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出张》香帕斯

11、11 通往三途川的船票

　　过了没一会儿，烧开的水喷涌而出，激起一片滋滋声，冯陈李抬头，却见道长拿过一个竹筒，打开取了一小把什么往金属制的茶壶里一放，又倒上了水。

　　“这是贫道自己炒的茶叶，你要不要一起喝点茶？”

　　“那就谢谢道长，我不知道这里还有井，说实话正好有点口渴。”

　　冯陈李的背包里有水壶，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没舍得都喝完，这会儿正是缺水状态。他见道士取过茶杯用开水烫了一下，又是同一壶茶，想着对方怎么着也不会害了自己，就欣然接受。入口之后发现，还真是不错的茶，香气浓郁，口感还不是特别苦涩，道士笑着说，在道观，信众喝这茶要50块一壶呢，冯陈李心想那还捡了个便宜。

　　共饮一壶茶，断断续续聊了些有的没的，冯陈李的心思还在猎物上，本来还防备着道士是否套他的话，结果对方只是问了年底之前村里可还有什么法事要请他们出山之类的。之后喝完茶，道士就爬上梯子去了阁楼，他也才真正放下心来。精神一松懈，疲乏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从背包里拿出简易睡袋铺在床上往里一钻，没多久冯陈李就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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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呼噜声中，空一步一步走下梯子，一步一步走近床上睡得正香的盗猎者。

　　站在床边，空冷冷地看着那张肥头大耳的脸。人类的颈椎其实很脆弱，想要拧断这个脖子是轻而易举，但是那样，似乎太便宜他了。

　　空转身打开门，一片湿冷的空气迎面扑来，瞬间冲散了屋里遍布的令他窒息的气味。抬头看了看天，雨已经停了，云还没完全散开，三日月挂在夜幕中，周边铺满碎银般星星点点。

　　原本应该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啊。

　　空的眼睛细了几分，转过头，走近那一袋毫无生气的动物，一抬手，几道符纸飞出，落在了每一具身体之上。片刻，符纸化作一道道幽蓝的光亮渐渐浮起，又慢慢聚了过来，落在空的张开的掌心里。

　　“你们可有遗愿？”

　　随着这话，蓝光点争先恐后地摇晃了起来。空默默地看着他们，时不时点点头，直到所有的光点最终安安静静地停在掌心里。

　　“我也是受用于人，多少会身不由己，答应你们的事情我尽量做到，但不能保证。”

　　掌心的蓝点微微颤动，表示认可。

　　“我送你们去冥司，那里会有鬼神领你们去地狱伸冤。你们且将证词好好说清楚，冥司会调取此人生平。想必他杀生的数量远不止你们几个，已经足够断了他的阳寿领他去地狱。到审判之时，你们可以作旁证，亲眼看到给他的判决。”

　　掌心的蓝点剧烈地颤动起来，空轻轻叹了口气，合起掌心，将它们的悲愤与怨念一并送入三途川。再次打开手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转身走向还在熟睡的冯陈李，空静静地看着他。

　　人类啊，你以为现世没有人告发你，你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自己种下的果，死后也是要自己慢慢吃的。但是很可惜，等你死后下了地狱，后悔就已经来不及了。

　　审判你是冥司的事，我对你这种人，可是有怨念的，在你去地府之前，就好好享受我给你的送别礼吧。

　　空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一扬手，无数符纸落在冯陈李的身上，瞬间化作黑色的迷雾浸入下去。之后空满意地点点头，走出门外。在归宅之前，他还有应允的事情要做。

　　清冷的月光落在那个匆匆的身形上，掠过一道温柔的光，而空的脸上挂着的，是不属于修仙道士的，恶魔一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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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一夜没怎么睡好的冯陈李就赶紧爬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觉前喝了茶的关系，晚上不但没睡踏实，还净做噩梦。

　　他在梦里就像是大逃杀游戏的主角，而围堵他的不是僵尸，是这些年他狩猎过的所有动物。无数的飞禽走兽追着他持续不断地攻击，他手里的武器一开始还能击毙几头，可弹药就那么一些，完全没有补给，等装备耗尽之后，他就像被群猫围住的耗子，不停地逃，却逃不掉。

　　在梦里，他如此真实地体会到，失去武器的人类，是那么脆弱，他的赤手空拳完全不敌这些凶猛的动物。雕一爪子就会硬生生扯下他肩膀一块肉，那么小的斑鸠，一嘴巴就能戳瞎他的一只眼睛。他在逃跑的途中，时不时就会踩到刺猬，途中一不小心就会全身中了豪猪飞射来的刺。。。。

　　他的疼痛是如此真实，却不能让他痛醒，在梦里不管身上怎么四处冒着血也死不了，他只能在绝望中无穷无尽地奋力奔跑，拼命逃，直到天亮他自然醒来。

　　冯陈李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衣襟已经被冷汗打湿，下意识地再到处摸摸自己，四肢还健全，也没哪里有撕伤。他定定神，悄悄地爬上梯子，伸头看向阁楼，那块木桩搭起的木板床上，道士蜷缩的身影还在那里，看样子还在睡，于是放心地悄悄走回去，蹑手蹑脚地收拾好自己的装备，留了张便条，就扛着猎物赶紧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开溜。

　　在木门被吱呀一声关上之后，阁楼上连着木板床和被窝里的身影“彭”地一声，化作几片纸人，又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