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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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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胡迁拎着大包小包进屋,头发上还是落了点雨水,“这雨下得没完没了。阿挑,小程说这是你要的东西,他现在突然有事就不过来了。”
“他回来了?”
荆挑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走过去接他手上的袋子,说话像是变了音,“你们遇到了?”
“在公交站遇到的,坐了个便车回来。”
老胡大大咧咧地拍着头发上的水,再次禁不住感叹,“还别说,这小程看起来就挺有钱的,豪车配司机。”
柳妍风撑着脑袋笑出了声。
“哟,还是个来自豪门的儿媳妇啊。”
荆挑吸了吸鼻子,握着拳头抵着鼻子心虚地咳嗽两声。
“什么豪门儿媳妇?”
胡迁奇怪地看过去,见到她身上那件薄薄的单衣,又是一惊,“妍风,怎么不穿件外套,今天又降温了。”
柳妍风掐着腰起身,捂着耳朵往卧室躲:“行了行了,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吗?”
“妍风,我要煮鱼汤,你要喝什么味道的?”
“随便随便。”
“欸。”
荆挑一只手翻着袋子,另一只手随意举了举,“鱼头豆腐汤,谢谢。”
胡迁正要说什么,就看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了好几个食盒。
“我说荆总。”他拍拍食盒,“你这是对我下厨颇有怨言啊。”
“哪能啊。”
荆挑掂了掂手上的塑料盒子,边咳边笑,“外面的厨子再好,终究是比不上老胡的家常菜的。”
“少给我戴高帽。”胡迁抚了抚脸上的疤,还有些震惊,“不过你这本事还真是不夸张,就小程那冷性子都能混熟,你可以啊。”
说着就往他肩上拍一巴掌。
荆挑眉尾一挑:“他回小阁楼那边了吗?”
“应该是吧。”胡迁将鱼提进厨房,一边系围裙一边哦了一声,“不过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看他好像受伤了。”
“受伤?”
手指碰翻了桌上的玻璃杯,半杯水顺着倾倒的杯口洒在桌面上,打湿了黑色的布袋,荆挑声音哑得更厉害了。
“老先生对您缺席家宴这件事反复强调。”杨岳将车停在阁楼外边,撑着伞给后座开门,一边汇报道,“他让我转告您,距离P大开学仅剩十九天了,您该早点回去,王教授那边也在联系您了。”
“嗯。”
程影听得心烦,用沈家的人就这点不好,做什么都得被敲打。
杨岳抿了抿唇,止住了这些话,抬眼看着他眉头上的伤,有些担心:“您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杨秘书。”
程影脸色阴沉,话音都是冷的,他斜了他一眼,脚步停下了,“你可以回去了。”
雨声淅沥,落在伞上也敲出了不小的声音。
杨岳的神经瞬间紧绷,他握紧伞柄,正要将伞递过去时,男人已经迈步走进了雨中。
“老板…”
“最近你就留在市里,越之诩会给你安排工作的。”
雨水将他肩膀打湿,他却浑然不觉,“若是原值出来还发疯,就联系吴院长,直接送精神病院,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他耗。”
白色的衬衫这一会儿便湿透了上半身,浸着肩线随着他的动作贴在身上,程影没在意,任由雨水淋着,脚步都未曾加快之意。
雨天的黑夜总是来得稍早些,一楼储物间外阶梯的灯早已年久失修,他依旧慢步踩着台阶往最侧面的过道走上楼,顶上的感应灯亮着橙黄色的光。
他并不常用沈家派给他的人,但是走在沈阙眼皮子底下也总得让他安心,杨岳在他眼里也还算是比较好掌控的那一类人,可他依旧不信任他。
准确的说,从那件事发生后,他就难以相信任何人了。
事情一多,他就想得脑袋疼。
这几天都是大雨,空气里湿得厉害,天气也没那么热了,空调似乎就成了摆设。
他从浴室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套黑色的运动服,他合上门,头上正搭着一张宽大的浴巾,刚要抬手就被另一双手抢了先。
“淋雨了?”
与平时的声音不同,少年说一句话都像是一种痛苦,如同被烟熏过,沙哑得很。
程影轻轻扯下眼前的遮挡,拿住了对方的手,熟悉的脸映在眼帘,又有些不同。
“感冒加重了。”他神情凝重,眸光都是沉着的,“吃过药了吗?”
说着就用手仔细摸了摸他的脸,一脸专注地试探他的体温。
“……。”荆挑想说话,又发现声音实在难听,便索性点了点头没再回复更多,然后就看到了他眉骨上那道伤口。
“怎么受伤的?”
他没顾上其他了,动作轻柔地碰了碰伤口边缘,只一瞬便肯定道,“刀伤。你得罪谁了?”
“只是意外。”
程影眼中的脸逐渐放大,他呼吸有短暂的一滞,而后接住了他的手,声音缓和,“嗓子都哑成这样了,去过医院了吗?”
“你在转移话题,程影。”
尽管说话已经接近于发不出声了,荆挑还是固执地紧着眉头说,“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会受伤。”
态度是出乎意料的认真和强硬,程影拿他毫无办法。
“一个视我为仇敌的人,试图向我报仇。”他用指腹揉着他的掌心,纵容地回答,“一切都解决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荆挑手心被挠得痒痒的,但表情还是严肃。
“还有其他地方伤到吗?”
他用另一只手就要去摸他身上,被程影急急地抓住了。
“没有。”他哭笑不得,“那人的本事还没那么大。”
荆挑挣了挣,没挣开,作罢。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程影笑了一声,将人稍稍拉近,“去过医院了吗?”
荆挑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只很快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没去?”程影不太满意这个答案,“都感冒几天了,我明天带你去医院。”
荆挑抿了抿唇,又摇了摇头,继续挣着被握住的双手。
程影无计可施,又无可奈何:“又不说话,荆挑,你这是耍赖。”
少年似是不太高兴,皱着眉就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动作间又伸长了脖子,食指便顺势指了指。
“嗓子很痛?”程影终于松开了手,担忧地说,“可能是扁桃体发炎,明天得去趟医院。”
荆挑没理,只是转身往床边走去。
“阿挑。”
程影以为他生气了,只得好声好气地哄他,“扁桃体发炎若是不管引起发烧,你会很难受的。你听话,好不好?”
他将脖子上搭着的浴巾拿了下来,刚走近人,就被拉着坐到了床边。
荆挑捏着沾了药水的酒精棉签,毫不手软地直接往那伤口上戳,程影也没有什么反应。
手劲一松,荆挑的眉头渐渐舒展。
“不痛吗?”
“不痛。”程影自己坐近了点,嘴边的笑刻意抿淡,“阿挑,只是个小伤。”
尽管如此说,但他能感觉到荆挑还是放轻了动作。
少年人压着嗓子咳嗽,目光却只专注在那道小伤口上,程影忽然就觉得,受伤也不赖。
他再次试探着问:“我们明天去医院?”
荆挑困惑地垂眼,实在不太理解他为何如此执着这个,但最终也没再拒绝,只是单手比了个手语的动作。
程影目光微滞:“什么?”
荆挑歪着脑袋,哑声笑:“夸你呢。”
说话的声音还是像被堵在喉咙,但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愉悦。
程影莫名心一软:“给你带的东西吃了吗?”
“布袋被水弄湿了。”
少年往另一边地毯上放着的粉色纸袋扬了扬下巴示意,“我拿了一半过来。”
程影意外道:“怎么又拿过来了?”
“你吃饭了吗?”他将棉签用纸巾包住扔进垃圾桶,问得像是无意。
“嗯?”
程影注意着他的动作,没反应过来,但下一瞬却听到少年仍旧坚持哑声回答。
“我想和你一起吃。”
他的眼睛明明是深蓝色,一种类似于深渊般看不透的颜色,可在此刻望过来时,却偏偏澄澈分明。
程影忽然就觉得,大概是被人爱着,所以荆挑也很会爱人。
夜间的雨也未曾有变小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雨水砸着楼顶的声音几乎让人错觉楼顶会被穿透。
“我跟柳阿姨打电话说过了,你今晚在这睡一晚。这么大的雨,你刚刚就这么过来了?”
程影将食盒洗干净,一边用纸巾擦干,一边说他,“本来就感冒了,再严重怎么办?”
“你洗发水换成樱花的了。”
浴室的水声显得很安静,浴室里的人说话极轻,他得挨着门才能听清。
程影望着全身镜里靠在墙边的自己,难免失笑。
“以后不能这样了,听到了吗?”
“沐浴露也是樱花的味道。”
现在倒是不装嗓子疼了。
程影叹气:“对,好闻吗?”
与此同时,浴室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好闻是好闻。”少年隔着毛巾抓了抓头发,戏谑道,“不过,你知道樱花其实闻不出香味的吗?”
程影放下手上的塑料盒子:“哦?”
荆挑拎着自己的头发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抓了抓毛巾,轻啧:“香精的味道。”
程影自然接过他的动作,更显温柔地回答:“倒是,你不是喜欢吗?”
荆挑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享受着被人服务的惬意,分心地点了点下巴。
“是喜欢。”
他打了个哈欠,努力忍着困意说,“但是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了?”
毛巾盖在他的眼睛上,他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染着浴室里热气熏出的粉。
程影无声地笑:“大概是,爱屋及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