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爱我》寒山桃酒

79、76、矛盾的和棋

　　咖啡馆里，我和向屿看着吴琼放在桌子上的国际象棋发愣。

　　“向屿说要下象棋嘛……我倒是带了，不过是没有楚河汉界的国际象棋。”吴琼笑道。

　　他见我们没有反应，便继续道：“玩玩游戏嘛，如果你们不喜欢国际象棋，我还带了飞行棋，大富翁，扑克……”

　　我见他还想从包里往外掏东西，匪夷所思道：“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

　　“哇……”向屿捂起嘴一脸惊喜地说：“吴琼哥是哆啦A梦诶……”

　　吴琼耸耸肩，哈哈笑道：“我这人老不务正业了，带这些是想在吃午餐的时候玩嘛，不过你哭了……”

　　我连忙示意他噤声，向屿却立刻揪住这句话问：“哭？哥怎么了？”

　　吴琼在挑起这个话题后也不再解释，而是撑起头看向我。我怕向屿担心，慌忙安慰道：“没事，就是忽然有点想……”

　　“想？”向屿歪头问。

　　“想……”

　　能想谁呢？我搜肠刮肚也无法找出一个可以供我想的人的名字，毕竟我现在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和我相熟的人除了贺舒泽就是向屿。

　　“想你……”最终我头脑混乱地说出这两个字。

　　向屿整个人猛地一僵，我意识到这样解释也很糟糕，便忙着亡羊补牢：“我……我……也不是……就是……太无聊了……”

　　“哥……”他从僵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眉间聚满愧疚：“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久不来看你的。”

　　他内疚的神情令我也内疚起来，我只是不想让他担心，但没想到这样解释他也会情绪低沉。我连忙温声说：“现在我很高兴。”

　　他听到这句话才舒展开眉头，看向我笑出两个小酒窝：“哥这么说，我也很高兴。”

　　他温柔的笑容使我的心中泛起些许暖意，吴琼在这时咳嗽两声，我才意识到这里还坐着他，便把目光移向他。他正认真地注视着我们，笑着询问：“话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我忽然发现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以前面对这个问题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想到向屿是我的邻居，可现在我觉得这样回答并不恰当。然而我的脑袋里也翻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描摹我们的关系，于是我下意识向向屿投去求助的目光。

　　向屿还是那句老话：“他是我的哥哥。”

　　“哥哥？”吴琼问。

　　“嗯。”向屿反问道：“吴琼哥呢？和哥是怎么认识的？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我是贺舒泽的朋友，他让我陪周涵玩，我们就认识了。”吴琼说。

　　在他说出“贺舒泽”这三个字时，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便偷偷看了一眼向屿，他的神情果然有一瞬的阴沉。这些天来我渐渐发现了，“贺舒泽”在他那里是敏感词……

　　我暗自叹了口气，好在向屿很快又笑起来：“原来如此。”

　　他十分突然地搂住我的肩膀，对吴琼笑道：“哥能通过贺舒泽认识吴琼哥这么好的朋友，我好开心啊。”

　　我看了一眼他紧紧搭在我肩上的手，又侧目看向他，总觉得他这个动作有些刻意。吴琼若有所思地歪起头，也微笑道：“能认识周涵，我也很开心哦。”
　　见向屿没有发作，我松了一口气。向屿笑着掰了掰手指，拿起棋盘说道：“那吴琼哥，咱们来下棋吧！”

　　然而我发现向屿似乎并不是不介意。我静静地观摩他和吴琼的棋局，从他横冲直撞的下法上，我看出来他很想赢，好像要急于证明自己一样。但他下得过于冒失，虽然也将了吴琼几次，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布局已经出了问题。

　　我见他没注意到吴琼布下的圈套，便默默戳了戳他：“向屿，别那么着急……”

　　“不愧是年轻人啊，杀伐很果断呢，一下就吃了我这么多子。”吴琼吃掉向屿这边的车，把棋子夹在指间笑道：“不过擒贼还是要先擒王哦。将军。”

　　向屿看着棋盘愣了片刻，把王向前移了一格。吴琼再次移动早已准备好的棋子，把向屿避入绝路：“将死。”

　　“啊！我竟然输了……”向屿趴到桌子上瘪下嘴嘟囔道：“吴琼哥好厉害……”

　　我见他如此沮丧，不由笑了笑——原来他的胜负欲这么强，这点倒很可爱。他听到我笑，捂起脸弱弱道：“哥别笑我了，很丢人……”

　　“没有笑你呀，你的攻势那么猛，一般人早要气馁了。”我抚摸着他的后背哄道。

　　“确实确实，不愧是项羽啊！如果我再慌一些，就要被你打得溃不成军了。”吴琼开着玩笑重新摆起棋子，指点道：“你一开始的思路没问题，只是后来好像杀急眼了，急于进攻轻于防守，所以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

　　向屿埋着头反思时，吴琼邀请道：“周涵来和我下一盘吧？”

　　“我吗？”我底气不足道：“但是我的水平很有限……”

　　“没事，知道规则就好了嘛。”吴琼摆好最后一个棋子，而后直接拿起兵说：“开始吧。”

　　下过几步后，吴琼用怀疑的目光看起我：“什么啊……这不是下得挺好吗？”

　　“只是小时候玩过，也很久没玩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带着几分歉疚感吃掉吴琼的棋子。

　　吴琼盯着棋盘陷入沉思，向屿在一旁催促道：“想太久啦，快下快下。”

　　吴琼颇为无奈地走出一步，虽然他处于被动中，却还是选择了进攻。我一时捉摸不透他的用意，便纠结起下一步怎么走，这样揣测片刻他的意图后，吴琼也学着向屿催道：“想太久了哦……”

　　“不要打搅哥啦。”向屿打断他的话。

　　吴琼一脸“你这人怎么这样”的表情，撅着嘴撇开眼睛。我也不好意思再思考太多，便选择了阻挡它攻来的棋子。

　　自从被这一棋子打断思路后，我渐渐陷入被动。虽然我已经努力去猜测吴琼的心理，但越想反而越让我犹豫不决，最终我完全陷入被他牵着走的窘境，只能徒劳地抵挡他的进攻。

　　一局终了，吴琼还是把我将死。在走出最后一步时，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终于下完了……你防得太周密了，我还以为要和棋了呢。”

　　我看着棋盘上所剩无几的棋子，无奈一笑：“还是你的思维缜密。”

　　“哪里，明明是你想得周全，不过你好像顾虑太多了，反而拖累了你。而且到后面感觉你完全没有想赢的心思了啊，只是一味地防着我。”吴琼一脸疲惫地靠到椅子上喝起咖啡：“这局下得好累……”

　　“没办法，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你手里了啊……”我说。

　　“你要是匀出一半心思琢磨怎么将死我，而不是把全部心思放在防止被我将死上，也早该赢了。”他撑起头夸赞道：“不过你很厉害啊，真的只在小时候下过吗？”

　　“嗯，小时候学过国际象棋。”我一边整理棋子一边说：“但是我不喜欢下，所以很久没下过了。”

　　我摆好棋盘后，向屿忽然兴致勃勃道：“我来和哥下吧！让吴琼哥休息一下。”

　　“好啊。”我笑道。

　　他把白棋转到我这边：“哥先走吧。”
　　吴琼重新挺直腰，注视着棋盘饶有兴趣地说：“有意思，你们一个擅攻一个擅守，这不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谁会赢啊？”

　　在我和向屿下了几个来回后，吴琼打了个哈欠，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俩都不打算赢。”

　　我拿棋的手微微一顿——我确实不想赢，因为刚才向屿输了之后显得很失落，我不希望他再次沮丧，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去将他。

　　不过比起和吴琼下的那局，向屿好像也没那么认真地把注意力都放在棋盘上，反而用大量时间笑眯眯地看着我：“哥，不要让着我哦。”

　　“嗯……你也不要让着我。”我的目光只接触一下他的笑脸，便重新低垂回棋盘。

　　我并不算是在让着他，只是没办法像刚才下棋时那样仔细思考。

　　我正打算敷衍了事地指挥自己的棋子在棋盘上散步时，吴琼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直接替我拿起王后吃掉向屿的车：“我说两位，你们是在下国际象棋，不是在打太极——在这儿兜兜转转什么呢？直取敌将啊！”

　　见黑色的车少了一个，我心疼地皱起眉头。向屿对吴琼不满道：“现在是我在和哥下棋，吴琼哥应该观棋不语才对！”

　　吴琼一脸费解地打量着我们，摆摆手说：“得，得……”

　　吴琼陷入缄默后，向屿拿起黑后：“哥……”他吃掉入侵的白后，温柔地笑道：“你赢了我，我也会很开心的。”

　　我看着棋盘愣了片刻，因为他完全陷入了吴琼的圈套——在撤掉王后之后，他的王就失去了有力保护，我可以两步将杀。

　　吴琼摇了摇头，似乎在说“年轻人还是那么鲁莽”，但我觉得他并非没有察觉到这是圈套。因为他正撑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我，白后被他夹在指间，就放在他微微上翘的嘴角边。

　　他笑得无懈可击，明明败局已定，却仿佛胜券在握。

　　——输给我就可以吗？

　　我把目光从他白皙而修长的指节上拔下，转而拿起跟在后面的白棋，将他的王后吃掉。

　　“搞什么……”吴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怎么也犯他的毛病？本来是要赢的局啊。”

　　我轻声笑了笑：“是吗？我没看出来……我不擅长进攻嘛。”

　　“向屿，该你了。”我对微微出神的向屿说。

　　“哦……”他心不在焉地移动棋子把我的小兵吃掉，我又吃掉他的棋子，他又吃掉我的棋子，弯弯绕绕下了半天，棋盘上的棋子零零散散所剩无几，几乎只剩下黑王白王遥遥相望。

　　“看来……”向屿无奈地笑道：“和棋了呢。”

　　我点点头，吴琼迫不及待地开口评价道：“我懂了……你们眼里根本没有对方的王是吧？下了半天完全是在挠痒痒，一个人也没想过攻其要害——这是什么含情脉脉下棋法啊？这些棋子就是为了见证……”

　　我正因吴琼的话而感到尴尬时，向屿及时打断他，打了个哈哈：“什么啊，你都说了我们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和棋不是很正常吗？而且这样的结果也很好啊。”

　　吴琼不以为然道：“不分胜负的结果看起来是和和平平的，但其实这样的棋局最没意义了。拿起棋子的一瞬就要想尽办法把对方攻下啊？迂回来迂回去，无非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我望着棋盘上零散的棋子出神时，向屿提议道：“是吗？那咱们再下一局能分胜负的吧！我想打败吴琼哥一次！”

　　“好啊。”吴琼笑道：“真是人不轻狂枉少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