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一章 功业双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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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阙，在朔方之北，比朔方更“朔方”。（注，《尔雅》中“朔”有北方之意）。
纵然他经年习武，自少年之时就在马上摸爬滚打，亦曾奔袭龙城、河朔，此时心中仍是惴惴。突破阴山，千里奔袭右贤王大营，这是从来未有之事……他又蹙了眉，毕竟，数万将士的生死在此一役……初春，草原夜风似冰刀一般刮过脸颊。他紧握缰绳的手指在风中早已变得僵硬，一个昼夜啊！四周一片漆黑，半点星光都不见。
卫青□□的绝尘喘着粗气，直刺着他的心。毕竟，绝尘，已不是当年他在上林降伏的那个马驹了……
“传令！众军在高阙汲水，换马！”
“诺！”赵破奴领命而去。
“将军，水。”赵破奴看卫青负手而立，忙替他汲了水送上。
卫青接过水袋，幽幽的问：“将士们可都汲水了？有无失落人马？”
“将军？”赵破奴觉察到他神色不对，急忙问道。只见将军轻抚绝尘的脖颈，道：
“绝尘……我们这许多的战马，都会留在这儿……”转念，又想到自己身为万军统帅，不该如此，遂自嘲一般叹道，“咳……陛下当年就说我不该太过‘妇人之仁’。”转头看着赵破奴，“破奴你看，如今我这毛病是改不了了，你莫要像我一般呐！”
赵破奴不想竟能把话撤到自己身上，暗想，谁说车骑将军寡言的……但是，“绝尘”的故事他还是听说过的，此马乃是昔年在上林苑天子亲赐，追随将军北征多年，非同寻常，“将军，等我们这次打了个打胜仗，再将‘绝尘’带回长安安葬可好？”
卫青苦笑着抚弄着绝尘长长的鬃毛，“不，不必带回长安。良骥啊，该把家安在草原。就让它在这儿吧……”望着极远处喷薄而出的红日，到明日此时，无论胜负，一切就都该了结了……“传令，众军换马，今夜子时拔营！”
“诺！”
起风了，刘彻懒懒的歪在榻上，看着身着一件杏色深衣忙而不乱的安排一些杂事的卫皇后，忽地就想到了昔年在上林苑的日子，凌厉的黑眸陇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虽然那时常觉得苦闷，可是现在想来，那还真是一段自自己登基以来最快活的日子，那时两个人过的日子还都很有些“朝不保夕”的意味……子夫那时很柔弱，很柔弱很柔弱，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从自己身边吹开，和现在这个做事有条不紊波澜不惊的卫皇后真是恍如两个人呢……想到那时子夫有身孕的消息传出，自己的岳母，大长公主还派人要杀卫青……呵呵，亏得未成，不然今日可要靠谁去打匈奴呢？人言，圣天子百神护佑，莫非这天生的将星也是有神佑的？不知过了多久，自己的思绪被悄悄打断。
“陛下？”卫子夫轻轻唤了一声。
“唔。”他并没有因为被打断思绪而不悦。只是抬眼注视着卫子夫。
“陛下这段日子过于劳碌了，要好好保养才是。臣妾吩咐人煮了莲子羹，调了些蜂蜜，是最清心醒脾补中养神的。快趁热用了吧……”
“嗯……”他本并不喜欢甜食，但看见卫子夫舀了轻轻吹了递来的小勺还是顺从的张了口，还真是好味道，莲子软糯，甜而不腻。他的手略有些不安分的抚上了子夫的面颊，她早就不是那个弹唱《桑中》，花样年华的娇俏少女了，但是，依旧凝脂一样的肌肤也可见老天待她还是不薄，况且大约是做了母亲的缘故，曾经的好性情之外反添了许多仁爱祥和，自己后宫任是哪个美人，都不曾有这样的感觉……
他拉着卫皇后的手，“子夫，知道朔方吗？还有……朔方再往北的地方？”
“这……倒是曾听青弟提到过，不过，再往北，那可就真是不知道了呢。”
刘彻盯着那水润的眸子笑了，“朕也不知道，不知道那边究竟有什么……真是，想去看看！”
“陛下……”卫子夫薄嗔，“陛下是天子，这东征西战之事委之将军们也就是了，何用陛下亲为？”
听了卫子夫的话，他略微想了想，出神道：“子夫，这岂仅是征战打杀之事呢？若有来世，朕倒是只愿做个卫青那般的将军，纵横草原，驰骋沙场，去尽今生想去而不得之处……”
他慢慢的站起来，走至窗边，猛地推开窗户，一股强劲的朔风扑面而来。
“子夫，此风，主兵戈啊！”
草原上的夜并不平静，尤其是这一天，几万军马渡过阴山惹出的声响和凛冽的北风相比似乎根本不值一提。卫青笑了，这可真是太一神垂怜了。今晚没有月亮，只是远处出现了星星点点灯火，朵朵白色的帐篷在点点的灯火下显得倒是颇为明显。
他叫过赵破奴：“命苏建、李沮左右两路各领一万人马，其余一万随我，三路齐头并击之，务求速战速决！”
“诺！”
三万轻骑，顶着朔风狂奔向前，似三把尖刀，仿佛一瞬便踏进了右贤王的中枢腹地。
卫青擎起泰阿剑，即使是漆黑如墨染的深夜，泰阿也发出了刺目的寒光，一个跨马巡哨的匈奴士兵看见这群的天降的“神兵”尚未来及发出信号便应声而倒。
“杀！”一个字，让这个本不宁静的夜晚更是炸开了锅。
高阙到底是右贤王的腹地，所部尽是其精锐。短时的惊惧之后，已在忙乱中摸到了自己的武器，找到了战马，匆忙迎战。惊异、惶然、愤怒、恐惧相互交织着，让他们杀红了眼。锋利的径路携着寒光向汉军涌了过来，一声巨大的声响，他的泰阿迎上了一把扑面划来的刀，短兵相接，让并不嗜杀的他出现了一阵阵的亢奋，刀和剑不断碰出夺目的火花，他笑了，匈奴人的径路确实不赖，但是，他也并不恋战，轻巧的躲过横砍来的刀锋，不着痕迹的让□□坐骑略微上前一步，在那个匈奴人正要下一轮攻击的时候，他的剑直接划破了那个匈奴人的咽喉……
扑鼻的血腥之气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他觉得自己战袍似乎不知溅上了多少血，变得硬刷刷的。
黎明，是属于胜者的。
“将军！右贤王只带自己的小老婆和百十骑卫向北逃窜！张次公将军已带人去追了！”赵破奴喜形于色。
他长舒了一口气，勒住马，转向他的军士们，他的军士们虽然一夜拼杀，却也依然流露出难掩的兴奋：“将士们！都是我大汉的好男儿！！汉军威武！！！”
将士们的兴奋被点燃了：“将军威望！！将军威望！！！”
他叫过一个骑郎：“传令给张次公，穷寇勿追，匈奴人若是故意将他引入歧途就糟了，快去！”
“诺！”
抖了抖溅满鲜血的战袍，徒劳了抹了把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他走进了右贤王的王帐。呵呵，所料不错，此处果然有他想象到的东西。整个一上午，将士们都在忙碌的清点缴获的辎重。
“将军！此战俘获一万五千余人！”
“将军，此战虏获右贤王以下十几个小王……”
“将军，此战缴获牲畜千万匹，实在是数不胜数！”
“将军，此役飞渡阴山逐右贤王，断匈奴右臂，将军威武……”
“将军……”
他无心听这些已经确定的“功绩”，遣了红翎疾使向天子报捷之后，心头默默盘算着刚才看到的那块羊皮上写的东西，已经找赵信译了，果然如天子与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内外勾连！贼心不死的还依旧是贼心不死……天子早已正位，旭日东升，蜡烛还想争辉？倒是可惜了于单王子……
接到红翎疾使捷报的时候，刘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这是一场之前被他想了无数次的胜利，可它真来了，却又感觉那么不真实。他紧紧盯着漆黑的殿顶，此役，此役，仲卿，朕要拿出什么东西才能与你这不世之功相匹呢？
“传旨众卿，承明殿，为车骑将军议封。”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一章 功业双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