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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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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值一个人掀不起大风大浪,那一颗心装着钢琴与体面,清高得像是不染铜臭,唯一的底气便是出了事还有一个爹担着,所以,那一大家子,谁都不无辜。
谁能曾想,沈阙轻轻一动嘴皮子,那通电话最终成了一个皮球,被一个又一个人踢来踢去。
外头风声鹤唳,青阕山居却依旧静得如同世外桃源。
“承让。”
声音中只有傲气,丝毫不在乎对面的人是长辈。
白子落盘,执棋人缓慢收回手,端正的上身随着微动的肩线有了片刻松懈。
白子吃黑子,这一盘棋,他们耗到了五点。
沈阙搁在旗盒上方的手指间还把玩着那颗没下出去的黑子,玻璃透亮的在灯光下有些许靓色。
他哼笑一声。
“倒是没对你有什么影响。”
老人的视线终于从落下风的败局中收回,斟酌着还是没说什么不大气的话。
这亲外孙倒也是真不客气。
“苟延残喘的活着。”程影掀了掀眼皮,语气淡漠,“死亡才是最轻松的。”
他像是置身事外,平等的谈论着一条人命的价值,或者说,平静地审判那个承受着他沉重报复心的卑贱之人。
沈阙眉尾轻抬。
他第一次与外孙见面是在两年前。
沈阙在大女儿的苦苦相求下亲自去找了一趟已退休的名医老友,想尽了办法安排了那一场并没什么难度的手术,一进病房,刚拆下纱布的病人坐在病床上。
待看清那张脸,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有一个外孙,他长得最像宋婉青。
沈阙这后半生摆明了态度不会原谅大女儿,于是,只将特权许给了程影。
“你做事倒是不瞻前顾后。”
他拍拍袖口,背着手起身。
程影没接话,只是随着他的动作移步客厅。
凉却的茶水已被收拾了个干净,程影这才见到刚开始工作的保姆。
“先生。”中年女人将茶具重新摆放妥当,颔首的同时又看向他,“小少爷。”
“李嫂,早餐就不必准备了,一会儿约了老顾去吃宏祥园的早茶。”老爷子指着身后的人,“这小子一夜没睡,一会儿等他醒了你让人去宏祥园取食盒。”
说着,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儿最近新换了个厨子,手艺倒是不错的。”
程影应声垂眸,点着下巴应声:“劳您老人家记挂着了。”
他自然清楚沈阙找顾老是为了什么,也并不打算不识好歹。
老爷子摆了摆手,往楼上书房走去。
青阕山居一向清静,几十年了也没受外界一丝纷扰。
早上九点,程影是被夏楠尘的来电吵醒的。
他没什么起床气,耐心地听着对面噼里啪啦一长串的汇报,最后还能冷静地总结出几个关键词。
原若水因嫖被拘。
原家贪污被查。
原值跳楼。
“沈老爷子布的这盘棋,断的是整个原家的后路。按理说,他不该收网收得这么早的。”
夏楠尘那边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除此之外,程影更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那一许嘲讽,“呵呵,二十年的不管不问,现在沈老爷子几个意思?这是想让您继承他那皇位?不是,您走得惯官方那套吗?”
噼里啪啦,怨气升天。
程影听得耳朵疼。
“宋愈倒是真有手段,在这盘棋里藏得这么深,到现在风口浪尖里他竟不沾半点腥。”夏楠尘打了个哈欠,被烟呛得直咳嗽。
“还有事吗?”程影困意全无,冷着一张脸,重述道,“还有正事吗?”
“啧!咳咳!”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程影,你是不是又给我摆臭脸色呢?”
“……”
“得,我就多余问。”夏楠尘忍住吐槽,正色道,“几大百个G的视频,我四点多发过去的,早上八点半,原值从二楼跳下去的,听说进手术室还没出来。”
“呵。”
程影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细细观察着眼底下的青色黑眼圈,淡淡开口,“他要真想死,就不会只挑个二楼卖惨了。”
“……”
对面静了静,半晌才听到声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自杀?”
镜子里的人轻轻眨眼,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自杀?
原值那样的人可不会自杀。
他不屑地说:“原家落败,你说,原值营造出来的钢琴天才的人设,今后还炒得出余热吗?”
“什么意思?”
“听说他前阵子开了个小型音乐会,最近在筹备另一场了。”他揉了揉脖子,看上去颇有些兴味正深,“没什么,我同样喜欢看人从高空坠落的情节。”
高官落败,其子顺受其罪,他原家高调这么多年,有的是人看不惯。
挂断电话,耳边终于清净了。
原值实在蠢笨,走的每一步都做不好置身事外。
他将自己的爱表现得像是高洁的痴情者,什么都为此做尽,可在被人知道并揭穿是他将林杨变成阴沟里的老鼠时,他表现出来的不堪却是掩饰自己内心那种懦弱的伪装。
完美的人设里,他不堪于污点被人扒出来。
他选择同一种方式,表演着一种高调的感情被负,不遗余力地表现着他仍旧忠贞不渝的爱情观。
程影觉得可笑至极。
原值在证明他的清白与坚定,在向程影强调,他本就一无所知,尽心尽力地表演着他一如既往的无辜。
既然不想死,那就在这个世界里,继续苟延残喘吧。
用毛巾擦去嘴角的牙膏泡沫,程影目光平淡的盯着镜子里那双眼睛。
林杨死了,总归该有人承担他未消的憎恶。
——
05:21
【C:今天升温,要是觉得热就去小阁楼。我这边还有点事,归期待定。】
10:17
【不乖:好哦。】
10:39
【不乖:[图片]】
【不乖:这么多龙眼,我收拾不了。】
程影回到车上时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刚充上开机,下意识地点开了熟悉的微信头像。
图片里装满了冰箱里上次谷老头寄回来的龙眼,右下角露出了一只白皙的手,修长的指尖捻着一颗饱满的半剥了壳的,大概是被冰箱里冷气冻到了,那小小的指尖粉得更深,在白色的光线里,透着隐隐约约的色情。
喉头上下一滚,连着眸色都深了几分。
他摸着手机边缘,摩挲了好一会儿才打字。
这时,驾驶座的门被打开。
“给。”
夏楠尘扔给他一瓶水,上面泛着的冰气正在八月份的热气里凝成水。
“热死了。”没怎么被太阳晒过的大少爷正经吐槽,“那群人是没有知觉吗?赌场里面跟太上老君炼丹似的。”
水瓶空了一半。
“我是半秒都不想呆在里面。”他吐了吐舌头,将车里的冷气拨了拨,抖着衣领子说,“这群人反正只认钱,价钱谈拢了,人不得双手奉上啊。”
程影没搭理他,等了一会儿聊天页面也没有回复,他便索性将屏幕摁灭。
“他不能再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了。”他将手机搁在一边,拧开矿泉水瓶,“九岁了,已经是该上小学三年级的年纪。”
夏楠尘眉头一皱。
“不对啊,适学年龄到了,该有人出面解决了吧。”
“有人出面,就有人拦。”程影眼角一眯,“你不是查到,想买的人不是第一次上门了吗?”
车里一静。
“艹!”夏楠尘一咬牙,终于抿出了点什么,“感情这是从一开始就有预谋了。”
程影轻嗤一声。
“赌徒而已,钱就可以打发。”他抿干净唇上的水,握紧瓶子的手用了重力,“能打这个主意的人,可不缺钱。”
夏楠尘眉头越皱越紧,嘴里不停地开始骂脏话。
“这边我自己处理,你别管了。”程影深吸一口气,“抓紧时间,这件事拖得够久了。”
一闭上眼,都是那个孩子从桌下探出的手,瑟缩着发抖,在那群人的恶趣味里,捡起了地上的一个馒头。
烟雾缭绕的赌场,小孩儿安静地蹲在里边。
他听着那男人轻描淡写的说:“没钱怕什么,我还有个儿子呢。”
他不禁再一次感到后悔。
从出院到恢复的这半年间,他竟没能有半分想起来去看一看这份恩。
“越之诩在宏祥园吃饭,你去吗?”夏楠尘捏着手机,边打字边将口香糖拆开塞进嘴里,然后头也不抬地说,“你要是不去就下车。”
程影斜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将安全带扣上。
听到声音,埋头跟人聊天的人猛一抬头,一脸见鬼地盯着他。
程影跟没看见似的:“走吧。”
“你知道我只是跟你客气一下吧?”夏楠尘嘴角一抽。
“嗯。”程影靠在头枕上,闭上了眼睛,“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