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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灯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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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铮是受邀而来,便留在原地没有走动。
大约等了一盏茶功夫,金绿酒到了。
她身穿月白披风,浅灰色的毛领子中夹杂金丝,贵气无匹,身在人群之中,仿佛自带一层璀璨华光。
金绿酒盈盈一礼:“是我来迟,让妹妹久等。”
寒铮为美色所迷,发自肺腑道:“金姐姐这样的美人,等多久我也愿意。”
金绿酒忍俊不禁,刮了一下她的脸:“你倒是嘴甜。”
她看向一旁的陶寒水:“陶公子,我们女孩儿家自去赏灯,你也去玩你的吧。”
陶寒水顿了片刻,却没有走开:“我跟在身后,也好看顾二位姑娘。”
金绿酒见他不肯走,深觉碍事,再看陶寒水的眼神,隐隐含着警告。
她略笑一笑:“陶公子,我们女孩儿家自有我们自己的话要说,你一个男子跟着,未免碍手碍脚。你也放心,我家的护卫自然会跟着,出不了什么事。”
陶寒水抿抿唇,终究不敢惹怒金绿酒,退开两步:“既如此,我就不跟着了。”
他忍了忍,看向金绿酒,好似玩笑般道:“还要劳烦县主,照看我家铮儿了。”
金绿酒闻言,心内嗤笑。
他家铮儿?
可笑至极!
寒铮虽是个乡野少女,如今也无家世助力,可她与房陵县主交好,自然不会少人求娶。
寒铮与金绿酒走走停停,这一路花灯千姿百态,各有典故。
牛郎织女、嫦娥奔月、白蛇报恩等,都算常见。难得的是画中人姿态各异,神态逼真,惟妙惟肖,透过影影绰绰的灯火,故事感扑面而来。
略有风起,烛火在灯中闪烁,花灯上的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寒铮看的目不暇接,又有一条灯巷,花灯上画的都是山海经中的奇珍异兽。
金绿酒原本想早些寻个机会离开,但一路领着寒铮,见她双目熠熠,神采飞扬,又极为的依恋自己,居然真的生出几分亲近感。
她这几日用寒铮的药包,睡得的确好些了,那些噩梦也做的少了。
有时,她从梦中醒来,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惊慌恐惧,心定定的,确然明悟,那已经是前世之事了。
这都是寒铮的功劳。
金绿酒便多带了三分真心,特意为寒铮讲解。
她通读百书,熟知典故,善言谈交际,又刻意照顾寒铮,自然令人如沐春风,熨帖舒适。
寒铮双目晶亮,由衷道:“金姐姐今夜真是温柔。”
金绿酒心中咯噔一下,用帕子掩唇,轻咳一声,将人带到河灯旁。
“妹妹,那边有几位我认识的姑娘,我过去打个招呼,你在此处等我,不要走动。”
寒铮无有不应,手中提着金绿酒送她的兔子灯,招招手:“姐姐,你早些回来。”
金绿酒行远,忽而转身,见她乖乖巧巧的站在远处,把玩手中的兔子灯,心中突然有一瞬的愧意。
但她转念又想,自己也是为了她好。虽说用了小计,但只要结果是好的,便皆大欢喜。
金绿酒跳上船,掀帘而入,见魏萤窗靠窗而坐,自斟自饮,自得一乐。
“世子,你瞧。那边那姑娘,便是你从前的未婚妻寒铮。”
魏萤窗淡淡瞥了一眼:“嗯。”
他问:“县主既然邀她前来,如何将她一个人扔下?”
金绿酒笑道:“我请她来,自然是为她好的。”
说话间,一个男子手中提着和寒铮一模一样的兔子灯,走了过来。
金绿酒眼中充满柔情:“世子,我不只是为了补偿那孩子,我也是为了你。”
魏萤窗略一挑眉,不解。
金绿酒道:“我知你心软善良,若是这丫头能有个好归宿,你便也可以放心了。”
魏萤窗握着酒盏的手顿了顿,漠不关心:“随你。”
金绿酒一挑眉,亲手替他斟满:“世子,请。”
魏萤窗默然无语,一饮而尽。
寒铮站在原地等候,许久不见金绿酒回来,远远过来一名士子,巾帽方正,白袍青领,步履端正,手中提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兔子灯。
寒铮慢慢转着灯笼上的流苏,心道:哦吼。
长的倒是不赖。
只是他的眼神,令人格外不喜。
是一种某一类男子特有的,看“囊中之物”的眼神。
金山青挺起胸膛,正好衣冠,手中提着兔子灯,一路目不斜视,缓缓行过来。
然后……
从寒铮旁边路过。
突然,金山青略一旋踵,转过身来,面上带着恰到(做)好处(作)的讶异,看向寒铮手中的兔子灯。
“姑娘有礼。”
哇哦。
一个招式,全身都是假动作。
有点太假了呢。
寒铮还礼。
金山青露出对着镜子练习了半天的迷人微笑:“姑娘,真是巧,这灯会仅有一对这般的兔子灯。”
寒铮看了看:“果真是巧。这两盏灯几乎一模一样。”
金山青露出赧然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姑娘,我贸然开口相求,实在过于唐突。请问姑娘手中的这盏兔子灯,能否割爱?”
“我家中有一对双生小妹,我若只买这一盏,或者买了不一样的,恐怕妹妹们要闹脾气。自然,我此言实在不该,若是姑娘不愿,就当我没说过。”
寒铮一口回绝:“公子,这盏灯是旁人所赠,同样是我心爱之物。”
金山青难掩失望之色,同时还因为寒铮的拒绝,有些羞愤。
他不过金家旁支,十余年前一无所有,进京投奔金氏。
这些年他读了书,在京中置办了一个小院,父母又添了一对女儿,日子虽比以往好得多了,但与金氏嫡系相比,根本不够看。
可即便如此,自己也是堂堂的读书人,中了举,前途无量。此女不过一个乡野少女,怎么敢拒绝自己?
但毕竟是县主看中的人,若是娶了,未必没有好处。
金山青儒雅一笑,温和清秀:“既然如此,倒是在下强人所难了。只是家中幼妹怕是要伤心了。”
他是有意显得自己与妹妹感情很好,疼爱幼妹,表现出自己极富爱心的一面。
果然,寒铮听完后问:“公子与妹妹感情真好,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寒铮随手一指,路边一整排,都是兔子灯,一模一样。
“你换成两只一模一样的不就行了?”
金山青面色僵硬,怎么听这小村姑的语气那么不对劲?好像在说,“这都想不到你是不是傻”?
他眨眨眼再看,寒铮已经转身要走了。
不,应该是他想多了。
金山青故作爽朗的笑起来,连声道:“姑娘说的是,是我想差了。”
他又买了两盏灯,故作为难的道:“姑娘你看,这一盏倒是多出来了,我想送给姑娘,不知姑娘能否笑纳?”
寒铮举起自己的灯:“我有。”
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这人是不是傻?过来搭讪到底想干嘛?
金山青突然伸手,拉住寒铮:“姑娘小心。”
寒铮一回头,正看见身后一群男子呼呼喝喝的过去。
金山青趁机抓住寒铮的手,把她往河边的垂柳树后拉扯,口中还在喋喋不休:
“姑娘虽说有的,这一盏却是我送的,意义不同。我只盼姑娘能够收下,也不枉我们今日一番邂逅。”
寒铮冷不丁被人抓住手,额头青筋直跳。
金山青浑然不觉,见寒铮停下,似乎在专注的听自己说话,便压低了声音,用充满磁性的低哑嗓音继续释放自己独特的男性魅力。
“姑娘,此灯为证,我必重信守诺……”
寒铮:“放手。”
金山青没听清:“什么?”
寒铮:“放手。”
金山青不以为意,另一只手攀上寒铮的肩头:“寒姑娘,我虽是金家旁支,但一向上进,日后必能为你挣个诰命……”
寒铮压根没听清他在放什么狗屁,发出第三次预告:“放手!”
寒铮忍无可忍,握住兔子灯的灯柄,顶住金山青心口下某处,用力一刺。
金山青胸口一痛,忍不住往外一偏,哇啦哇啦吐了旁边一个身姿雄壮的胡人一身。
胡人好蓄胡,和娇滴滴的心上人蹲在河边放灯,冷不丁被人喷了一头,连胡子上都是红红绿绿的食物残渣。
胡人怒不可遏,熊躯抖动,揪住金山青的衣领,提起来离地二三尺。
“蠢货!找你爷爷麻烦?嗯?”
旁人见吵闹起来,纷纷围拢过来,劝架的劝架,拉偏架的拉偏架,还有个孩子大叫起来。
“哇,他好臭!他是来拉屎的吧?”
寒铮干完坏事,混进看热闹的人群中,扬长而去。
船上,金绿酒远远望去,只知道金山青出了岔子,紧紧皱眉。
“这个金山青,如此一件小事都办不好!怎能如此贪吃!”
魏萤窗不回头,不观望,不关心,照例饮酒。
他唇角微微翘了翘,心想,这自然不是单纯的吃坏了肚子。
寒铮甩着灯笼,正想原路回去,突然从一列灯架后钻出来一个人。
刘槐玉手中握着松树枝,头顶上全是毛毛咋咋的乱草,不知在哪个山坡滚过。
寒铮提着兔子灯,差点把灯怼到他脸上,照的刘槐玉不断闭眼。
片刻,二人面面相觑,颇有点狭路相逢的意味。
寒铮先开口,颔首一指他手中的树枝:“又在凭感觉寻人?”
刘槐玉大笑,扔掉树枝:“寻的便是你。”
寒铮挠挠头:“真的灵吗?”
刘槐玉学她挠头:“若心中有感,便能寻到。”
话说的神神道道。
船上,金绿酒放下手中的水晶千里镜,疑惑道:“这孩子怎么又和小道士混到一路了?”
魏萤窗抬眸,话在口中转了几道机锋,遂问:“哪里来的小道士?县主似乎对这个小道士,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