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击鼓》卿云~

46、第四十三章 君臣赌约

　　深夜，入春的草原的一片压抑。一个高鼻深眼的青年孤零零的骑在马上。深夜的出走告诉所有人：大单于是伊稚斜。他败了，败给了自己的亲叔父。他知道，既然败了，那个素来嗜血的叔父是绝不会留他…… “怎么办？”他垂下眼睛，问他的爱马。那匹来自大宛的宝马低低的嘶鸣着，他轻轻抚着马头，“怎么？连你也不知道么？”
　　“萨诺，我该怎么办？！！！”他扭头叫到。萨诺，他的师父，他的朋友。他教他骑马，教他射箭，他是现在唯一陪着他的亲人了。
　　萨诺轻轻叹了一声，伊稚斜的脾气人尽皆知，要这小王子如何得生呢？他催马来到于单身侧，沉思良久，最后把目光放在他们正南方——那是汉的方向。
　　“唯有……”，他出神一般盯着前方，闭上眼睛，缓缓抬起拿着马鞭的右手指着前方，道，“汉……此时，唯有此地能护你周全……”
　　于单惊愕，痴痴的望着萨诺马鞭指着的方向……

　　“大人，大人！前方便是大月氏了！”
　　“月氏就在前方？”张骞一惊。
　　离开大宛时国王给他的卫队队正道：“大人，前方正是大月氏。我等仅能将汉使大人送至此处了，请大人恕我等先别。”
　　张骞拱着手，慢慢的点了点头，“请——”看着大宛的卫队消失在茫茫的山野，张骞回过头，那边，就是十几年来念兹在兹的大月氏？他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么？“甘夫？眼前，这这这……这就是大月氏？”
　　甘夫笑道：“大人不是听队正说了……那边，就是大月氏了……”甘夫心中一痛，这么多年，终于到了……
　　“大月氏……”张骞缓缓念着这个名字。远离故土十余年，为的，就是为了联络月氏，共击匈奴。十几年，他终于到了。“驾！”他飞奔到月之国境，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远远望着汉的方向，伸手从怀中拿出破旧的汉使节钺，高声道：“陛下！臣张骞启奏：臣历十余年终不负皇恩，寻到大月氏……”他持着汉节哭倒在地，身后他的匈奴妻子和追随他十余年的甘夫也不禁潸然泪下。十年……出使十年的汉使，到了他的目的地。
　　出乎张骞意料的是，月氏人，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急于复仇。十几年了，月氏人好像更喜欢远迁他乡换来的安逸。张骞无法说什么，毕竟，是他们不想再继续征战了。况且，月氏此时远迁，离得如此远，两国又如何能够共击匈奴？不过，此行，出了从前见所未见的一些农物种子，他还找到了制作匈奴径路（宝刀）的“不传之密”——精钢。西域数国，匈奴寒冷，大宛时常酷热，月氏却是择二者之优，气候很是宜人，简直与这个时候的长安相似。
　　“大人可是没见月氏的冬天呢！”听见张骞这样疑问，一个月氏大臣笑道，“月氏毕竟地处北地，春夏宜人，冬季亦是一般难过……只是大人来的巧罢了。”
　　“原来如此！”张骞哈哈一笑，自己竟也忘了四季了，“大人，”张骞施礼，“骞即将返汉，望请再见女王陛下以谢陛下赐精钢等物。”
　　月氏大臣一愣，“大人，这就要回去？这样仓促？”
　　张骞直视着天边的一朵云彩，道：“仓促？卑人离汉十余年，何谈仓促啊……当年，我曾立下宏誓，不到月氏誓不回还。其间虽……虽历经磨难，倒也终得回报。如今，既已达成使命，便该归国了……”
　　“如此，待我速速禀明陛下，大人好尽快成行。”
　　“有劳……”
　　十年跋涉，终将踏上归途……张骞眼中缓缓留下两行清泪，陛下，陛下可还记得自己这个使臣吧？臣，张骞，就要回去交旨了……

　　夏天来了好久了，渭河边早已是柳树成荫。北军之中此时依旧是热火朝天。锥形阵、圆阵、方阵、钩形阵、雁形阵……卫青深知河朔之战后单于归天，待得局势稳定之后必有反击，在赵信的辅助下，将一个个只在兵法中出现过的步兵阵慢慢的变成了骑兵阵。一击，一反击。终不是办法……想到大捷之后往往便有报复，心中便仍是一痛。如此的话，打与不打，又有何分别？该想个永久的法子……终不能永远是这么一击一反击……
　　“将军！陛下请将军速到上林苑议事。”
　　“嗯。”卫青朝军士挥了挥手，理着自己的铠甲想，能有什么事呢？不过，在他看来，上林苑总是不像未央宫一般令人望而生畏的。他一笑，旁人若知道天子极为倚重的自己进未央宫还“望而生畏”会怎样想？
　　上林苑，一如十几年前那样。天子想是不愿何时上林苑也变得如未央宫一般吧……
　　“陛下。”
　　“平身平身！”急促的语气，竟让卫青想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少年天子。
　　“仲卿，又有大事了！”
　　卫青抬起头，大事？他不解的望着天子。
　　“有边报，军臣单于殁后，左谷蠡王和于单叔侄争位，于单没争过伊稚斜，不堪叔父无道，降汉！”
　　卫青心头一震，叔侄阋墙，竟是汉捡了个便宜……思量许久，他谨慎的道：“陛下，臣以为，这于单王子恐难进长安。”
　　“卿这是何意？”
　　“臣只是想，于单乃是军臣单于储君。臣几次出击匈奴，左谷蠡王伊稚斜的脾气秉性也略有耳闻。依臣之见，于丹王子危矣！”
　　刘彻哂笑着把弄着一颗才贡上的李子，又命内侍放了一盘在卫青面前的案上，“尝尝！昨日才来的，新鲜！已熟透了，最是生津止渴、清肝除热的，放井里湃了一上午了，解解暑！”
　　他谢过天子，伸手拈了一颗紫红可爱的放在口中。
　　“如何？”
　　“甚好，酸甜可口。”
　　“哦？仲卿喜欢？朕倒觉得略显得偏甜了些，”遂又向内侍道，“去命人把熟透了的捡上几篮子，送到长平侯府上。”
　　支走了那个内侍，他笑嘻嘻的望着卫青，“嗯……卿与朕打个赌好否？”
　　卫青抬起手扶了扶额，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徜徉上林苑的日子，看到他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愣了半晌方才应了声：“啊？……”
　　“啊什么？！朕的意思是，于单生死之事，卿若胜了，朕应卿一件事！朕若胜了么——”他“狡诈”的把这个字咬的极长，“卿也需应朕一件事……朕呢，不占便宜，卿也不吃亏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