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之月》小叉

7、其六の06

　　当霜月走进四番队的房间时，银发的少年在床上静静地闭着眼睛。落日余晖染红了整间房间，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温暖宁静。
　　对，那个冰冷的。
　　尸体……
　　霜月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少年。
　　只是她的梦。
　　许是因为找回了冰轮丸，少年的睡颜平静而安稳，全然没了平时严肃的样子。
　　这孩子……
　　不，这种称呼被他听见一定会生气。
　　想到他可能会有的表情，霜月不自觉地弯起唇角。
　　日番谷冬狮郎在她眼里，总是努力得太过分。纵然是真央百年难遇的天才，霜月总也是会不由自主地替他担心，为他心疼。
　　然后，渐渐的，不知不觉的时候被担心的人成了她。
　　纵然从未在任何事情上需要他为她做出决定，但是霜月承认自己是依赖，并且也是依恋着他的。
　　既善良又坚强，既温柔又强大的少年。
　　霜月的指尖轻轻碰上他的脸颊。
　　这样的冬狮郎，即使她无法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边，果然还是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果然还是应该站在巅峰上俯瞰人世。
　　梦每每停在看见他的时候，其中的意义再明显不过。
　　不是因为他最年幼，不是因为他最弱。
　　而是因为……
　　她最不可以接受的，是他的死亡。
　　渐渐无法满足于指尖柔软又温暖的触感，霜月将自己的掌心贴了上去。
　　她离开尸魂界的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有没有恼她，有没有恨她？
　　有没有开始讨厌她？
　　霜月慢慢地倾下身子，凑近那双闭着的眼睛。
　　她挚爱的颜色，彷佛祖母绿一样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再次看见……
　　毫无征兆地，银发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
　　“真漂亮……”几乎立刻就沉溺进去，霜月只是像曾经的每一次那样轻轻地感叹。
　　少年眨了下眼，似乎反应不过来眼前的到底是谁。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后，他的眼睛突然转向她脸以外的地方。
　　两人近到这种距离，他的反应即使霜月想当成没看到都不可能。她无声地坐直了身子，虽然没有站起来，却让出了一段相当的距离。
　　“冰轮丸呢？”银发的少年灵压还没有彻底恢复。他按着额头坐起身来，开口第一句提到的是他的斩魄刀。
　　“我拉开房门之前还在。”霜月的声音轻浅如常，彷佛没有任何情绪。
　　“嗯。”银发的少年应了声。
　　然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曾经是不用说话，而现在却是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霜月一时怔忡，不由垂下眼睛。
　　她知道的，日番谷冬狮郎的努力，是因为他需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为了祖母一直忍耐着寂寞。而只有当祖母无法忍受他的灵力时，他才去真央寻求自己的位置。
　　这个银发少年，他需要“被人需要”。
　　然后，理所当然的，他做到了。
　　最年轻的队长，最强的冰系斩魄刀，百年难见的天才。银发少年在瀞灵廷找到了只属于日番谷冬狮郎的位置。
　　所以这样的人，已经不是现在她这样的身份可以接近的。
　　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六番队席官，曾经的真央教师，曾经的朽木家的小公主。现在的藤枝霜月，只是一个尸魂界叛徒而已。
　　霜月抿了唇，想开口却在声音能够发出来之前就停了下来。
　　冬狮郎，她差点就轻轻唤出了口，就想以前唤过无数次的那样。
　　但是霜月也知道，如果她真的开口唤了“冬狮郎”，他就是再不情愿也不会反驳纠正。只是因为日番谷冬狮郎实在太过温柔而已。
　　不想用“冬狮郎”之外任何词汇称呼他，但是同时也不要因为温柔才有的容忍。
　　“再休息一阵比较好。”霜月终于还是开了口，赶在情绪蔓延到眼底之前，“还是我在会影响你？”
　　因为敏锐的观察力，所以霜月知道他耗尽了的灵力还没有彻底回复。他只是因为感觉到身边有些什么，才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差不多也该醒了。”然后是习惯性地皱眉，为了不直视她而看向窗外。
　　如此……为难的表情。
　　霜月有一瞬间想要皱眉的，但是却忍了下来。
　　这是她的选择。
　　但是心底却有一丝轻淡到几乎没有的冰凉缓缓侵袭，似乎能将全身的热量都吸走一样。
　　“是吗。”霜月浅浅微笑，然后作势欲起身，想要告辞。
　　她的声音听上去又回复成一贯的清脆，不知练习过多少次的微笑，即使同时竖起几面镜子也无法找到柔和之外的形容词。
　　“你……”银发少年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虽然他没有回过头看着她，“你没有话可以对我说吗？”
　　霜月一滞。
　　话？
　　“就这么莫名其妙一声招呼也没有地离开了尸魂界，然后又突然回到瀞灵廷。”少年皱眉转过头，“你就一句要对我说的话都没有吗？”
　　“我……”一向得体的霜月，突然之间找不到能说的话。
　　翻滚在他话里的怒意，霜月清晰地听到了。
　　阔别数月的少年似乎有了什么不同，但是在那之前……
　　他担心她。
　　心突然定了下来。那隐隐的冰凉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无论她意图如何，无论她做过什么，原来她竟然还是没有失去他，还没有失去这双整个尸魂界最清澈也是最温柔的眼睛。
　　“冬狮郎……”
　　“算了。”就在霜月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截断了她即将出口的道歉。
　　霜月抿了抿唇，这一次虽然没有弯起唇角，微笑却已经染上了她的眼睛，苍凉冰冷的颜色褪去，又回复成阳光下轻粉柔暖的粉红。
　　“这几个月，我去了虚圈。”不知道为什么，霜月突然说起自己的事情。
　　说起初到虚圈时被围攻后的逃脱，说起在虚圈磨练自己的斩术和鬼道，说起在虚圈几乎找不到食物的辛苦，说起一个人的寂寞。
　　银发少年几乎没有开过口，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霜月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说那么多话。点点滴滴，琐琐碎碎的事情，竟然就这么一直不停地说了下去，直到她发现少年重新闭上了眼睛，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只是想替他掖了被子，却终于还是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声，“对不起。”
　　而应该已经睡着的少年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肩，低低回了一句。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