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之月》小叉

40、其九の02

　　“奶奶，那我回瀞灵廷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日番谷冬狮郎回身关上门，顺着街道向瀞灵廷大门方向走去。
　　路边樱花正盛，日番谷停下脚步仰头看花，但是注意力却全在身后的某个地方。
　　在他视线的死角里，有一棵大树。
　　过去的二十年里，虽然他在休息日里就会回到奶奶家，但是他从没有走到那棵树下过。甚至每一次，连视线都要刻意避开那个地方。
　　不自觉地，皱起眉。
　　日番谷终于还是回过头，看向那个即使二十年没看过，也依然在他回忆里清晰无比的地方。
　　树下，空荡荡的。
　　果然，是不会有那个身影。
　　那个，穿着黑色振袖的身影。
　　初见的时候，他只是想着也许她是新来的，也许不会像这里的人那样讨厌他，也许能成为朋友也不一定。但是之后他得到的，却超过“朋友”太多了。
　　现在想起来，他那么努力或许也有她的原因。
　　那个人，太强了。
　　也许灵压上并不怎么出色，但是他从没见过有任何事是她想做而做不到的。
　　比如，大战的时候……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明白的，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拼命追赶，有一天就会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但是，果然还是没能抓住。
　　看着她在眼前一点一点化为灵子，消散在空气里的时候，他心里钝痛到不能呼吸，却连出声唤她名字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他不够强。如果再强一点，是不是就能让她留在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大战之后，他在松本乱菊的央求下，才去了真央和她住的院子。松本找不到任何属于她的遗物，所以才央了他去找。
　　日番谷清澈的眼睛里掠过一道暗影，低下头狠狠握紧拳头。
　　“对不起。”她常常坐着看风景的树枝上，刻着这个词。
　　甚至不坐在那个位置上就不会发现的小字，只能是她写给他的。于是，刹那间让他情绪翻涌起来。
　　既然道歉，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既然道歉，为什么要离开他？
　　他宁愿她回来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一句话。
　　她……
　　抽出冰轮丸削去那几个字的，但是刀刃在碰到树枝的那一刹那停了下来。
　　于是他之后，再也没去过真央。就算是护廷番队的规矩，他也每每寻了理由搪塞，再也没有回去过真央和那片树林。
　　算了……
　　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日番谷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继续向前走去。穿出小路走上大道，再过一个转弯就可以看到瀞灵廷的大门了。
　　日番谷转眼瞥见街边的一家店，正是他年幼时常常去买甜纳豆的铺子。不由脚下一顿，朝那间铺子走了过去。
　　“日番谷队长，您来了。”
　　回忆里嫌弃的眼神自从他当上队长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虽然他不至于为此高兴，但是每次来都能买到分量十足的纳豆，总也不算是坏事，“你好。甜纳豆还有吗？”
　　“今天只剩两盒了。”老板搓着手，笑得殷勤，“您稍候，我去包起来……”
　　“慢着。”就在日番谷想要应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那两盒纳豆给我。”
　　日番谷皱起眉，转头去看身后，看清他相貌的一瞬，瞳孔猛地一缩。
　　卷翘的短发、深蓝色的眸子，还有白色的狩衣。来人虽然是青年的样子，但是与日番谷记忆中的少年区别也只是这么一点。
　　菱花……
　　日番谷差点脱口而出。
　　青年跨进店门，近看起来愈发觉得容色如玉。他似乎注意到有人打量的眼光，手中的扇子一抖遮住自己的唇，水亮的眼睛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日番谷一眼，然后低头以为行礼。
　　无论从行礼的角度还是姿势来看，日番谷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但是偏偏，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青年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又是相似的地方。
　　日番谷皱起眉，印象里那个少年……不，她的扇灵就是这样的存在，优雅却也嚣张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少爷！”出乎意料地，小铺的老板竟然这样称呼青年。他立刻从柜台后面跑出来，深深鞠躬下去。
　　青年只是“嗯”了一声，连回礼都没有。
　　日番谷心里一松。
　　原来只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虽然明白这才是常理，但是日番谷心里却掠过一阵失望。
　　“您看这，”虽然青年是发了话，但是小铺老板却为难起来，“日番谷队长先来的，这纳豆……”他颇有些让青年自己放弃的意思，到底是做生意的，顾着客人也是常理。
　　“我倒也算了。”青年眼眸一转，突然低沉下声音，“是我家的小公主想这个东西呢。”
　　从青年踏进店门日番谷没开过口，但是青年那一转眸，明显地就是在看他。而那声不管怎么听似乎都有着丝愉快在里面的“小公主”，日番谷很确定，是说给他听的。
　　不由皱眉愈深。
　　但是，“小公主”……
　　在他印象里，最合适这个词的少女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心里顿时一痛。不由就觉得没意思起来。日番谷甚至连话也不说，就向店外走去。
　　日番谷才没走几步，松本乱菊突然迎面大步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嚷嚷，“队长，队长——”
　　日番谷心情不好也不至于迁怒，只是沉下声音道：“怎么了？”
　　松本乱菊一边喘一边说：“门，门卫那里，看见……藤枝家的，家纹了！”
　　“轰”的一下，甚至一个惊雷炸在耳边也不过如此。
　　出入瀞灵廷需要查验通行证，贵族所用与护廷番队不同，没有固定数量。一般得到家主许可之后，可以得到一块刻有家纹的特制牌符，瀞灵廷的门卫见符放行。
　　但是谁都知道，藤枝家并没有旁系，整个家族只剩下一个人。
　　日番谷正愣愣地不知说什么才好时，身后小铺的老板正巧听见，“藤枝家的家纹，有什么不对吗？我家就是——”
　　许是日番谷和松本两人四只眼睛同时气势汹汹地瞪过来，让老板吓了一跳，竟然话都说不下去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松本乱菊扯出一抹笑，“老板，你说你家是什么？”
　　老板要笑不笑的，眼珠子转半天，大约是觉得护廷队长不会是恶人，才迟疑着说：“我家的铺子就是属于藤枝家的……”
　　日番谷心里一跳，“那刚才那位是？”
　　“我家少爷，藤枝菱花大人。”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没有颜色，没有声音，甚至连松本也不在了。日番谷只能看见眼前这个男人，“那么，那位小公主……”
　　心越跳越快，彷佛在期待着什么。日番谷从来没觉得自己说话竟然也会发抖。但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
　　“当然是我们藤枝家的家主，”老板笑道，满是得意的，“霜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