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爱我》寒山桃酒

80、77、“命运”

　　棋局开始后，我全神贯注地观望棋盘上的局势，好在比起第一局，向屿谨慎了许多。只是他的锐气偶尔还会显露出来，若他的进攻不恰当，我便会提醒他。除此之外，我还仔细观察着吴琼的布局，谨防他有将军之机。

　　下到一半，吴琼思考半晌，而后叹息道：“你们各自取长补短，倒是配合得好。”

　　向屿颇为骄傲地一笑，执棋长驱直入：“将军。”

　　吴琼躲避过后，向屿还想调另一个棋子来将军，我却说：“把马跟上来。”

　　他毫不犹豫地听了我的话，吴琼为难地皱起眉头，越下节奏越乱，最终难以招架向屿的进攻。

　　“好吧好吧……”在还差一步就要被将杀时，吴琼摇摇头说：“最强的矛和最强的盾在一起，我怎么能打赢啊？”

　　向屿极为愉悦地笑起来，像庆祝人类首次成功登上火星一样激动，猛地抱住我说：“哥！咱们赢了！”

　　我看着他这副小孩子一样开心的样子，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随他笑出来，拍拍他的后背说：“是啊，向屿真厉害。”

　　“还好意思说‘咱们赢了’，国际象棋是什么团体竞技项目吗？”吴琼眯起眼睛，略显不爽地对向屿说：“刚才还说我应该观棋不语……怎么周涵给你提示你就没意见了？小小年纪还玩双重标准呢？”

　　向屿忽然对吴琼做了个再地道不过的鬼脸：“就双标就双标，略略略！”

　　吴琼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我则猛地笑出声，他见我笑得开心，也和我一起傻笑出来。吴琼用看幼儿园小朋友的表情看着我们，最后却也憋不住笑，边笑边指着向屿评价道：“幼稚！”

　　我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他，便立刻接上：“但也很可爱。”

　　我的评价似乎自动覆盖了吴琼的评价，向屿像听到“好吃的”之后马上竖起耳朵的小狗一样，两眼放光地转头看向我，十分乖巧地笑出两个酒窝：“在哥面前我就是可爱～”

　　我刚想叫他收敛起自己的可爱，他便重新看向吴琼，得意洋洋地对他吐了吐舌头。

　　吴琼看着我们无奈一笑，起身说：“得，我看出来了，你俩就是嫌我是电灯泡呗。我也不妨碍你们了，我要回家找我老婆安慰我。”

　　我窘迫道：“什么电灯……”

　　“怎么会？我很喜欢吴琼哥哦！和你玩很有趣！”向屿打断我后揽住我的脖子，对他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吴琼哥替我问贺舒泽哥好！”

　　吴琼看着他噗嗤一笑，点点头后对我们挥手告别。

　　我这才愣愣地看向向屿：“贺舒泽……哥？”

　　“是啊，贺舒泽对我来说不就是哥哥吗？”向屿笑眯眯地反问我。

　　“噢……”我懵懵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一下不习惯你这么叫。”

　　他嘿嘿一笑，我打量着他欣慰道：“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太好了，最近打电话总觉得你很累，我还有点担心。”

　　“因为有哥担心我，所以就不累啦。”他露出一个很甜的微笑，自然而然地拉住我的手，柔声撒起娇：“不过嘛……最近我是有点累，所以哥得陪我玩。”

　　我看着他牵住我的手，大脑有一瞬的卡壳，所以一时没有回复他，只是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

　　走出几步后，我看了一眼他嘴角悦目的微笑，最终没有把手抽回来。
　　“好。”

　　我站在喧闹的街机厅中，只觉得在一群活蹦乱跳的年轻人里我的存在太过不合时宜。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人玩的游戏，在眼花缭乱中产生了一种水土不服的感觉。

　　向屿换完硬币走来后见我呆呆地杵在原地，哈哈笑道：“哥好像离开了窝的小兔子啊。”

　　我看着满满一筐硬币，呆滞道：“……这么多？”

　　他兴高采烈地拽着我坐到游戏机前，一脸期待地说：“哥要陪我玩尽兴！”

　　然而我玩游戏的水平实在太差，经常还没走几步就死掉，甚至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在第十次重开时，我愧疚道：“对不起，我不会玩……让你扫兴了吧……”

　　屏幕在他眼中映出斑斓的颜色，他转头问：“哎？哥干嘛这么说，我很开心啊！”

　　“可是这半天一直在打第一关啊……”我弱弱道。

　　他十分灿烂地笑起来：“只要是和哥一起玩，一直打第一关也很开心！”

　　我被他傻笑的样子逗笑：“什么啊……”

　　“哥不喜欢玩这个？我们再换一个吧！”

　　他说着带我来到另一个游戏机前，可非常不幸的是我没有一个擅长的游戏，不管玩哪个游戏都会落得手忙脚乱的下场。起初向屿还会很认真地教我怎么操作，但后来他开始观赏我手足无措的样子，每次我慌不择路时他都会笑得前仰后合。

　　本来我该觉得窘迫的，但见他笑得如此高兴，我的心情也明媚起来，甚至因为自己不会玩游戏而感到了一丝欣慰——我也能让向屿笑得这么开心，实在是太好了。

　　“嘲笑我吧，尽情地嘲笑我吧。”在把所有游戏的第一关都玩了一圈后，我佯装愠怒，撅起嘴问：“我看你不是玩游戏开心，是玩我开心吧？”

　　他一拍手夸赞道：“哥好聪明！不过我不是在嘲笑你哦，只是觉得哥拼尽全力想带我进第二关的样子很可爱！”

　　“行了吧……是觉得我很笨吧。”

　　“才没有！”他弯下腰仔细地打量着我的神情，歪头问：“哥真的生气了？不要生气嘛，玩累了的话我请哥喝饮料。”
　　他的两只手略显忐忑地握成拳头放在胸前，面对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只能笑着依从他。

　　“唔，好喝。”

　　向屿听到我如此评价他买的果汁，很骄傲地仰起头说：“我就知道哥会喜欢桃子味的。”

　　“你怎么知道？”我问。

　　“这个嘛……”他思索片刻，并没回答，而是低头去喝果汁。我想可能是我忘了什么之前的事，心中不免又泛起愧疚感。

　　“向屿……”我用吸管缓缓搅着果汁问：“你喜欢什么水果呢？”

　　“嗯？”他稍显意外地抬眼，我立刻垂下眼睛说：“问……问得太直白了吧？其实应该知道的，我和你也认识一年了……抱歉，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上翘的嘴角中盛满满足，脱口而出道：“草莓！”

　　他纯粹的笑意也传染到我的嘴角上，我不由感慨道：“看你今天玩得这么开心，实在是太好了。”

　　“在学校忙着准备考试的时候就在想这时候呢，一想到能和哥玩就有动力了。”他撑起头叹了口气：“哥不知道……在学校有几个让人不爽的人，总是很自以为是，其实根本是没有老师教导就不知道地球是圆的的人，却好像可以成为什么改变世界的科学家一样自视甚高，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我就是要考过他们，让他们看清自己。”

　　我见他露出不屑的神情，便担忧道：“向屿，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啊……”

　　“嗯，我会。”他立刻切换回乖巧的神情，对我点点头。

　　我对他温和一笑，宽慰道：“也没必要因为考试有太大的压力，觉得累了就休息吧。”

　　他摇摇头说：“不行，我想要奖学金。”

　　“可是你也不缺钱吧？”我困惑道。

　　“因为那是我自己赚的钱啊。每一次我想给哥买东西的时候，你不都会说那是我爸妈的钱，你不能要吗？”他眨了眨闪烁着微光的眼睛，充满憧憬地笑道：“但是如果是我自己的钱，就可以随意支配，可以给哥买东西了！”

　　“你自己的钱……”我听了他的理由后不由一怔，片刻后才低声说：“那我也不能要啊……”

　　“为什么？”

　　我捏着手在脑袋里搜寻了半天理由，终于问出内心疑惑：“向屿……我们以前是邻居吧？”

　　他看着我沉默片刻，而后才答：“是啊，怎么了？”

　　我也顿了半晌，这才犹犹豫豫地继续问：“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

　　向屿的铃声打断了我的话，他接上电话后心不在焉地问：“有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几句，他又说：“我在苏州呢。”

　　“嗯……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后略显忧愁地垂下眼睛。

　　我想起明天是星期一，便问：“要回去了吗？”

　　“本来应该回去的，可我太久不见哥了，不想回去……”他闷声说：“但是明天又要上课。”

　　虽然我也有些舍不得，但我不想拖累他，于是我说：“那就……”

　　“那就交给命运吧！”他如此提议。
　　“命运？”我不解道。

　　向屿带我走到一台夹娃娃机前，一脸严肃地说道：“这就是命运——如果我在二十次以内夹上娃娃，就不回学校，明天接着和哥玩。”
　　在得知“命运”是什么后，我噗嗤一笑，点点头说：“好啊，那就试试吧。”

　　然而向屿没在二十次内抓上娃娃。我本以为结果已定，正觉得有些遗憾时，他皱起眉头说：“二十次以内抓到本来就很难嘛……三十次以内吧。”

　　“嗯，那就再试试吧。”

　　我和向屿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娃娃机，直到又十次机会也用完，也依旧没有一个娃娃愿意落入我们囊中。
　　向屿再一次说：“三十次以内也有点难吧……四十次，四十次以内抓到的话就不回学校！”

　　我拦住向屿还准备去扫付款码的手，劝诫道：“都夹了一百次了，别再掏钱了吧……”

　　“啊！可是我不服气啊！为什么夹不上来！”向屿拍了拍娃娃机，跺着脚极为愤懑道：“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为什么国家反诈中心不提醒我啊！”

　　他气到跺脚的样子实在太可爱，我很不厚道地笑起来，摸摸他的后背安慰道：“夹不到就不夹了嘛。”

　　他的气似乎稍微顺了些，但他还是耷拉下来头，小声而迅速地说道：“我就是想和哥多待一天但是又怕哥觉得我不去上学不务正业所以才想要通过夹娃娃来获得一个不回学校的理由嘛……”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反正就是……”他委委屈屈地嘟囔道：“想和哥呆在一起……所以必须得夹到。”

　　我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思绪有一瞬的停滞。但我根本不需思考，便已经自然而然地对他微笑道：“向屿，留下来吧。”

　　他抬眼看向我，眼中重新燃起愉悦的情绪，我被他的眼神鼓舞，继续说道：“不需要夹到娃娃，让什么命运来决定……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因为我也想和你多呆一天。”

　　他听到我的话后呆呆地杵在原地，像是大脑忽然之间断联了，半天也没说一句话。我还从未见过他这样，正不知所措时，他毫无征兆地把我抱起来：“哥，我好开心！”

　　双脚离开地面时，我的脑袋也好似失去了支撑，开始变得有些晕眩。等他放下我后，呆在原地的人换成了我，糟糕的是我不仅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连脸颊都有些发热。感受到自己的不对劲后，我立刻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去一下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