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慕怀轻》悦朗溪z

138、番外三

　　离渊在祭拜过陆怀轻的墓后便回了北漠，随即便对外发了诏令，只要他在世一日，北漠便不会再与南荣为敌。
　　数年后，在数位大臣的一再要求下，他终于娶了一个貌美清丽的部落女子为北漠王后，后又生下了两个男孩。
　　只是这两个孩子一个天资不足，稍显愚钝，并不能堪当大任，另一个孩子虽聪明伶俐，却因是早产，身体羸弱不堪，也未能继承大统。
　　又是数年后，北漠终于被韩筠带兵吞并，北漠和南荣，这两个分裂对抗了数十年的国家，终于得以统一。
　　当然，这是后话。
　　巴起一直陪在离渊身边，离渊自那年回来之后，便再无提起过陆怀轻，仿佛陆怀轻从未在他的过往中出现过。
　　大臣们并不十分清楚离渊与南荣的这位男子有何渊源，
　　但只有巴起知道，离渊数年后娶的那名部落女子，眉眼之处像极了陆怀轻。
　　离渊四十几岁时便生了重病，病情缠绵反复了两年，终于无力抵抗，在某天轰然崩逝。
　　在他弥留之际，下令不许有任何金银玉器随葬入他的墓穴，生命的最后，他的王后、孩子，还有一众大臣在他塌边哭成一团，但当他终于缓缓阖上眼时，嘴角边却带着温暖解脱的笑意。
　　他的手中，一直紧紧攥着那枚血凰石。他的身旁，还放着那年去陆怀轻的坟前祭拜时，所收的那一捧黄土。
　　巴起看在眼里，嘴角边都在微微的颤抖。
　　是啊，哪里能忘了呢。
　　猛然间，他又想起，数年前，离渊有次对他提起陆怀轻的时候这么说过：“他那样的出尘纯净，怕是这世上任何价值连城的金银玉器放在他身上，都显得玷污多余。”
　　现在想来，那时离渊的眼中，闪动着的分明是深沉的爱意。
　　巴起想到此处，眼前终于湿润。
　　他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世子啊——！！！”
　　他就这样一直哭嚎着、低吼着，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无生后来做了南荣国的将军，风月阁首领之位，他传给了另一名出色的暗卫，数年间，无生一直在韩筠身边辅佐，韩筠的骑射功夫和近身杀敌的本领，皆是他一手所教。
　　他明白，只有好好的辅佐韩筠成为比韩屹更加出色贤明的君王，才能对得起韩屹离宫前对他的信任。
　　南荣吞并北漠之后不久，无生也因长年征战而旧疾复发，终至离世。死前，他曾执笔，颤颤巍巍的留下一份手书，上面仅仅写了几个字：微臣有生之年，不辱使命。
　　韩筠以南荣国臣子中最高规格的礼仪给他办了葬礼，并亲手写下\"先师无生之墓——弟子韩筠敬上\"的碑文，追封为风武侯，谥号忠义。

　　红袖阁中一直有个给阁中的倌儿们排名的规矩，每半月排一回。
　　到了每月固定的日子，这榜就会被挂在红袖阁门外的廊下，供来访此地的客人们先挑选好下次想叫来服侍自己的人，也顺便瞧瞧这半个月哪位倌儿为红袖阁赚来的银两最多，在此地最受欢迎。
　　这榜只排前十名，当时红袖阁中有数十名姿色各异的伺候人的男子，陆怀轻却是这阁中唯一一名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而只要是他在的时候，这榜上的第一便次次都是他。
　　只是江鸾知道陆怀轻不喜这些事情，也从未对他刻意提起这榜上的排名，陆怀轻当时倒是也知道有这么个榜，却从未一观，也不好因自己不喜而坏了红袖阁多年的规矩，便也沉默不语。
　　陆怀轻次次都是第一，江鸾后来也懒得每次再写，这第一的名字便一直空在那里，但当时沣阳城里的人却都清楚，红袖阁中有名卖艺不卖身的流风公子，他一手好琴弹的人时而肝肠寸断、心痛万分，时而又叫人喜笑颜开、心猿意马，有流风公子在的场次，定是回回座无虚席，万人空巷。
　　后来，陆怀轻离开红袖阁，随傅梧栖去了异度国，江鸾倒是也从未对外提起。
　　不少人都在问流风公子去了何处，江鸾也从来都是风情万种的摇摇手中的蝶骨扇，满脸随意的笑着：“啊，那自然是攒够了银两，赎了身回家乡去了。”
　　有的人问道，这流风公子如此受欢迎，江店主你还真舍得放他回去？
　　江鸾听到后总是摆摆手：“这有什么办法，我江鸾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总要讲信誉，赎身的银两够了便可离去，我又怎能强求。”
　　不少人失望连连的回去了，江鸾便低下头来重新看着阁中的账簿：“哎呀，这个月的生意倒是也过得去——”
　　后来，过了许多年，这位流风公子的事迹也慢慢的淡了去，江鸾后来才知晓，陆怀轻那时跳了崖，韩屹之后也突然退了位，从这世间彻底消失了踪迹。
　　红袖阁的榜依旧每半月都在廊前挂着，但第一的位置，却还是一直空在那里。
　　后来又有人问了，这红袖阁的榜一怎么一直没人？这是个怎样的人物，怎的从未听说过。
　　江鸾听到后又笑了笑，眼中闪着精光：“嘘，这便是我阁中的秘事了，不可说，不可说——”
　　他站在窗边，眼角处已多了些历经岁月后沉淀下来的细纹，但他的一双美目依旧不减风情。
　　“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怀念你啦。”
　　江鸾抚了抚脑后的发髻，又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转过身走开了。
　　沣阳城的花街里热闹依旧，来到这里人们都一如既往地挑选着各自喜爱的男女寻欢作乐。
　　只是如同流风公子那般能使万人空巷的奇异场面，自此之后便再无出现过了。

　　流年盛景，往事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