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龙》萨拉汗丁

39、第 三十九 章

　　莱恩骑着摩托车在黑夜中游荡，他是个孤单的猎手，正在为了未知而黑暗的未来前进。摩托车的灯光被莱恩开到低档，在沿着灌木丛中开出的道路前行，不甚多的树木将本就稀疏的光掩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天上落下的雨逐渐减少，莱恩意识到雨要停了。他小心地避让过前面的泥坑，沿着不断上升的道路，地形豁然开朗起来，距离不远处则是出口，莱恩意识到他即将到达山头的位置，这将是最好的观察点。

　　光亮越来越近，摩托车不断减速，莱恩冲出黑暗，迎面而来的是豁然开朗的地势。他将车挺好，一步步走到悬崖边。

　　地势地处，丛林连接着旷野，自然不因为人类之间的争斗而发生变化，在这夏日的夜里，周遭的虫声在雨后愈发兴盛，空气中皆是草的气息，莱恩躬身捡起路边的野草，对折放进嘴里，泥土的气息让他精神一振。

　　再往远处看去，则是战火燃烧后的布洛涅港，莱恩已经看到了成列的坦克群在集结，许多蚂蚁般的黑点正在移动，重新光亮起来的月光洒下，照耀着大地。

　　他们正在修整吗？那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加来或者敦刻尔克的其中一个港口……莱恩在高处踌躇了会，他十分想要更贴近点，以窃取更多的消息，但是一旦被发现，他将会被迅速了结……

　　最终莱恩还是决定返回到加来，他必须给到戈特足够的信息和提前量，让他能够做好充足的准备——莱恩内心充满了悲观，他并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渔港能够挡住D军的钢铁洪流，但是在他看到戈特的眼神之后，便再说不出阻拦的话来。

　　天边已露出鱼肚白色来，加来港灯火辉煌，莱恩迅速地在港口处见到了正在指挥搬运货物的戈特，见他回来，戈特叫来个手下吩咐几句，便领着莱恩回到营帐内。

　　戈特吮了口咖啡，他的眼眶深邃地凹陷下去，此时愣愣地盯着莱恩，道：“有什么发现？”

　　“坦克群正在修整，他们应该正在搜集布洛涅港的物资，并以此来修补损坏的部分。我还看到有几辆机车正在周遭巡查，就没敢靠近。”莱恩淡淡道，他注意到戈特的右手有些发抖，戈特也注意到他的视线，道：“老毛病了，年纪上来就会得。莱因哈特可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玩意……哼！”

　　“他是谁？”

　　“布洛涅港的首领，虽然我和他不对付，不过是个汉子……”戈特缓慢道，他从口袋里拿出烟斗来，往里面放了些烟草，营帐内很快就燃起烟雾来。

　　这烟并不难闻，莱恩便静静坐着，等待他下一步的指令。

　　“你是哪里人？不像这里的，倒更像是Y人，嘿！”戈特忽然转移了话题，他的眼神有些迷糊，此时在烟雾间盯着莱恩，甚至显得有些迷茫。

　　“是的勋爵，我就是Y人，有一般的Y人血统——我的父亲是R人。”莱恩淡淡道，“怪不得你愿意帮我们……行，我知道了，让我睡会，年纪大了扛不住了。你也去休息吧，就算明天要死了，今天一样也要睡觉。二者的差别不大。”

　　“需要叫你吗？”

　　“成，让我睡两个小时，”戈特的手软绵绵地垂到桌上，莱恩帮他将烟斗放好，他竟是已经睡着了。

　　整个港口到处都是精壮男子，他们手持着各种武器——草叉、土制火枪，极少人手中，腰上能别着正式的火器。他们正在积极检查着防御工事，更多的土地雷被埋进土里。

　　莱恩的感官世界内已经发现，许多人被集中在远离一线的，被当做库房的后方仓库，想必那些就是老人小孩。他忽然感觉有些疲惫，就地靠着根栏杆，随手扯过旁边晒稻谷的箩盖便盖在身上眯着睡了。

　　“醒醒……”莱恩是被个小孩晃醒的，那男孩见莱恩醒了，便吞了吞口水，将两个面包递给他：“这是我爸让我给你的……”男孩丝毫不怕生，他对莱恩笑了笑，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将面包塞进他手里。

　　莱恩起身，空中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他忽然听到一阵混乱声已经微弱的喇叭声音，莱恩咬了口面包，将剩下的揣进兜里。

　　到得港口入口处，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戈特见他来了，便向他招招手，莱恩走到他身边，一边吃着面包，问道：“怎么了？”

　　不远处的喇叭还在砸砸响，说着莱恩听不懂的话，戈特冷笑了声，道：“不过是想让我们投降罢了。这群D国人没有脑子的？真以为我们会放下武器任他们宰割吗？”

　　戈特招手，手下人拿来个喇叭，他提起中气向对面嚎了几句，周遭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对面的喇叭声就此停止了，戈特便将喇叭一放，喊道：“吃饭，吃饱打仗了！”

　　“他们都愿意吗？”莱恩接过戈特递过来的水，冷不丁问了句，戈特愣了下，他脸上忽然浮现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这种表情，莱恩在许多人的脸上见过，这让他熟悉而无奈，“我们没有路可以选，并不是我们掌控着战争，而是战争控制着我们。”戈特吃下最后一口面包，他拍拍手，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背对着莱恩道：“如果有机会去到巴黎，帮我到最大的天主教堂里去，为港里的人们祈祷一下。我就不用了，我不信这个。”

　　“好，一定。”莱恩目送着他离开，他走到旁边的瞭望台上，与他一般年纪的男孩正在把弄一把手枪，莱恩马上走过去，将枪栓关上：“小心，要用的时候再往后掰——当然，如果你不想在自己脑袋上开个洞，就不要像刚才一样对着枪口看。”

　　“谢谢你……”男孩对陌生人的善意有些意外，他还是摆弄好手枪，并将它别到腰上。

　　感官世界里，忽如其来的一点闯入，它是如此迅速而优雅地划过抛物线，在莱恩迅速转头并锁定这颗炮弹的同时，港口的警铃和莱恩的怒吼同时响起：“快逃！”

　　距离滩涂区最近的小库房被那枚炮弹轰地粉碎，巨大的爆炸声让整个港口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莱恩身边皆是穿行而过的人，他们拿上了所有的武器，对准马上要出现的敌人。

　　但是这注定是场不对等的战斗，D军依靠着坦克的强大火力压制，将港口内能够藏匿的库房尽数摧毁，莱恩冲到戈特身边，他正手持着望远镜，吩咐道：“假装撤离一线，让他们进来雷区。”

　　“我去帮你阻击他们！”莱恩道，戈特并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坚定而不容改变，正如他的意志一般，让莱恩不由得一愣。

　　下一刻，坦克群已经全面开火，加来全面后撤到原本的商业区，在D军停火后，原本的库房区已经成为了破败不堪的平地。

　　莱恩弃掉了机车，他一路奔袭到港口旁的丘陵，兴盛的灌木和植物将会很好地隐藏他的踪迹，莱恩小心地瞄准正在扫雷的士兵，他伸出了自己的枪支，按动扳手，士兵应声而倒，他在地面踌躇了两下，莱恩马上撤离，紧接着，周遭的树木便被火力覆盖了，整片灌木漫天碎叶，莱恩已经快速移动到了下一个位置。

　　游击队伍的干扰让D军坦克地前进不断受挫，在不断补充而来的步兵集团影响下，集团军首领似乎已经厌烦了这种小打小闹，他派出了大批士兵走出坦克，准备以良好的军备实力将顽固的加来一举拿下！

　　莱恩见状心道糟糕，原本戈特的计划就是尽可能消耗D军的坦克数量，并将他们拖在加来，好让勒克莱尔他们能够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撤离，但是在紧急改变策略的情况下，他们针对坦克的布置便将失去作用。

　　必须马上回去支援他们——已经开始巷战了吗！

　　莱恩从丘陵往下，D军士兵如同数十条长虫，迂回着向加来包围而去，整个港口已经爆发了激烈的交火，莱恩甚至已经听到了怒骂声和尖叫声。

　　他几乎浑身发冷，脑海里还是刚才那个小男孩的小声，脚步已经冲向了最后的营房和港口区域。莱恩的狂怒几乎控制住了自己，他在战场中游离，神出鬼没般地点杀D军士兵，而敌方也反应过来，他们畏缩在视野死角，并在到达下一个目标点前用步枪疯狂扫射。

　　加来人几乎是一触即溃，在绝对的武器优势和成集团战斗的巨大劣势前，他们的控制范围正不断被压缩。莱恩将尖刀狠狠插进面前的D军士兵的脊椎，他的双眼猛然突出，向一边倒了下去，而他身下的女人已经死了，鲜血从嘴角留下。

　　莱恩用手抚上她的双眼，他终于冲到了戈特所在的营帐，他揭掉伪装，这里却一点没有防备，正午阳光从营帐入口照射进来，映着漫天灰尘，空气中满是血腥味道，伴随着似乎无处不在的枪声，莱恩走了进去。

　　戈特嘴角都是血，他的腰上被开了个血洞，此时瘦弱地躺在小比特的怀里，竟是比这小孩还虚弱。他暗淡的双眼见到了莱恩，仿佛见到了希望一般，又重新有了光，他颤颤巍巍地伸向怀里，抽出一角，莱恩马上冲上前去，半蹲下来。

　　戈特努力想说出话来，但是更多的血沫从嘴里不断涌出来，莱恩知道他的肺被打破了，已经说不出话，他伸手将信纸抽出来，把带血的信收起来。戈特瞪大双眼，他不断地说道：“逃……快跑……”

　　小比特的哭声愈发凄厉，莱恩仿佛失去了力气，站起身，他的双眼始终看着戈特。他转身猛然冲出营帐，在天光的照耀下伪装成不可见，消失在空气中。

　　整个港口已经沦为了火海，大地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放出神秘的“咚”声，紧接着，数名士兵直冲进戈特的营帐疯狂扫射，他们愣了一下，开始搜刮营帐中的金银财宝。

　　下一刻，埋藏在地底下的炸药释放出成千上万年囤积下来的能量，巨大的能量同时释放，爆发出巨大的黑灰色烟雾，甚至波及到了停靠在港口的船，冲击波将船只掀翻，在剧烈的碰撞中折断。

　　巨响让莱恩踉跄在山头之上，回头望，脑中皆是“嗡嗡”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