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一拾七

2、第 2 章

　　早晨七点，沐锦被闹铃闹醒，床头灯被摁亮，满室洒下了昏黄的光，本就白皙的手臂在光下更是白的晃眼。昨晚喝下的几瓶酒在发酵了几个小时后好似还有那么点儿余劲儿，让她瞬间还有点恍惚。
　　她离工作室就二十分钟不到的车程，本不用这么早，可前几天接了个插队单，让她工作量一下多了不少。她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不接受插队，可这位客人从工作室成立之初就关顾，期间还帮了她不少，她实在不好推辞。
　　旗袍这东西忒考究手艺，现在整个榆城还在做的人里找不到第二个有沐锦这样手艺的人。
　　出租车到巷口也刚七点半过头，今天她穿了件天青色的立领旗袍，头发被抓夹挽起，显得脖颈更加精致修长，搭着件黑色羊毛大衣，高跟鞋修饰的一双小腿更加纤细。
　　姑娘走进了巷口的“玲玲手工面”。
　　“玲姐，小份的油泼面加蛋。”
　　“好嘞。”
　　等面的间隙沐锦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有临近交单时间的客户问能不能按时拿到衣服，还有几条问今年还接不接单子，其中还夹杂着几条公众号的推送，她一一回复，白皙纤细的手指指甲圆润，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沐沐，这几天怎么这么早啊？”
　　“单子多，有点赶了。”
　　“你这姑娘，别太辛苦，你奶奶知道可要心疼。”
　　沐锦夹起面上的煎蛋咬了一口，嚼得缓慢，微皱皱眉，流心蛋，她一直不太喜欢流心蛋，但每次来都会点。
　　“嗯，知道。”
　　出了面馆提步往巷子里走，风带起大衣的边角上下翻飞。天气预报说今天会降温，连续一周。
　　到店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沐锦回身抬头忘了眼雾蒙蒙的天，“这鬼天气，真烦。”语气似怒带嗔。
　　沐锦出生在秋天，可她不喜欢秋天，她私心里便觉得秋天不是个让人幸福的好时候。不然，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像一堆垃圾一样被丢弃呢？
　　泡了杯茉莉花后走到工作台，她拿出顶针戴上，续上了昨天的工作。助理李萌萌请了年假回老家，工作室只有她一个人，空间显得格外安静。
　　约莫十一点，言呦发了条微信，要回家陪陪她家的太后娘娘，下周正式开工。
　　刚回完消息门口的铜铃发出了两声叮铃，打破了一室静谧。沐锦放下手机起身往柜子边走，拿出了一件藏青的旗袍。
　　“哟，沐沐，你这身儿真漂亮。”
　　沐锦看向进门的郁宛，边说边笑到，“宛姐，您说笑了。”
　　“欸，可别对着我笑啊，你这张脸我再看个十年八载也还是很有冲击力啊。真不考虑混个明星当当？光站那儿当个吉祥物那也是赏心悦目啊。”
　　郁宛家里做着娱乐圈的生意，时不时就来问问这姑娘有没有混圈儿的打算，当真是敬业。
　　听着沐锦嘴角又勾了勾。
　　“奶奶那件儿再有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我送过来。”
　　“成，老夫人在我耳边念叨你好几次了，你什么时间再来我家晃晃？你这编外孙女儿她可宝贝的紧。”
　　“就做寿那天吧，老太太又长一岁，我该祝贺。”
　　“行。”说完便提着装了旗袍的袋子潇洒转了个身出门，铜铃随着关门又叮铃了两声，转而又安静下来。
　　临近中午，室内响起的手机铃声似是催魂夺命，大有不接就不消停的意思，顾云琛瞄了眼刚接通，电话那边便像个刚点燃的炮仗疯狂输出。
　　“哥，你啥时候回来？你昨天回榆城不说？妈一早就念叨我，自己想打电话偏要让我打，我是传声筒吗？还是工具人？我……”
　　“顾云烟，有事儿说事儿。”语气里是浓浓的不耐烦。
　　顾云琛这人熟悉的都知道他挺好相处的，只除了起床的时候，这大爷的起床气是真的大的离谱，特别是在没睡好的时候。
　　“哎呀，还能什么事儿，妈给你物色了姑娘，要看你回来时间约人家女孩儿见面啊，你自己跟妈说。”
　　听着手机里两个女人小声的推诿，顾云琛起身进了洗浴间，约莫两分钟那边还没争出个所以，他顺手挂了电话，拿起牙刷开始挤牙膏。
　　不过片刻手机又响了起来。
　　“云琛，这次那姑娘绝对行，田家的小姑娘，你见过的，那姑娘现在可乖了，见见？”
　　顾云琛顿时觉得有点头疼，那姑娘今年好像才大学毕业，比顾云烟都还小上几岁，能不能靠点儿谱。
　　“不见，老牛吃嫩草不适合我。我等下回来，这次能在榆城待两周。”说完就挂了电话。
　　拿起手机出浴室，十二点过五分，数字挺吉利，界面还有两个未接电话，全是张淇这个二世祖的。
　　回拨过去那边秒接。
　　“琛哥，你回榆城了吧，今晚嗨一波？”
　　“滚！”
　　顾云琛总觉着这小子脑子里缺根弦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傻逼气质。
　　“欸，怎么骂人呢，我滚也只接受滚到你的床上！”
　　“你该吃药了，脑残这毛病早治早好。”
　　“我……”
　　“今儿不成，要回家报道，大后天。”
　　“好呀好呀好呀，老地方啊。”
　　“嗯。”
　　开车出碧澜的时候还十二点半不到，顾家宅子在城东的鹭湖宫，榆城资格的富人区，现在这个点不堵车过去都要一个半小时，要是等着回家吃饭那多半只能三餐并一餐，于是顾云琛果断选择先解决一顿。
　　出门一路也没特意再去搜什么吃的，一个人吃啥都成，上了三环后就索性决定等到城东再随便吃点。
　　下三环后便是城东的一片老街区，顾云琛有点印象，这一片还看得见榆城原有的样子，步履缓缓，宁静怡然，还有条深秋便铺满银杏叶的浣花巷，他小时候还来捡过树叶子。还在捡拾记忆的空档，手已经先转动了方向盘。
　　停在巷口下车，顾云琛往巷子深处望了望，路边停的几辆车车顶都铺满了银杏，几个老人在人行道上负手慢慢走着，空气里飘着几丝桂花香，依稀还能听到麻将机洗牌的声响。
　　戴上帽子和口罩进了巷口的面馆，两个女人正拿了书在讨论什么。
　　“你好，一碗油泼面。”
　　“好嘞，大份吧？”
　　“嗯。”顾云琛瞥了眼老板娘手上的书，《流金岁月百年旗袍》。
　　刚坐下身后就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哎呀，小玲，咱看这些也看不懂的，不如让沐沐给你看看吧，人沐沐就做这个的，肯定懂，现在好多明星找她做衣服呢。”
　　“王姐，沐沐这段时间太忙了，好像都熬了一个多月了，今天早上七点半就到我这儿了，我咋好意思再去麻烦她。”
　　“也是，这姑娘可太拼了，这一年到头除了过年回去陪她奶奶就没见她关过几天门的，男朋友也不见谈一个，不过沐沐这姑娘热心，也耽搁不了她多久，要知道这衣服是你要在虎子结婚时候穿的，她这孩子肯定不会计较的呀。”
　　“就是太热心了不计较我才更不好意思，给她钱她肯定不愿意收的，这姑娘太好了，哎哟，我看着都可心疼。”
　　“小哥，您慢用啊，要面汤和泡菜就自己取。”
　　“嗯。”
　　“那可不是，上个月我家妹妹带着我那侄子过来，刚巧碰上沐沐到我这儿来拿东西，哎哟，那小子看着人姑娘那眼睛都直了，楞想让我介绍，我可不愿意，这沐沐放在古代就是配那皇太子我看都成，哪儿能看上我那不成器的侄子。”
　　“不知道以后哪个男孩子这么有福气呢。”
　　“就是，欸，我去北街拿货了啊，你帮我照看着点铺子啊。”
　　“好嘞。”
　　顾云琛这人对不相干的事一般挺没求知欲的，两位大姐没想着避讳，他也就当闲听了点儿闲话。
　　听着听着他倒生了丝好奇，这位“木木”真有这么好？这说着可是天上有地上无，要不是皇太子那觊觎这块天鹅肉的就都是癞蛤蟆？果然，这世道可不止情人眼里出西施。
　　出了面馆外面已经起了风，银杏叶子随着风旋旋纷飞，顾云琛依稀闻到了一股茉莉的味道，清淡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