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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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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绯说,实验失败用的小白鼠情况恶化,神经细胞受损太过严重,细胞失活,没有再生可能了。
荆挑好奇:“前三次是什么原因呢?”
“都是细胞失活。”沉停岸从资料夹里抽出几张数据表,指着红色记号笔圈出的地方说,“第一次是手术过程中用药量不对,第二次是甲基分子酶抑制剂溶质调配比例导致细胞受损,第三次实验进行的第二天小白鼠伤口受到感染意外死亡。”
“也就是说,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克服细胞存活时长过短的问题。”荆挑来了兴趣,“前三次都是沈教授亲自进行的吗?”
“不全是。”兰绯用着显微镜,还能分心地给他解答,“手术进行细胞初次创伤的是方师弟和于师姐。”
沉停岸将资料和U盘交给他,跟他说休息室有方学长的笔电可以用。
荆挑坐在研究室对面的休息间看记录视频,捏着笔就从那一摞沉停岸给他准备的白纸里抽出一张计算,整间休息室一个下午都只有他一个人,一直到兰绯过来叫他一起去吃晚饭。
荆挑揉了揉眼睛,感觉眼睛都要看瞎了,望着别处都重影。
“我这有眼药水。”
兰绯将白大褂脱下挂进衣柜里,然后从随身的单肩包直接拿出了一小瓶蓝色的瓶子,“你滴两滴,会好受些。”
“谢谢兰绯学姐。”
荆挑自然地接过,然后摸着泛红的眼睛,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柜子上,在这一动不动坐了一下午,好像有点低血糖了。
“数据计算的过程涉及很多种公式,要是有不确定的,可以随时问我。”
兰绯理了理头发,没有研究服的遮挡,身上那件水蓝色的连衣长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柔了一些,跟刚刚在实验室看到的清冷学姐更像是两个人。
荆挑正往眼睛里滴药水,闭着眼睛揉了揉额边,点着头就问:“学姐,实验失败的部分原因,会不会是因为小白鼠年纪太大了?”
“嗯?”
兰绯摘下眼镜细细擦拭着,她是高度近视,此刻看人时会下意识地微微眯眼,“可能性不大。方师弟设计了一套算法,选择小白鼠的时候会计算出综合测评最适合的。”
给小白鼠设计的算法,真是挺严谨的。
荆挑挠了挠鼻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擦尽眼角被刺激出来的泪水。
“视网膜神经节细胞受损引起的细胞变异太过复杂,基因和细胞再生能力时限又实在难以掌握。”他叹了叹,眼睛干涩的感觉终于得以缓解,“学姐,破坏小白鼠的视神经时如果换成激光,损伤程度会不会更容易把控一点?”
“实验室的微脉冲激光器老旧了,申请的经费还没批下来……”
兰绯用指尖刮了刮眼镜架,目光一顿,“你把视频都看完了?”
“还有两期。”
荆挑将眼药水还给他,说了声谢谢,“不可以跟其他老师借吗?”
兰绯愣了半晌,弯着眼睛笑了:“想上手?”
荆挑脱外套的动作停了停,眼睛亮着:“可以吗?”
兰绯唇角勾了勾,似在玩笑:“停岸没跟你说过吗?因为研究经费和设备的事,咱们沈老师被整个研究所的教授拉进了黑名单。”
“啊这……”
荆挑轻轻一嘶。
这得是个什么脾气能得罪这么多人。
“而且,你们经验太少,老师不会把这类难度的实验交给你们做的。”兰绯让他慢慢来,“实验模拟也算是种经验。”
休息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沉停岸进来时额发上还滴着水。
“兰绯学姐,方学长将小白鼠带过来了。”
他动作不大地拍着黑色碎发,脸上也是水,坠着沿他眼角的那块红色上几次滑过。
“嗯,好。”
兰绯站开给他让了让路,“正好,停岸,一起去吃晚饭,然后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的。”
荆挑随手从柜子里扯出那张自己还没用过的新毛巾递给他。
“行。”
沉停岸道了声谢,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水,然后麻利地将衣服换下,“去哪个食堂吃?”
“北园吧,你们于学姐占了位置。”
兰绯说,“离你们宿舍也近。”
Z大一共有十五个食堂,其中以东西南北命名的四个食堂是最大的。
荆挑确实是饿了。
食堂里开了足够的空调将他们一路走来的热意驱退,端着大碗的拌面往靠窗的桌子走去,兰绯正在和一个女生在聊些什么。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随便点了杯奶茶。”
于染将中杯的奶茶放到他面前的桌面上,笑的时候棕褐色的眸子动了动,“很高兴见到你,荆学弟,我是于染。”
于染的长相属于一眼惊艳的类型,深邃的五官精致漂亮,尽管未着妆容,奈何浓颜系的美本就极具攻击性,单是在那一处静静地坐着,就能让人一眼注意到,可明明是个看起来比兰绯还要难以靠近的人,性子却温婉恬静,说话的声音也又轻又柔。
荆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性格的女性,莫名的有些紧张了。
“于染学姐好。”
他坐进里面的位置,表情特别乖地跟她问好,“谢谢学姐。”
于染淡淡地笑着,然后当着他的面侧着脸跟兰绯说荆挑学弟又乖又帅。
荆挑:“……”
“于学姐,你要的材料已经放到实验室了。”
沉停岸跟着坐了下来。
“谢谢你啦,停岸。”
于染将葡萄果茶用吸管插上放到他面前,语带笑意,“等下次老师发火的时候,可以叫我去帮你挡着点。”
动作间,肩边的长卷发垂下,点在桌面上,兰绯很自然地抬手拨起,又熟练地勾着手腕上的皮筋慢慢地缠上,那捋浅棕色的卷发被松松地绑了起来。
“这个我就不拒绝了。”
沉停岸沉重地点头,一脸承受很多的样子,“老师发脾气,通常会让人很头疼。”
“让沉停岸都头疼的人。”荆挑喝了口奶茶,支着脑袋悠哉地八卦,“沈教授脾气到底是有多差?”
“他可不仅是脾气差喔。”
于染说话温柔,轻轻的语调很是舒适,“荆挑你来得晚可能不知道呢,咱们沈老师可是凭借一人之力舌战整个研究所还赢了的人。”
“所以,他发火的时候最好不要试图反驳。”兰绯补充道,“不然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沉停岸也看向他,重重点头:“嗯。”
严肃而郑重的表情倒是让人不得不严阵以待了。
“怪不得研究经费一直批不下来。”
荆挑眯着眼睛用指腹搓着下巴,似懂非懂,“所以,他不会是连校长也骂了吧?”
Z大生物学研究所科研实力绝大部分可是用钱砸出来的,经费批不下来的情况难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桌面上的几人皆沉默一阵,然后就兰绯扶了扶眼镜,认真道:“好问题。”
沈教授的形象在新来的学生心中再次受损。
——
越之诩得知程影的相亲对象是顾眠时连看戏的劲头都没有,原因无他,只是顾眠其人从小痴迷于地质学,是个字面意义上的书呆子,只对石头感兴趣,毫无艺术细胞可言。
所谓的粉丝的说辞,纯属顾老的试图欺婚的把戏。
“放心吧,顾眠能发现他的性取向就是一件很出格的事了。”
越之诩轻笑,“但凡知道结婚会使得他给石头的注意力被迫转移,他都会强烈反对的,这可是唯一一个敢反抗我外祖父的人。”
“你对你这个表弟,评价还挺高的。”
程影单手收在裤兜里,阳台上的风吹着他另一只手上夹着的香烟,细灰与烟雾被吹散开来,火点吞噬着烟身,大胆地灼烧到他的食指指节,陷进冰冷的皮肤里,他仿若未觉。
“毕竟,整个顾家,正常人就没几个。”
越之诩把玩着打火机,再次给自己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他提了提神才开口,“透露一下吧,夏楠尘是不是给我判死刑了?”
程影意外地挑眉,唇角勾出的笑冰凉。
“这么冲动,我以为你很自信。”垂眸时脸上的眼镜往鼻骨下移松动少许,他淡淡道,“后悔吗?”
“是挺冲动的。但是谈不上后悔。”男人吸了一口烟,半阖着的眼恹恹的,唇边却是深笑,“反正他也逃不掉。”
程影轻嗤,捻灭的火点弹出几颗火星,他将烟蒂留在阳台。
正如越之诩说的,顾家难得有个正常人,而越之诩受身上那一半的顾家血脉影响,骨子里就是个无情的疯子。
程影清楚地知道他口中的“逃不掉”或许还包含了某些不正当手段。
“他明明视你如洪水猛兽,晦气得很。”他扶上眼镜架,眼皮一抬,半真半假地说,“不过,竟像是只判了你个死缓。”
他本该旁观,但又莫名地想起了那天晚上荆挑说起“禁忌”时那种固执又不服的眼神。
这条路很难走,就连他自己也曾痛苦而绝望过,所以下意识地希望荆挑能走得轻松些、积极乐观些。
如果可以,他只想让荆挑看到可能与希望。
也想让他看到,即便不融入世俗,也能依旧很好的样子。
越之诩惊诧地侧过脸,牙齿咬着烟蒂,一脸狐疑。
程影难得乐于见越之诩如愿一次。
“他以往的前任,可从没迈进过他的公寓。”
程影点到为止,“祝你成功。”
或许是受了顾家风水的影响,他竟也学了顾老那点说亲皮毛。
从顾宅离开时,他将电话拨给了远方的爱人。
他说,阿挑,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