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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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餐热好的饭，终究还是放凉。
林央走后，宋雯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面前这一桌营养均衡的餐食，脑海里最先浮现的，不是邹喻为了照顾她忙前忙后的身影，也不是林央刚才说出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最先占据她脑海的，是从医院回来那天晚上，邹喻问她的那句：
“您是想让我不孝呢，还是想让我不笑呢。”
宋雯当时听到，以为邹喻的意思是，这次，不论如何，不论她同不同意，她都会选择梁时遇，哪怕忤逆她的意愿。
可现在，宋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说的第二个词，不是“不孝”——
而是“不笑”。
意识到是这两个字之后，宋雯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是什么时候，让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呢？
脑海里，像是有人按下了回放键，拉扯上她的记忆，迅速闪回。
她被迫想起，那一段再也不想去回忆的婚姻。
她是在读大学的时候遇到的邹志强，时至今日，她甚至还清晰地记得他们的初遇。当时她从图书馆出来，书不小心掉在地上，被邹志强捡起，就是这一眼，让她对他一见钟情。
那时的邹志强，面容英俊，成绩优异，夏天永远穿着一件白T恤，独来独往，在食堂里，吃的永远是白米饭配一个素菜。
虽然家境贫寒，却足够自立自强。
宋雯当时也不明白，从小到大认识的男生，不仅成绩好、家世好，大多还多才多艺，就这个邹志强，除了学习就是在打工。可不知为何，就这样一个了无生趣的穷小子，入了她的眼。
他从西南的一个穷壤山区走出，考上顶尖学府，是绝对的寒门贵子，宋雯觉得，她当时可能就是被他身上那一股打不垮的韧劲，给吸引了。
确定恋爱关系之后，邹志强对她也是无可挑剔的好，他拥有的不多，却把拥有的都给了她。
太多女生，会动容于这样的“区别对待”。
大学毕业后，宋雯提出结婚，却遭到爸妈的反对。老一辈的人，向来看人准，说那孩子的眼神，看起来野心太大，不适合你，况且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走不远。
宋雯不信，一意孤行。
但后来，她才知道，“婚姻是真正的照妖镜”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婚后，邹志强谈恋爱时的耐心和温柔，全部都不复存在。
他通过这段婚姻，完成了阶级跃升，看到了这个社会的另一面。宋家虽不是顶级权贵，但拥有的资源和人脉，已足够令人仰望。况且，宋家就宋雯这一个独女，婚后，即使父母再不乐意，邹志强还是以女婿的身份，平步青云，直接进入了管理层。
宋雯当时也没料到，最初吸引她的那股韧劲，会在日后，演变成贪婪野心。
婚后，邹志强被纷至沓来的利益和诱惑冲昏了头脑，原形毕露，他们开始频繁爆发争吵，最后在邹喻五岁那年离婚。
离婚后，邹志强又闪电结婚，新娶了一位年轻的女大学生。
她一意孤行的婚姻，最终以闹剧收场。
也是在这个时候，宋雯幡然醒悟。
她迅速调整自己，将那段错误的婚姻彻底甩在身后，前往国外继续深造，不再对婚姻给予任何希望。
她大学读的是法律专业，国外也选择继续在这个领域深耕。学成归来之后，邹志强因为太贪婪，从商过程中数次触犯法律底线，宋雯用专业知识，让他明明白白的倾家荡产。
他曾经在她身上夺走的东西，她终于让他，双倍奉还。
她也终于给自己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做了个了断。
除了那件事。
当年，因为恨邹志强，再加上自己要出国，宋雯便没争夺邹喻的抚养权。
这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
遇到渣男，她认了。
但没能一直陪在女儿身边这件事，让她后悔了一辈子。
于是，回国后第一件事，便是接过邹喻，然后给她最好的教育条件。
可她没想到，在她失职的那段日子里，是那个男孩所在的家，弥补了她缺失的亲情。
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得知梁时遇的出身后，瞬间梦回当年，当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女儿走上自己走过的老路。
婚姻必须门当户对，老一辈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可她或许忘了——
决定一个人命运的，从来不是出身，而是本性。
邹志强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不是因为他的贫寒出身，而是因为他的贪婪本性。
说来也是讽刺，想起让他们分开的那个晚上，宋雯的记忆已经模糊，只依稀记得，她用最现实的话语，将一个男孩的自尊踩在了脚底。
你配不上。
你别白日做梦了。
……
甚至更狠。
回忆这场老电影，一旦开始播映，离结束便遥遥无期。
因为每次回首，你都能从中筛出新的记忆。
不知不觉间，一个下午快过去。
直到一阵门铃声蓦地从耳边响起，宋雯这才回过神。
看到来人，宋雯抬眼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有些讶然地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邹喻没回答，低头看着满桌没动的饭菜，克制着心底的生气，好声好气地问：“为什么不吃饭？”
宋雯刚从回忆里走出，反应稍微有点慢，就没来得及接话。
邹喻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看她不回答，瞬间就控制不住脾气了，手掌下意识握成拳，一字一句地，扬声质问道：“我问你，为什么不吃饭？还想再晕倒，被送到医院吗？”
这话一落地，宋雯才彻底从回忆中抽回思绪，看着特地为她跑回来的女儿，从餐椅上站起，看着她，直入主题地问：“这次铁定不会放弃梁时遇了？”
“您可别说，您要拿绝食来威胁我，”邹喻完全会错了意，语气平静地说着，边说边脱下大衣，折起袖子往厨房走， “那我告诉你，你赢了，你不吃饭，我不会去见他的。”
听她这么说，宋雯心里莫名觉得难受，又问了一遍：“这次铁定不会放弃梁时遇了？”
邹喻切着菜，目光抬都没抬，回了三个字：“放不了。”
当时年纪小，距离远，经济不独立，甚至因为梁时遇没手机，两个人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
以至于，走散在茫茫人海。
那时候，让他们分开，她认了。
现在，她认不了。
“十一年过去了——”说到这儿，她手指微顿，任凭手里的刀悬在半空，“在他面前，我没变，在我面前，他没变。唯一改变的，就是我们都变强大了。所以，放不了。”
宋雯听着，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他没变。
不知为何，她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下。
她慢慢走到厨房，看着邹喻的动作，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给你做饭，”察觉到宋雯进来，邹喻觉得她不要个答案不会罢休，于是转过身，看着她，轻轻闭了下眼，才道，“妈，你身体刚好，一切都以你身体为主，怕你生气，所以这几天我也没在你面前提起过他，我也没跟他联系过，但既然你今天都这样挑开了问，那我就回答你一句话。”
“什么话？”
“梁时遇不会成为你担心的那种人。”
她轻描淡写，不戳破母亲的伤疤，用最柔和的方式，告诉她，梁时遇不会成为邹志强那样的人。
“为什么？”
面对宋雯的问题，邹喻只回答了六个字：
“他不精致利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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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他，是年轻有为的高校教授，与此同时，还在多家公司担任战略顾问，他用学识和眼界，开拓了自己的商业版图，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身价不菲，收入颇丰。
但重逢时，他没有开着百万豪车，没有穿着高级定制，没有坐拥豪华房产。
他有掌控财富的资本了，却没有挥霍资本。
他甚至没把这些资本用在自己身上。
他唯一的奢侈，是为她计划了一个充满少女心的家。
剩下的，他用来回馈。
他时刻谨记着，他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一路有恩师照拂，有好心人相助，有优惠的国家政策在前，有丰富的奖学金在后，是这些东西，一步步地，替他摘去了身上的窘迫。
所以，他挂念着恩师的身体，也挂念着偏远地区像他一样的孩子。
并付诸实际，尽己所能地去帮助。
但问及这些，他只是轻描淡写一句：“你别给我戴高帽，做这一切很简单，人得知恩图报。”
他没给自己的行为，标注任何高尚注脚。
青绿色的菜板上，洗净的菠菜正在被熟练地切成小段。
静默的空气里，只有嘟嘟嘟的切菜声。
宋雯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我这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等过几天我拆了线，找个时间，让他回家吃饭吧。”
嘟嘟嘟……
嘟嘟……
嘟……
切菜声越来越弱。
直到完全停止。
邹喻似乎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可思议地回眸，确认道：“什么？”
宋雯看着她，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声：“听说他手艺不错，我尝尝。”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经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