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邪明

5、第五章

　　门外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莫离习惯性在屋里道：“请进。”
　　以为像往常一样是府里的那些小姑娘，没想到一抬头之后才发现却是莲井。
　　“莫夫子好。”莲井很是客气的拂了拂身。虽然莫离一直不喜欢多礼，也一直让她们不必行这些礼，但她做为一个下人，还是要守她下人的规矩的。
　　莫离放下握在手里的书册，看了一眼她手里捧着的两个木盒，站起身来对莲井笑道：“原来的莲井姑娘。下午好。莲井姑娘怎么有空过来？有事么？”
　　莲井将手上的两个木盒放在莫离身前的桌子上，道：“这是小姐让我为夫子送过来的龙井茶叶，希望夫子收下。”莲井有些地方与她家小姐很像，有时她们笑的样子，都是一样的清清淡淡的，就像她现在的笑容。
　　莫离想起前些天在石亭里巯蝶问他是否喜欢那龙井茶。原来她记着。“那莫某就当真不客气了。还请莲井姑娘代我向你家小姐道个谢了。”既然巯蝶让莲井送过来了，怕是拒绝了会伤了她的心。他虽然一直拒绝府里的一些姑娘送的礼物，但巯蝶的，他不想拒绝。
　　“莫夫子不必如此客气。那莲井就不打扰夫子看书了。先告辞了。”莲井又拂了拂身，转身向门口走去，在双脚都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又停住，转过身来笑道：“对了，莫夫子，那另一个木盒里装的是小姐亲手制的桃花茶，希望你也会喜欢才好。”
　　屋外桃花依然开得很娇艳，依然风轻轻地一吹就能吹起一阵花雨，也依然散发着很清淡的花香。不过却不及那些静静地躺在木盒里干了的落花来得让莫离心动……

　　端午过去之后，天就整个的变得热起来了。巯蝶为自己绣了把新的扇子。扇子几乎可以说是纯白的，只除了几朵粉红中透着几许白色的桃花。桃花绣得徐徐如生，每当巯蝶拿着它轻轻扇动着的时候总会让人以为那几朵桃花会随风飘去似的。别家的小姐见了都赞她绣艺不凡，林家的小姐还向她讨教了绣艺，说是也要绣个让人移不开眼的香囊好送人。巯蝶听了只是笑着，说用心罢了，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经验。
　　六月的时候，巯蝶外出去当地的庙里烧香，特地让轿夫他们抬了轿去了大街，踏出了那坐软轿，亲自为莫离选了一把折扇。自从缠脚以来，巯蝶就很少出府了，除了每月去庙里，其他时候基本是不出门的，上街更是不用说。而现在她却上了街，不说轿夫吃惊不小，就是莲井也是惊了一下。
　　“小姐！”看着那双她一直赞美丽，却为她家小姐所厌恶的小巧玲珑的金莲踩上街道的时候，莲井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小姐她已经不在意了吗？
　　揭开的帘子，巯蝶从里面款款地走了出来。大街上人很多，但还不拥挤。当她也如所有的行人一样站在这条街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走出严府，走上这条街也并不是如她想象中的那么难。也许，其实她可以在这条街上走很长一段路。
　　因为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是去庙里的日子，所以这两天是不授课的。于是从庙里回来后，一个下午就空了。小憩起来后一直觉得整个人有些庸懒，什么都不想做，索性就拿了刚从街上为莫离买的折扇，一遍一遍不知在看什么的看着。巯蝶一遍一遍抚摸着扇骨，想象着莫离在无事的时候也像她这样的一次又一次的抚着这扇骨，便觉得很开心。
　　像现在这样的时候若无意外的话，莫离是不会在严府里的，而晚上的话，又不方便去见他，所以这扇也只能等到明日上课时再送给他了。
　　选扇的时候为他选的是一把很素的扇子，两面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的绘画或是书法，本想送给他时让他自己提的。但现在她不停的看着它，突然很想在它上面写些什么，想让莫离在一遍一遍地看着这扇的时候也可以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她亲手为他写的每一笔每一画。
　　“莲井，为我准备笔墨。”巯蝶抬头，对莲井微微笑道。
　　“是，小姐。”虽然不明白一直呆呆地望着手中的折扇的小姐要笔墨做什么，但莲井还是没有问为什么，依言为她的小姐准备好了笔墨在桌上。
　　莲井挽了衣袖准备磨墨，却为巯蝶所止。“莲井，我自己来便可以了。”巯蝶自莲井手中取过磨条，慢慢地在磨盘里磨起墨来。
　　莲井双眼直直地望着空了的手，觉得有些委屈。“小姐是……嫌我磨得不好么？”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异样，莲井低着头问。
　　尽管如此，但巯蝶还是马上感觉出了不对劲。停里手里的动作，侧了头，对莲井轻轻地笑：“怎么会呢？莲井做的一直都是最好的。只是……是要送给莫离的，所以我希望自己磨墨，自己写罢了。莲井，误会了吗？”
　　莲井顿时笑开了：“莲井还以为，小姐是嫌弃莲井了呢。是莲井多心了，小姐不要生气。那小姐你磨吧，莲井去为小姐准备些茶点来。”说着就出去了，将整个房间都留给了巯蝶，好让她在一个只有她自己的空间里慢慢地酝酿她对莫离的感情。
　　巯蝶慢慢地磨好了墨，要写些什么也在心里想好了，当下没再犹豫什么，提了笔就在空白的扇面上留下她此时心中所想的词。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患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玉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若，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莫离，希望你我永远不要有这样痛苦相思的一天！

　　想起莫离打开折扇，看到她在上面写的字时所露出的眼神，让她到现在还心跳不已。只是莫离，你明白我提这首词的含义么？还是你只以为这不过只是一个怀春少女的心情？
　　午睡的时候，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莫离。前段时候别府的小姐来她这里，开口闭口就是牧默夫子、印空夫子的，说什么一天见不到他们就会茶饭不思，夜不能寝。那时她虽没有对她们所说的嗤之以鼻，但也是不以为然的。然而，才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就如她们所说的一样了。她对莫离的感情，仿佛随着莫离对她的回应，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这样下去，如果爹真的将她许给了别人呢？那时她要怎么办？
　　巯蝶半靠在睡榻上，想着她以前想过的问题，却感觉比以往还要难以得出答案。
　　“蝶儿。”严夫人在屋外轻轻敲了门。
　　听声音，莲井不用猜就知道是夫人。开了门，莲井恭敬地向严夫人行了礼，道：“夫人。”
　　巯蝶这时已从睡榻上起来了，到了门口，对着她的娘亲淡淡地笑道：“娘。”
　　“蝶儿，刚睡醒么？”严夫人上前拉过巯的手，牵着她往内房走去。
　　巯蝶任她娘亲拉着，与她并排走了进去。“嗯。娘呢？”
　　“起了有小段时间了。蝶儿，天有些热，娘特地让厨房准备了莲子羹，刚冰镇好的，你把它喝了吧。”严夫人示意丫环把冰镇莲子羹端过来。亲自为女儿盛好了，端过去道：“嗯，快喝吧。降降热。”
　　巯蝶没有拒绝，听话地接过了莲子羹。“谢谢娘。”
　　“蝶儿还跟娘客气么？”严夫人笑着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蝶儿，我的蝶儿，也变成大人了呢！”严夫人用爱怜的眼神看着喝着莲子羹的巯蝶，语气突然有些感伤。“这么大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呢！唉，就要离开娘了。”
　　巯蝶的心猛得一跳。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异样：“爹爹……已经把我许人了么？”
　　“还没有。最近来提亲的人多着呢，”严夫人又笑得很开心，她家蝶儿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有这么多人来提亲是应当的啊！“不过你爹说你还小，你的婚事等你行了及笄之礼后再说也不迟。”
　　行了及芨之礼后？今日是六月初七，行礼是在七月初七，只有一个月了？“娘，我想多陪您几年。如果您不嫌弃蝶儿一直呆在府里的话，蝶儿就陪您一辈子，好么？”
　　“傻蝶儿，你是娘的宝贝女儿，娘怎么会嫌弃你呢？娘也想一直陪在蝶儿身边，不过娘可不愿因为娘的私心而坏了蝶儿的终身幸福呢！呵呵，娘的宝贝蝶儿可要嫁个好人家，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呢！”严夫人将巯蝶揉进怀里，轻轻地，怜爱的拍着巯蝶。
　　“娘……”巯蝶靠进她娘亲的怀里，闭着双眼轻轻的唤着。娘，如果爹将她许给了莫离以外的人，她将会一辈子不幸福了。那个时候，您会为我争取我的幸福吗？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