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师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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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认叶念行为师父的，是去找徒弟的路上遇上的人儿。
小道杂草丰茂，要不是燕归爱四处乱看，闲不住嘴和脚，也不会看见那杂草里面躺着一个瘦成皮包骨的小孩儿，右手一看就骨折了，小臂没有皮肉，生生露了骨，嘴唇已经脱皮，整个人奄奄一息。
于是那个小孩儿成了燕归的师弟，叶念行的徒弟。
“师父，他还活着吗？”燕归趴在床上，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声音都有些颤抖，他自己磕着了碰着了觉得疼，这么多伤，该多疼啊。
“好好养着就好了。师父在。”叶念行从捡孩子那时起就皱着眉，擦药擦了一罐，命都是自己吊起来的，而且…他和燕归一样，灵不全。
偶然还是必然？叶念行不觉得这么小的几率都会被自己碰上，八成有诈。
“再去端一盆热水，拿块干净的布。”燕归红着眼睛点点头跑了出去，
小白虽然是人偶，但与人无异，只不过话很少，知道主人要热水，就烧水，燕归坐在旁边发呆，他今天发呆了很多次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小孩儿这样的，太可怜了。
“水好了。”小白端着热水，燕归连忙带路。
“燕归，乖，去外面。”叶念行头也不转，燕归紧紧地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看着烂肉被刮下来，就红了眼眶，憋着眼泪看完，在旁边什么也干不了。
“师父…你就把他当徒弟吧。”燕归看着师父把被子掖好，叶念行把人拉到身边，“怎的你哭了？”
“看着就疼…以后师父和我对他好，是不是就不会疼了？”
叶念行没想到燕归会这么说，“嗯，只要对他好，以前的事情虽然不能忘记，但是他会释怀而不是揪着不放，但是，燕归，对他不要带着怜悯的好，不是施舍，你，罢了，现在还小，你就普通对他好就可以了。”叶念行摸摸他的头。
“还要比普通的好多一点点。”燕归攥着手，叶念行拿起来，已经泛白的手心里面是燕归最喜欢的糖。
“师父都不让吃，对师弟这么好？”
“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总想着吃我的糖？你还偷吃了。”
“师父买的，还不准师父吃？”
“你是给我买的，得向我要。”
叶念行一笑，三个人关上门走了。
燕知年本来不叫燕知年，叫燕归，后来是师父改了子，干脆直接叫了知年，小孩儿接回去仔仔细细照顾了一个多月，小命才保回来，悠悠转醒，燕知年更是一直在等，守在床榻边，不离半步，连王八锦鲤都不管了，让叶念行每天泡茶喂鱼，浇水逗鸟。
小孩儿还是醒了，在一个料峭春寒里，挣开眼睛，温暖的房间，有着淡淡的熏香，一个看着自己就突然亮了眼睛的小孩儿，和一个仙君模样的人。
开始震惊，打碎的药碗，抓伤，逃跑，叶念行的衣服都被撕烂了，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安慰住了。
“你已经十岁了？！”燕知年震惊，小孩儿点点头，握握自己的拳头，竟然还使不上力，太过瘦弱反而和燕知年看起来差不多大小。
“那你叫什么名字？”燕归年趴在他旁边。
“安”嘶哑的嗓子一天蹦不了几个字，燕知年一听哑了，立马就倒水，喂着喝。
燕知年等着下文，两个人无声对视几秒钟，“你，还没有名字吗？”燕知年看着他低垂的眼睛和不安的手，脑袋点点头，“没有名字…”
燕知年立马就笑着抓住了那双手，“我叫知年，你就叫知岁好了，年年岁岁多好啊。好听吧？”
小孩儿哪儿知道什么好不好，寓意是什么，只是大人这么说，便也学着来了，况且一个小孩儿给另一个小孩儿取名字，也是啼笑皆非了。
安知岁点点头，默默地念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名字，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师父进来，条件反射一般缩了缩。
“别怕，师父可好了。”感受到了知岁的紧绷，知年大大方方地拍了一下知岁的肩膀。
叶念行无奈一笑，“胡闹。你叫…安知岁？很好的名字。”
小孩儿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叶念行，便就垂下了眼睛，“不，不是。”
“我取的！”燕知年笑着嘚瑟。
“胡闹！”
“才没有！知岁哥哥，你说好不好听这个名字？你喜欢不喜欢？师父刚刚还说好听呢！”知岁听到一声哥哥，抿着嘴点点头，小声说，“喜欢。”
叶念行看着燕知年一脸得瑟，活像孔雀开屏，叹口气，摸摸两个人的头，然后起身背手走了，“吃饭了。”
燕知年跑得飞快，安知岁慢慢伸出那只依旧是粽子的手，摸摸自己的头，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就像是冬日里的太阳，温柔不热烈，恰到好处，安知岁刚掀开被子，叶念行就拿着一个食盒进来。
安知岁一瞬间慌乱，不敢动，叶念行看着小孩儿眼里面的慌乱，一时弯了眼睛，他有这么可怕吗？长得这么好看，又不是母夜叉。
“这几天你就先呆在床上，有知年在应当不会乏，实在是无聊得紧了，就让知年把你推出去看看，刚好，许多东西发了芽，煞是可爱。先吃饭吧。”
“先吃清淡些，再过几日换药。”
安知岁点点头，不敢去看他，等到嘴边被勺子碰了一下，忽的抬头，“我，我可以，自己吃。”声音依旧沙哑，甚至有点儿发不出声音。
叶念行只是挑了一下眉，“喂到嘴边了，还不吃？”
安知岁小心翼翼张口，粥无论温度还是味道，都刚刚好，一双白玉似的手，安知岁只是张口，一不小心一颗白米就掉在了床上。
叶念行拿手帕，可安知岁突然颤抖，红着眼睛，整个人跪坐在地上，抖如筛糠，“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
“别打我！”一副骨架撑着的身子，叶念行轻轻把碗放下，“师父在，谁都不能打你”然后把人抱起来。
安知岁抬头，眼前的仙君和那时的男人重叠在一起，阴暗的房间，时不时还能听到老鼠啃啮的声音，冰冷的器具，发狂的哭声和笑声。
耳边一声轻笑，额头被人轻轻一弹，“怎么，师父这么好看？看魔怔了？”
安知岁抓住那件白衣，攥的紧了，关节都泛着白，“师父，真的吗？有你，他们就不会打我？真的吗？师父…”
小孩儿眼睛里面还有眼泪叶念行点头，然后把小孩儿抱了回去，可是安知岁就抓着他的衣服，叶念行心疼啊，怎么一个个都对自己的衣服这么感兴趣。
抓了许久，“师父，你怎么还不来吃饭？快冷了呢。知岁哥哥吃饭了吗？”
安知岁一瞬间抬头，松手，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等下把药端过来看着他喝了，喝完吃颗糖。”
燕知年一下就跑到床上，看着知岁哥哥盯着叶念行，“对吧对吧，师父可好了。”
安知岁点点头，燕知年戳戳手臂，“还疼吗？”
安知岁摇摇头，“师父，还没有，吃饭吗？”
燕知年一笑，“师父吃不吃饭都可以的，只不过我让他陪着我吃，以后的就是陪着我们吃饭了！”
安知岁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就被燕知年一个被子盖住了脖子以下，掖好了，就爬下床，“知岁哥哥，我去给你端药！”
安知岁看着知年小旋风一样跑出去，打量着房间，嘴角是压不下来的笑容。
“药可苦了，我闻着都苦，不过捏住鼻子一口就喝掉了，对了，我拿了糖，可好吃可好吃了，一会儿我再给你一颗。你先喝药。”燕知年捧着碗，安知岁皱着眉头，鼻子就被人捏住了，药很苦，可小孩儿手上还有糖味儿，很甜。
“来，吃糖。”安知岁低头，温热的气息就在燕知年手下残留，“好吃吗？”燕知年睁大眼睛，里面的期待不言而喻，小孩儿嘛，自己喜欢什么就分享，希望别人和自己有一样的感觉。
安知岁点点头，“那你吃完糖就乖乖睡觉，等睡醒了，你的床边就有一颗糖！”
安知岁点点头，“谢谢年年师兄。”
燕知年瞬间心花怒放，“嘿嘿嘿，不用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那知岁哥哥睡觉吧，我也去睡觉了！”
看着那矮矮的背影，安知岁咬碎嘴里面的糖，很甜，非常甜。
燕知年本来想睡觉的，可被喊了师兄，心情雀跃，想着知岁哥哥没有衣服，没有属于他的飞鸟虫鱼，花草树木，于是非要拉着本来打算泡茶的师父下山。
走之前叶念行看着小孩儿偷偷摸摸地进房间，然后屏住呼吸把糖放在枕头旁边和一张小纸条，“我和师父下山买些东西，小白会来照顾你（小白是师父做的木偶，很聪明的）。”字体飘逸洒脱，一看就是某个小人儿指使大人写的。
“师父，我要学写字！”叶念行还疑惑小孩儿怎么不走了，就看见小孩儿认真地说，叶念行才想起来，面前这位大爷才六岁。
“那就给你们找一个先生和…婆婆吧”
“婆婆？用来干嘛啊？”燕知年走在石阶上面，“师父偶尔出去，好照顾你们。”
“那，她会做饭吗？好吃吗？”燕知年牵着叶念行的手问“只有这一个条件？”
“我想想…还要会洗衣服，要，要，不要那么凶，先生也不要那么凶，最好是阿姐他们的先生，可好可好了。”
“你要求这么多，找不到怎么办？”叶念行看着小孩儿迈步，直接把人抱起来，燕知年轻车熟路地趴在肩膀上面调整姿势，看着山越来越高，“那就师父来，师父什么都会。知岁哥哥喜欢什么花啊，鸟啊，鱼啊？”
叶念行轻轻一笑，“师父也不知道。知年。”
燕知年直起身子，两个人平视，“如果知岁不想说以前的事情，你也不要提，还有，师兄是不是应该照顾师弟？”
“当然，今天他还喊我年年师兄了。”
“那你就多关心一下他，他现在还有些怕师父，我怕是和他没有那么亲昵了，你呢，多关注他，注意他的心情。”
“不开心了要和师父说吗？”
“你觉得严重了，就和我说。”
燕知年点点头，“知岁哥哥是不是过得不好啊？”
“师父也不知道，但是知年不可以怜悯他”
“不太懂…好复杂”燕知年埋在肩窝里面，“不懂也好，你还小。只是稍微多关注一点，对他好。但是怎么知岁给两颗糖，师父一颗都没有？”
“师父还说，你还偷我的糖！”
“师父买的，还不准拿了？”
“你都拿了还要我给，你怎么这么贪心呢？长不高的！”
“师父不用长高了。我拿的和你送的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师父就是骗小孩儿！”
……
安知岁醒过来的时候，手碰到了一个东西，一颗糖压着纸，看完了，自己坐了起来，用被子包住自己，吃了糖，又看了一遍，然后攥在手里面，怕弄皱了，还仔仔细细折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师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