑娘，原谅姥姥不能告诉你，姥姥答应过他们，决不能告诉任何人。”
千笙被这微笑融化了冰凉的心，渐渐暖了身子，她不再多问，阖眼睡去。
屋外天已暗下，姥姥熄灭了枯黄的油灯，朝外走去，轻轻掩上门。
夜色昏暗，群山和竹林黑魆魆的，一片叶子也不动摇，幽林深处，竹屋覆盖上一层轻薄的云雾。
蓦然，竹屋内沉睡着的人冒出冷汗，发颤，像做了什么噩梦，口中呼喊着慕七的名字，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惊醒了。
她四处张望，仿若刚丢了一件极为珍贵的宝贝，心急如焚，不停呼唤着：“小七，小七，我的小七呢？”她惊惶失措，跌下床，又立即匆忙爬起，哭着往外跑去。
“不、不，我的小七呢，我的小七呢……”她一边狂奔一边泪如雨下。
人若不在了，剩下的那个人终是会疯疯癫癫精神失常。
她要将慕七找回来，陆若尘的往事太过遗憾，她决不要重蹈覆辙。
她散着头发奔到院子中，外头灰蒙蒙的月光被竹林遮掩，只剩漆黑的夜，一片寂静清冷中，姥姥正坐在石凳上，她还未休息，正在忙些什么。
千笙扑到姥姥身前一把跪下地来。
“姥姥，求求您告诉我他们去哪儿了吧，我不能没有小七！”她泪如雨下地哭喊。
姥姥扶她起身，劝慰：“姑娘，你的心结还是未打开。”
千笙不肯起身，跪趴在老人身下，哭着哀求：“求求您，姥姥，我不能没有小七！我不要恢复家园了，我要我的小七！”
“孩子”，老人坐在原处，轻轻抚慰着身下人，温声道：“不要为难姥姥，这是那位姑娘的决定，你应该尊重她的决定，而不是强留她在身边。”
千笙哭道：“我把她找回来，我们可以有更好的办法，她才十几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姥姥！”她要寻找两全之法，一两年不行，十年二十年怎会有办法的！
老人帮她理凌乱的长发，“孩子，听姥姥的劝，此事非你想的这么简单，再过几年，若你的家园沙土成形，就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绿林水流了，你要明白，多年之后，那位为家园牺牲姑娘就会是那片土地后人歌颂的英雄，是他们世代称赞铭记的救世恩人。”
“我不要她成为世代歌颂的英雄，我只要她在我身边”，千笙哭道：“就算为人歌颂名垂千秋又如何，她只有这一生，她不会幸福的。”她疯疯癫癫，真像是精神失常了。
“这既然是她的选择，那她就是幸福的。”老人轻轻抚摸千笙的发丝，“睡一觉吧，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
千笙阵阵抽泣：“我会找到更好的法子的，若不然我们就去别处重新寻找新的家园，有她在才会有家园的姥姥，求您告诉我她在哪儿，求求您告诉我吧！”她痛苦地哀求，哭红了双眼。
老人用衣袖抹去女孩的泪水，然后向屋内走去。
但走到门口，她再也无法多走一步了。
“我的小七！我要我的小七啊！为什么留我一个人？谁能帮帮我？我要我的小七……”
老人身后传来悲痛欲绝的呜咽，这是种令人心碎与绝望的哭声，哭声惊扰了俱寂的黑夜，刺穿了天际。
老人未转身，停下脚步，滞留背影，道：“他们在庄岭。”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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