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五十八章 胜耶败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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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苏建伏地，一声惊叫，“大将军！不可啊！大将军岂可受末将之累！”
卫青两眼直视前方，“老苏，我说了，首罪唯我，何须多言？”先时，他想起赵信叛逃，总觉自己一番情意付之东流，转念一想，不管好坏，总归是等来了赵信苏建所部的下落，再想到自己自首战以来就背负的难易言状的东西。“天幸”也好，“赏无可赏”也罢，都是落到了这一刻，他心中坦然得很。
只是……去病，猊儿，野马！跑到哪儿去了！
他手支着额头，打了个盹儿，恍惚梦见回到了当年在尚官里的那个旧宅，去病小时候和人打架，把别人打翻在地自己还有理似的咧着嘴直哭，卫步一手牵着他一手给他抹眼泪，俄而那个咧着嘴哭的孩子长大了，看见他走过来，满身是血的叫着“舅舅！”朝他冲过来，撞在他身上……
“猊儿！”他往前一栽，醒了，站起来轻轻踱步，心脏噗通噗通地撞着肋骨。怎么还没消息呢？按照其他几部军报，匈奴回撤，那该是这路“奇兵”有了“奇功”重创了匈奴人啊！可是，竟然没消息。莫非……他想到梦里那个浑身浴血的去病，又打了个寒噤。
“可有骠姚校尉军报？”
亲兵小心翼翼的禀道：“回大将军……尚无……大将军，可要派斥候出去打探？”
他垂下眼睑，“不必了。”又像是安慰自己一样轻声道，“出去的晚，回来的自然也晚……”就算这奇兵重创了敌人，那匈奴增援又怎样呢？再摊上那混小子恋战……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挑帘，走出帐外。
天边刚刚泛出一道灰色的细线，天快亮了啊。此刻诸军齐至，捷报的捷报，败亡的败亡。只有他的小狮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消息！这么长时间了，张骞总是在劝自己多吃点，怎么可能咽得下？他又闭上了眼睛，站在帐外任黎明的冷风吹着。
好像，过了很久吧……似乎听到了马蹄声……
“舅舅舅舅！！！！”
去病！猊儿！他猛地睁开眼，一个健硕的少年，骑在马上，朝他飞奔过来。绛色的战袍，绛色的战马，映着少年身后喷薄而出的红日，他真觉得，猊儿，就像是从太阳上跑下来的！他嘴角微微颤着，眼角泛出一丝水光。
“舅舅！！！”霍去病翻身下马，扑到了他怀里。
“猊儿……总算是回来了……”卫青的手划过霍去病沾着血的战袍，一惊，拉过霍去病左看右看，“可受伤了？”
绛色的战袍沾了血，早已看不明白，他心中越发的焦急了。
“舅舅……不是我的血！是匈奴人的！大将军的外甥岂能那么不中用？大将军！末将给大将军报捷来了！”邪佞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混小子！……”
“嘿嘿！”那得意的嘴角扬的更高了，“舅舅，这次，真杀了个‘片甲不留’呐！伊稚斜那老东西的爷爷都被我杀了！”他向自己身后的一个骑郎招招手，几个骑郎片刻“拎”来了数个五花大绑捆的甚是结实的匈奴汉子，“这个，大胡子这个，是伊稚斜的叔叔！这个这个，这个秃头是伊稚斜手底下的一个国相……”又指着两个骑郎拉过的一个布袋，“这里头有二千二百一十八个左耳，大将军，此役，末将首虏两千二百一十八级，我方伤亡十余人。嘿嘿……”
小混蛋！满脸的阳光灿烂，怎么就不知道个“收敛”？小狮子旗开得胜，这分满足，真是超过了他所有的征战。被他藏在羽翼下的这个孩子，竟是如此势不可挡。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这话真是没错！长大了……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手足乏力，眼前一黑，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舅舅！！！舅舅！！！！”霍去病一把揽住他，“军医！军医呢？！！！快传军医！！！”
“去病，”张骞扯了扯霍去病的战袍，“你先把大将军放下来，洗洗脸，吃点饭……”
“不！不行！！！”霍去病疯了一般大吼，“军医呢！！！军医！！！！”
“舅舅……干嘛要读书啊？圣人的话都是骗人的！”
“舅舅，敦厚温良的‘至仁’怎么能伐暴虐无道的‘至不仁’？ ”
“舅舅，要我说啊，只要谁有进犯之意，我就先给他来个‘至不仁’，杀他个片甲不留！看他还敢对我‘至不仁’？！”
“哼！我就是不像舅舅也不能像姨父啊！姨父多窝囊啊！我若出云中，必能长驱直入，和舅舅会师匈奴王廷，活捉匈奴大单于！肯定不像姨父这样一事无成，领着一万人出去，白白转了一圈跑回来！”
“舅舅，我是‘知己知彼’啊！不看怎么知道圣人都是骗人的？二舅一定也觉得圣人是骗人的，不然就不会违了圣人之意，去‘以至不仁伐至不仁’了！”
“舅舅……进了宫，给陛下做了什么‘天子门生’还能回来给舅舅暖被窝么？”
“始皇又为何只让万民低头筑城，而不让臣民干脆直起腰来跨上战马携弓带箭的出击呢？秦军扫六合、吞天下，何不在这个时候拿出些气魄！若都像蒙恬将军一般打的匈奴望风而逃不敢南下牧马，还何须筑什么长城？！
“舅舅那年在河朔负伤，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我要和舅舅一起去……不不不不，是我替舅舅去……我替舅舅上战场！”
…………………………
“舅舅……”
“唔？”卫青慢慢睁开眼睛，头晕的厉害。
“舅舅……”霍去病皱着眉头，泪珠可怜巴巴的淌下来，“舅舅要吓死我么？”
卫青抬起手，给他拭了泪，笑着逗他，“行了！舅舅没事，大小伙子了，这么哭不怕人笑话？”
可怜巴巴的神情顿时化为了平素常见的邪佞乖戾，“谁敢？！！！我是担心我舅舅呢！”
“去病……”
“舅舅，真是吓死我了，在匈奴人的大营里我都没这么害怕！”
“猊儿，”他伸手捶了下外甥的肩，“这么大人了！猊儿，你的路，长着呢！舅舅，迟早走在你前头啊……”
一句话，点着了霍去病。“不行！我不答应！！”
“痴儿，生死有命，还能强求不成？”
“我就是不答应！还是我死舅舅前头得好！省得悬心！”
他气急，一巴掌抽在霍去病脑袋上，“胡说什么！怎么就不知道个忌讳！”
“嘿嘿，”霍去病笑嘻嘻的看着他，“舅舅！舅舅征战之人，杀人如麻，还忌讳这个？”
他又闭上了眼睛，傻小子！你舅舅杀人如麻，百无禁忌，也忌讳这个……“好孩子，不说这个了，说说你怎么端了伊稚斜的老窝吧……”
“啊！这个啊……”霍去病眉飞色舞的开口，“那天我领军令出去，就想做点什么，好帮帮舅舅，往正北偏东方向跑了几百里，就看到一片水草丰美的好地界……我就想啊，我们都觉得这儿好，匈奴人当然也觉得好！然后，还就真发现了匈奴人的营帐了……嘿嘿嘿嘿，不过，我还真没想过是伊稚斜的老窝呢！嘿嘿！”
“你的八百人，怎么就能一下子首虏了两千多呢？”
“嘿嘿……我查看了地形之后就埋伏着呢！趁丑时到寅时之交开始打的！攻击之前，一箭一个，先放倒了三个放哨的！舅舅不是说了，‘风林火山”！嘿嘿！刚开始的时候天色暗，我们突袭，他们没摸清状况就被送上路了。我还带了，百十面卫字军旗，天未亮的时候正好用上了，他们还以为是……嘿嘿嘿嘿嘿……还以为是大将军亲率麾下的铁骑来了呢！等罗姑比和那个国相发现我们就几百个人的时候啊，肠子都悔青了！嘿嘿嘿嘿……”说完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大将军以为如何？”
“甚佳！粗中有细！有大将之风。只是，下次记得要仔细查看暗哨，这次是他们偷懒没设，若是真有暗哨，你这次是要吃亏的！”
大将军的军报是在承明殿的大朝就要退去的时候来到的。
“陛下，大将军军报！”
刘彻激动的站了起来：“念！”
“臣长平侯大将军青启，臣兵分三路远征广漠，合骑侯公孙敖，太仆公孙贺，左路大捷；中路强弩将军李沮，将军李息，豆如意，率军探匈奴王庭，亦大捷，尽有战功。唯右路苏建将军亡军，翕侯赵信叛走匈奴。臣青未敢自擅专于境外，谨付陛下处臣指挥不利之罪。骠姚校尉奉臣军命，自领八百骑，连夜奇袭，纵横百里，斩大单于叔祖父——籍若侯，产；生擒大单于叔父罗姑比；斩其相国、当户；斩首虏二千二十八级，缴获不计……”
刘彻的脸色阴沉的滴得下水，“退朝！”
众臣面面相觑，大将军这一仗……若说是大捷吧？不合适，先锋部折损，赵信叛逃，算不得大捷；若说是大败呢？除去赵苏一部其余俱是大捷，以战果而论，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败”字沾边……
实在是，诡异得很了。苏建弃军独逃，大将军不光没斩他，还上疏天子自行请罪，这不是，给天子出难题么。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五十八章 胜耶败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