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六章 故人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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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张骞……他抓住执事衣襟的手不住的抖着，原来真的是，张骞回来了。那天清早，他似在做梦一般浑浑噩噩地任由如意给他穿着朝服，然后登上车舆入宫。
众人嗡嗡的私语，不是大朝日的人群，承明殿前的鼓乐……都没能让他清醒过来。张骞啊……该不会是自己昨晚太累，做的梦吧……怎么才和去病提了句西域诸国之事，张骞就回来了……
随了众人跪在承明殿，小黄门唱喏“宣汉使张骞觐见”一声声传了出去，更显得悠远似梦。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殿前，过了不知多久，他模模糊糊的看清了两个人影，背着光，看不清面目。两人越来越近了，一人穿着虽旧却仍洗的干净的短褐，一人穿了件不知从何人那儿借的朝服，不合体，但是许是因为他坚定的目光，许是因为他手中持着的汉节……没有一个人在能挑剔他面君时这件不合体的衣服。
这个持着汉节的汉使好像一下子就让卫青回到了十三年前。
“臣，张骞，于建元三年奉旨出使大月氏，经匈奴、大宛、康居、大夏诸国至大月氏，共历时十三载，今日交旨……陛下……臣，臣张骞……回来的晚了……”
十三年……刘彻透过自己冠冕前的十二旒打量着张骞，当年的翩翩少年郎君此时已是满面沧桑，简直就是个匈奴汉子了……他想说“平身”，却发现自己连口都张不开。
“不晚……不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沧池边粉白相间的木芙蓉开得正盛，波光花影，相映成趣。刘彻才褪了冠冕，盘腿坐在池边垂钓。
“子文！看朕一会儿钓一条大鲤鱼来，中午拿这个给子文接风！”
张骞同卫青对视一眼，怎么还是这老脾气？一般的孩子气，难道十三年都未改过？只是，秋天的鱼好钓么？“陛下，臣张骞得归，幸赖陛下护佑啊……”
“护佑不护佑的等会儿再说，你们呐，先噤声吧！鱼都不咬钩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觉得手中的钓竿一沉，猛地站了起来，抬起手，就见铜质的钓钩下钓了一条看着足有两三斤的大鲤鱼。“看看看看，你们一噤声，果有鱼咬钩吧！还真是不小呢！嘿嘿，怕是这沧池的鱼也想见见子文这位‘故人’呢！”他把鱼交给一个小黄门，又有一个小黄门捧了净水上来给他净了手。“来，渐台上坐！”
渐台上春陀早已吩咐小黄门置了席，引了他们君臣落座。
“陛下，臣……”
“子文呐！”秋日的微风吹的刘彻有些醉了，张骞，一去十三年，起初他还和卫青聊过张骞，后来数年音信皆无，心沉了，他们两人又几乎同时缄口，再也没把“张骞”这个名字提出来过，心底其实都以为他或许早已不在了，没想到，今天这个人真的回来了……这一路，多少艰辛啊，这会儿看张骞已整肃了衣冠，“仲卿看……子文是不是变了？这一回来，朕还真是险些不认识呢！”
“陛下，子文一路辛劳，自然是多了许多的武人气魄啊！”
“仲卿这话不假，陛下，臣一去十三年，虽十三年未履中土，不过陛下的远略真是一步步实现了！那年，臣被困于匈奴，听说汉军扫了龙城……臣就打听，是哪位将军建的奇功，人言是一位年轻的将军……那时匈奴王庭大乱，臣才得以逃至大宛……之后就一直感叹，臣托这位年轻将军的福。陛下，果然好眼力啊！”
卫青低头笑笑，“子文兄……过奖了……”
一时间，三人都想起了那年在上林苑，那个身着绛红色战袍的建章宫监，公孙敖和卫青各率两百人的那场“厮杀”，还有卫青那个看似散乱、看似奇袭又看似合围的阵法……
“将来整个北方朕都会当作上林苑交给他！”
“可想看看朕这良骥的本事？”
“张骞，怎样？”
“臣此时方知，此人是如何收服那些‘良家子’的……”
昔日，那个天子养在上林苑的小鹰早已化身鲲鹏，扶摇直上。当年略显单薄的身板如今也变得英挺了，一袭白色的朝服显得干净清爽，最后，张骞的目光落在卫青腰间的玉璧上，好精致的一枚螭龙环璧，想必是……
“哎，子文啊，这西域风俗如何啊？”
张骞笑了，知道天子为何转了口风，忙让人捧来了一个漆木果盘，里面放着一些像是果脯的东西，小小的、椭圆的、皱巴巴的，“陛下先尝尝这个！”
刘彻稍存疑虑的看着那盘“果脯”——这能吃么？
“这是……干葡萄？”
“啊？仲卿如何见过这个？”刘彻奇怪，张骞自西域带回的东西，他怎么见过？
“臣征匈奴之时似乎缴获过此物。”
刘彻顺手捏了几粒放入口中，入口柔韧软糯，甜蜜鲜醇，不酸不涩，“好甜呐！不错！诶……那仲卿是饱过口福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曾。战场之势瞬息万变，怕军士沉迷，缴获此类东西，臣一向是命人直接拿来祭阵亡将士的。”
“仲卿！你……”他笑骂道，“车骑将军真是暴殄天物！！！”
“陛下，此物未晒干之时有白、碧、朱、紫等色，汁多味美，酸甜适口，啊，此物也能酿酒！”他转身向远处的小黄门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几个小黄门抬来一个不算大的酒桶，“臣此次万里跋涉，只带此一桶，献与陛下……不过，臣倒是带了几株葡萄藤，想在中土试着栽种，但愿得活啊……”
“哈！稀罕物！那可是要好好种呢！”
说话间，小黄门取了一壶酒，给他们三人依次斟上。
“嗬……这酒可真是……血红色啊！”
卫青低头看着那红色的酒，映着琥珀的酒鐏，越发显出一片血色。
刘彻端起酒鐏细细的抿了一口，“嗯！好酒！甘甜可口，香气袭人！好酒！这葡萄可真是好东西啊！要好好种！真是要好好种啊……此酒仲卿想必也缴获过？”
“臣自白羊王楼繁王处有过缴获。”
“还是未曾饮过？”
“不曾。”
刘彻拊掌慨叹：“真是暴殄天物！车骑将军莫非怕匈奴人给你下毒不成？”
“非也。臣掌军以来，所惧有二。一惧酒后误事，贻误战机；二惧得胜狂饮，敌军反击。所以，臣军中严令禁酒，便是有缴获，也是倒掉祭旗了。
“仲卿军令何其严也！怪不得一路令行禁止，凯歌高奏了……”
“子文兄谬赞了，不过是谨小慎微罢了。”
刘彻又命小黄门给自己斟了酒，端起酒鐏，“仲卿，卿今日不在军中，况且是为子文接风，暂不行车骑将军军令吧！来！”
三人端起酒鐏一饮而尽。
“仲卿，酒好否？”
“好！”他实言。
“好酒可能敌车骑将军军令？”
“纵能敌臣之军令，不能敌敌军也是枉然。臣军中还是禁酒的。”
“罢了罢了……仲卿，你自己暴殄天物也就罢了……也不说给朕带点回来！”
“臣可与陛下带土地、带俘虏，带牲畜，至于此物么……那倒非是臣职责之内了。”
“好一个实心眼的将军！子文，看看看看，仲卿如今口才可是了得啊！”
“陛下，臣此次还为仲卿带来一件宝贝啊！”
“哦？子文倒是谁都能想得到呢！”
“乃是锻造匈奴宝刀精砂的秘方！”
刘彻和卫青的眸子同时流露出了难掩的兴奋：“张子文果然不负朕望！仲卿！回头命将做少府好生打造，车骑将军再出匈奴之时，吓他们一跳！”
“陛下，臣此行与西域诸国沟通联系，几国皆欲与我大汉开通一条商路，行商贸之事。”
“贸易通商，此乃利国利民之事！朕岂有不准之理？”
“可是……”卫青沉吟道，“陛下，陇西以西，祁连山、焉支山一路，仍有一段路途，纵深到西域，为匈奴所控。欲要行商路，这河西是定要打通的啊……”
“陛下，仲卿所言极是！河西之路不通，与西域通商便无异于痴人说梦了。通商之路太平为尚。商人们最是贪财重利，若鼓励他们与西域通商，或要西域诸邦肯于派遣商队，惟有这河西太平，尽在我朝掌控方可。”
刘彻皱了眉，“车骑将军可是坐不住了？河西之战可有胜算？”
“一成也无。”
“啊？！”
卫青又抿了口葡萄酒，“打通河西必然要自陇西或是朔方出击，大军出朔方往西，这无碍，可是朔方之北至陇西之西是匈奴右贤王势力。介时我军倾巢而出，右贤王挥师南下，不只没有胜算，怕是才得来的河朔也要丢了……”
“那现在还不能打河西？”
“臣以为，时机未到。”
时机时机……朔方，陇西……他眼前再次出现了那幅舆地图。此时打通河西不行盖因右贤王……右贤王……得朔方因高阙，高阙，右贤王……
他猛然灵光一闪。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六章 故人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