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之月》小叉

41、其九の03

　　松膳亭，瀞灵廷里老字号的料理店，也是朽木白哉习惯了去用午饭的地方。
　　今天，也是一样。
　　朽木白哉看着庭院里一片绿意盎然，自然地就站了起来，从房间里走到廊下。走廊的另一头有一个人。
　　长长的黑发，黑色的振袖，还有银红色的腰带。
　　他一愣，突然自嘲地勾出一抹轻笑。
　　好像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在这家店，然后在这个位置，那时候他才突然发现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现在明明只是背影相似的一个人，却又令他想起她。果然是因为前些日子的错觉吗……
　　即使朽木家是瀞灵廷的第一贵族，随便与一位年轻小姐搭讪仍然是不礼貌的。所以即使那个人的背影再熟悉，朽木白哉也没有走过去跟对方开口说话的意思。
　　只不过到底是因为在意，多看了一眼。
　　站在廊下看景的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回过头来看了朽木白哉一眼。
　　于是，视线相交。
　　少女眉眼精致，肌肤细腻。秋樱色的眼珠彷佛透明一般，柔软的唇淡到发白，令她看上去愈发柔弱纤细。
　　朽木白哉瞪圆了眼睛，好一阵子才低声轻唤道：“霜月……”
　　出口之后连朽木白哉自己也觉得荒谬，但是那张脸就算别人可以认错，他却绝对不会。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但是，他明明看见她……
　　一瞬间，朽木白哉竟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您认识我吗？”反倒是对方听见了他的声音，向这边走过来。
　　朽木白哉脸一沉。
　　少女的声音虚软无力，却依旧是印象里轻软和缓的音色，但是她声音里的陌生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在他眼前站定，弯起一点唇角，然后欠身道：“日安。”
　　朽木白哉僵着表情，“日安。”能够及时回礼，只能说他的确教养良好，虽然他根本就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明明确实是消逝在眼前的人竟然再度出现，还用一副与他素不相识的表情跟他说话，只怕不止是朽木白哉任谁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您认识我吗？”少女弯起唇角，再度发问。
　　许是走近了的缘故，阳光下的少女比远看时更加精致，漂亮得如同人偶一样。但是同时也更让人能看清楚她身体不好。不止肤色白中带青，说话也是中气不足，彷佛说话大声些她也会化成羽毛再度消失在空气里。
　　于是本该发问的朽木白哉，即使面对着这样的少女，也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您知道我的名字不是吗？”少女似乎有些羞涩，浅浅的微笑漾开来，“我的身体不好，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还请见谅。”不过句子长了些，说到后面少女开始轻喘。
　　“藤枝霜月，”朽木白哉甚至不知道如何问下去，“是……这个名字吗？”
　　“果然是。”少女轻轻笑起来，“看来您真的认识我。”
　　如果是“藤枝霜月”，他又何止认识。
　　但是……明明是不可能的。
　　那个孩子明明在他眼前化成灵子，为什么……
　　但是，朽木白哉的眼神还是不由地温柔起来。
　　能看到她再站在自己面前，能看到她露出这样毫无阴霾的笑容。无论是否合理，无论这之后隐藏着什么，这一幕或许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那个，”少女眼珠子一转，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您知道我以前喜欢什么吗？”
　　朽木白哉一愣，“喜欢什么？”
　　少女脸上微微一红，“我最近一次大病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哥哥一直逼着我，让我想以前做过些什么。您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
　　看着少女期待的眼神，朽木白哉却是一愣。
　　霜月以前喜欢什么？
　　他……竟然想不出来。
　　霜月似乎不喜欢甜的，但是也并不是很喜欢辣的。无论是茶道、书法她似乎都相当出色，但是在必要的练习之外就没有碰过，应该也不见得就怎么喜欢。
　　然后……是鬼道吗？朽木白哉也不能确定。
　　这么一想下来，他对她的喜好竟然完全不知道。
　　他忍不住皱起眉的样子却被对方误解，少女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些的……”
　　“霜月，什么不该问？”走廊转角上传来青年的声音，朽木白哉和少女同时转眼看去，却是一个穿着狩衣的青年。
　　“菱花哥哥。”少女连声音都柔软下几分来。
　　朽木白哉脸一沉。
　　哥哥？
　　青年走到少女身边停下，挽起她的手，“我的小公主，怎么可以到处乱走呢？”那声音里的宠溺，多得就快满溢出来。
　　少女软软一笑，没有说什么。
　　然后青年似乎终于注意到了朽木白哉的存在，他站直了身子，微挑下巴，拉起嘴角构成毫无笑意的表情，“真是巧遇，朽木队长。”
　　青年十足虚应客套的语调还不至于让朽木白哉不快，但是面对这个人便不需要顾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冷下来，甚至隐隐带上些急切的质问。
　　对谁说话也不见得热络过，朽木白哉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但是青年却显然不悦起来。他微眯了下眼睛，适才面前装出来的礼仪之类突然就扔了个一干二净，“朽木白哉，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我？”彷佛是怕吓到身边的少女，但是词句中的冷意却仍然清清楚楚。
　　一瞬间，朽木白哉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霜月。无论是神情还是语调，眼前的青年果然都与霜月如出一辙，心里突然一软。
　　“好了，别站在这里说话，与我们一起用午膳好吗？”一旁的少女轻笑出声，“朽木……队长？”少女说到最后，不怎么确定地侧了侧头，然后念出一个陌生的称呼。
　　少女的表情彷佛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却又说不清楚。于是朽木白哉脱口而出，“白哉。”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少女竟然听明白了，“白哉……大人。”
　　这一声轻唤出口的时候，少女的表情有一瞬间出现空白，竟然愣在原地。
　　青年察觉到少女的不妥，紧张地扶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霜月，怎么了？”
　　少女转眼看他，眼神空白得似乎完全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谁，也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菱花哥哥，怎么了？”
　　青年眼神一黯，强扯出笑容来，“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好……”
　　留下朽木白哉站在原地。
　　在霜月眼神恍惚的时候，他看到她的手指变成透明的了。
　　他深深皱起眉，看着两人走进去的房间。
　　到底，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