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七章 三征匈奴 ...
-
这……卫青迟疑了，天子不在长安，那眼下又有谁能入长乐宫为韩嫣开解此事？“王孙，陛下可是在汤泉宫？”看韩嫣轻轻点了点头，他转而向吴寺人，“吴寺人，让上大夫暂在北军小坐可好？容卫某去汤泉宫向陛下讨个人情？”
“将军，奴卑最多能拖上两个时辰，再长——可就再没法子了……”
“多谢！二位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
“将军快去快回！”
他正要走，韩嫣一把拉住了他：“仲卿……不必了，我自去长乐宫面见太后就是。自从……生死有命吧……”
“王孙！生死有命，也要看命数究竟如何！”
他挑帘走出军帐，跨马而去。他与韩嫣，并无多少交情，当年天子拔擢他之时，韩嫣言辞之间对他甚至颇为挤兑，连他自己心头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救韩嫣……一路狂奔，不知过了多久到了汤泉宫，他是近臣，尉卫们自是不敢拦他。在天子寝殿前，他却被中常侍春陀拦住了。
“春常侍，我有急事面君！”
“车骑将军，将军不曾经过宣召，不可入内啊……”
“是急事！”
“将军！天大的事也不行啊……不……不不方便啊……”
他一把推开了春陀，扯了嗓子在殿门外高声叫道：“陛下，臣卫青求见！”也不知喊了几声，
“进来！”天子声音郁怒。
春陀见他抬手就要推门而入，又拦了一下：“将……将军……”
“让他进来！”
他进到殿中行礼之后，瞥眼看见天子只穿了内单，披了件长氅，鬓发散乱，顿时面红过耳，觉得自己进退两难！想了想在北军等着的韩嫣，方才咬牙道：“陛下，上大夫韩嫣使天子车驾过江都王而不拜，太后怒，欲治上大夫之罪。臣无计可施……只得，只得，冒昧前来……”
“韩嫣？太后欲治韩嫣之罪？”刘彻喃喃自语。
“陛下！陛下！”一个同样衣冠不整的人自内殿奔出，“陛下救救我哥哥……陛下救救我哥哥……”
韩说？……卫青又觉得头疼了，怎么会这样？
“仲卿，王孙现在何处？”
“现在北军。”
“你，你把人留在北军。朕，朕即可入宫面见太后！”
“将军，我随将军一道去见我哥哥……”
他从来没想过，他把韩说推到韩嫣面前的时候，韩嫣竟会一巴掌打的弟弟一个趔趄。
“王孙！”
“韩说！你！”自吴寺人过来传旨之后就面色平静的韩嫣这时恍然换了个人
“王孙，陛下已回长安了。你，你，你莫急，有话好好说……”
“仲卿，我这弟弟……哎……”韩嫣颓然瘫坐在地上，“好弟弟……咱们家，有我一个人是……是……还不够么？还要再赔上一个？……”
“哥哥……”
韩嫣抬手拭了弟弟脸上的泪，“仲卿，我这不成器的兄弟……你，你若不嫌弃，我这兄弟就托付给仲卿了……好歹，好歹别让他像我一般……也就是了……”
韩嫣走了，头都没回。
他只觉得自己身上越发的冷了，似是塞外的寒气裹挟着进了长安。回到家中，离老远就看到冲自己跑过来的霍去病，方才觉得身上有了些热乎气儿。倒是霍去病这次见了他反而变得“沉稳”了不少，也未向从前一般看他回家便使劲儿黏在他身上，小大人一般扯了他去看如意。
“将军。”正坐在榻上描花的如意见他进来，起身行了个半礼。
“舅舅看……舅妈有何变化没有？”
“嗯？变化？似是，胖了……”他的目光落在如意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是有……”他一个箭步欲冲上去抱着如意转几圈的，又见外甥立在一旁窃笑的打量着他，忙硬生生收了步子，“呃……多久了？”
如意也瞟了一眼没有一点离去之意的霍去病，含羞低下头，“快五个月了……”
“那……还有五个多月……”他又看了一眼外甥，“嗯……猊儿？可用过饭了？”
“没呢！不要紧，我再陪舅舅待会儿，一起去用饭……”
原想着，五个月的时间，他是能在长安亲眼看着这个长子出生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年春天，未央宫中的牡丹还未开的时候，一封边报就到了天子手中。匈奴袭辽西，杀辽西太守；入渔阳，败韩安国，虏两千余人……以刘彻秉性，这口气，他岂能忍的下去！手中攥着那支竹简，缓缓的道：“李息，出代郡，击之。卫青……出……云中！”
“宣卫青！”
“诺！”
刘彻一直都喜欢披甲前来的卫青，这个时候，他需要一身戎装的将军给他带来的那股气势。
“陛下。”
“能打多远，打多远！朕要让匈奴人看看朕的剑！”
“诺！陛下，如今正值春日，草木返青，臣以为，应借匈奴于渔阳、上谷之胜，防范微弱之机，我们打过去！”
“打过去？”
“打过去！”他的手指游走在那幅巨大的舆地图上，“臣欲出云中往西北，自匈奴腹地绕至高阙处，过高阙，而后沿河而下，至陇西，收复河朔！”他的手，在舆地图的北方划了一个大大的圈。
河朔……整个河朔！刘彻的眼睛中掩饰不住的激越，河朔，自蒙恬而后，那片富饶的土地就早已归了匈奴人，他的将军，他刘彻的将军，能拿下河朔！“河朔……仲卿，此次长途奔袭，可有把握？”
“陛下！河朔之地水草丰美川原平坦，日后当可称为牧马屯粮之重镇，此时不取，更待何时？赵信及其他匈奴降将以匈奴之法训练我军骑兵算来已近两年了，军马饲喂也更加得法。臣想，该比当年袭龙城更顺利！”
“好！”刘彻火一般的眸子中似乎映出了一片水草茂盛的草原，“朕，还是那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仲卿尽管放心去打！”
“那年你攻龙城，还记得那首《无衣》吧！”
卫青抬头看了看御坐上的天子，那又如何能忘？“臣，此生不忘！”
一直到自己转身离去，卫青仍能感到天子的目光。“岂曰无衣，与子偕行！”自当年天子将他的泰阿交给自己他就明白，自己今生，是替天子争战沙场的。国有难，他不能亲至，只得将天子之剑交与自己。自从“讨”到赵信，他就一直在忙汉军骑兵之事。上一战，他原想藏着些，不欲让匈奴人知道昔日的阿胡儿就是如今的“赵校尉”。如今，是时候了。
“将军近日安好？”冷不防听得一个轻轻的女声。
“公主。”许久未见了，不成想竟在这宫门前……
阳信看着他，轻叹一声：“将军又要出征？”
卫青抬头看了看她，道：“是。”
“塞外风寒，将军，多保重些才是……”
“公主……”卫青轻声道。
墨色的身影猛的一颤，停了下来，却也并未转身，只是垂首问道。“将军，何事？”
“公主……初春乍暖，公主也当保重……”
他方欲行，只听见身后阳信幽幽的声音：“加餐饭，长……”一语未毕，阳信眼圈微红，提起墨色的裙裾，掩饰般离去了。
十日之后，大军开拔。他不知为什么，每次出塞，总是会想到当年在上林苑时，天子挥着手说“仲卿！早晚有一天朕要把整个北方当作上林苑交给你！”想到这个又总是会想起昔年天子的两个侍读，韩嫣死了，张骞……哎……
“大人！你看这马！我我我……小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神峻的……”一个匈奴装束的魁梧汉子望着身后一个稍显文弱的说道。
那被他唤做“主人”的男子微微笑道：“这大宛的马，既是称作‘宝马’那是必然与众不同的。”他轻抚着面前马匹暗红色的皮毛，想着那年自己在宣室对天子说，愿为天子去寻远征匈奴的汉血宝马，去寻匈奴之宿敌大月氏共击匈奴……多少年了？他张骞，直到今日才终于见到这汉血宝马……思想间，听得一阵喧嚣，只看见不远处一群人围着一个商人大声的吵嚷着。“甘夫？那边怎么了？那人在卖什么？吵的如此厉害？”
“大人，”甘夫笑道，“那人想必是在卖什么紧俏的物事，大人，我们也去看看吧……”
他看着甘夫脸上的笑，又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妻儿，自从逃离匈奴，久未见过如此热闹的集市了。“走！大家都去！看看那人在卖什么！”
从人群中好容易挤了进去，只看见一个身量高大满脸风尘的汉子手中拖着一件……见到那个东西，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眼睛，他不相信的看着那件东西。“这是……”他口中喃喃自语，“这这这……”他张开手，走进了那件东西。甘夫惧怕的看着他，主人这是怎么了？“主人！”甘夫上前拉他，却被这位一向文弱的主人一把推开老远。那商人亦是惊惧的看着他抖着手扑在那东西上……
“喂！你干什么！这是我拼了命从汉朝贩进来的丝绸！”商人见他们均是匈奴装束，急忙用匈奴语喊道。
他说的，张骞一个字都没听到，旁若无人一般跪下了来，手中举着那匹丝绸留着泪，喃喃地道：“汉……汉……汉……”一晃这么多年，自己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这匹丝，终于连起了自己和汉……“汉！”这声终于变成了地动山摇的呼喊。
“休得莽撞！我家大人是汉使！”甘夫拉着要冲上前的商人，“离汉多年，大人……”甘夫也是泪流满面。
许久，张骞才平静下来，向商人问道：“请问兄台，兄台入汉，汉……汉怎样了？”
那商人笑道：“汉！好！真好！！如今，就连匈奴人都败在一个年轻的汉朝将军手下……”
匈奴人，汉朝将军，年轻的汉朝将军……张骞的心再次一颤，卫青！他眼前浮出了当年上林苑的一幕。持械的甲士，大红的节杖，年少的建章监……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七章 三征匈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