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之门（无限）》夜泠莎

19、文明小区

　　19
　　黄毛死了。

　　就死在距离101室几步远的地方，单元楼门旁边的公告栏处。
　　他整个人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斜靠在墙上，脸正对着公告栏的方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文明小区居民公约”，血喷了一墙。

　　新人们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跑厕所吐去了。

　　凌晨上前检查尸体，“脖子被割断……舌头没了。”

　　田孝在旁边抹了把脸，沮丧道：“我应该多留意他的。”
　　王凯利说：“你说说昨天晚上的情况吧。”

　　田孝点头。

　　昨天晚上他从702回来以后，特意去主卧找黄毛，把大家的发现都给他说了一遍。
　　黄毛靠在床头斗地主，听见他说对面一群人集体跳楼、过了一会又消失之后，觉得他在拿自己消遣，把他臭骂一顿赶了出去。

　　“……后来我洗脸刷牙早早地回屋准备睡觉，听见他开门出来上厕所去了，然后就没听见声音了。”田孝一脸委屈。
　　凌晨抓住了重点：“你听见他上厕所，没听见他出来？”

　　田孝想了想，“好像没有……我那会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我也记不清了。”
　　他指了指楼上：“大家来帮我看看吧，万一有什么线索我没发现的。”

　　王凯利率先往101室走去，刘扬、肖正杰等人跟在他后边。

　　凌晨没动，留在原地观察黄毛的尸体，陆鸠在他旁边站着。
　　“舌头……哪去了？”他想不通这件事。
　　黄毛触犯了禁忌，杀人就行了，为什么要把舌头拔掉？

　　姚家村的任务里，村长拔掉姚苗苗的舌头，是怕他说出真相。
　　黄毛又为什么丢了舌头？

　　他的目光下移，发现黄毛右手攥着手机，左手则紧握成拳。
　　凌晨捏住他冰冷僵硬的左手，把蜷缩的手指掰开了。

　　一截软绵绵的舌头和一个小纸团一起掉到地上。

　　凌晨捡起纸团，展开来是半片铜版纸：
　　7、保护花草树木，不践踏草坪，不攀折花木。
　　8、遵章守约，不养宠物、不搞违法建筑。

　　凌晨贴在墙上比了比，跟那半张海报出自一张纸。
　　文明小区居民公约。

　　黄毛触犯的禁忌就是这个。

　　他拿出手机来拍了照，又拿过黄毛的手机。
　　手机界面不知怎么的停留在录音软件上，里面有一条新增录音，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十九分。

　　凌晨点开录音。

　　“咔哒”一声打开防盗门的声音，然后是黄毛愤怒的叫嚷：“没完了是不？谁在那装神弄鬼？”
　　然后就没了声音。

　　过了几秒钟，防盗门“卡”一声关上。
　　进度条又安静地往前走了几秒，手机里传来一个人费力的咳嗽声，好像嗓子里卡着痰，边咳边清嗓子。
　　录音结束。

　　十五分钟后，101室的客厅。
　　手机握在王凯利手里，录音已经被来来回回地放了不下十遍。
　　凌晨手里则捏着一根头绳，粉红色，上面挂着两个小草莓，是细心的刘扬在厕所垃圾桶找到的。
　　田孝确定说之前没有看见这个头绳，而101室的原住民是个独居的生病老人，没有小姑娘生活的痕迹。

　　除此之外，众人在101室的卫生间没有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的线索。

　　现在通过录音只能判断黄毛发现了什么东西，自己打开了门，然后死在了外面。
　　难道是头绳的主人诱骗黄毛开的门吗？

　　禁忌是缺失的文明小区居民公约，黄毛至少犯了“不噪音扰民”和“不骂人”两条，所以被拔掉了舌头。

　　王凯利抹了把脸，在群里发布公告，让大家搜寻房间，重点是缺失的居民公约，有什么发现立刻在群里报告。

　　凌晨说了昨天洗澡时候的发现，“我怀疑原住民一直都在，只是我们看不见，但他们能通过某些方式出现，并且影响到我们。”
　　刘扬道：“我也发现了变化。”

　　她从702回来的时候，发现一双男鞋胡乱地躺在鞋柜前面，鞋尖冲里，就好像男主人刚刚回来一样。

　　刘扬记不清先前鞋柜前的布局了，但肯定没有这么一双鞋。
　　她挨个去问三个舍友，结果她们都推说不知道、没留意、没动过。

　　田孝十分同情刘扬，问她要不要搬来101和他一起住。
　　“你住次卧，我去睡沙发。”田孝诚恳道：“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我这边肯定先发现。”

　　刘扬感动地道了谢，但想了想502的三个女人，还是婉拒了。
　　她也不是什么圣母，就想的自己能拉就拉她们一把，毕竟都是鲜活的生命。

　　702的电话半夜两点的时候响了，王凯利和肖正杰谁也没敢去接，电话响了一会就挂了。
　　凌晨想起先前的线索，702夫妇的儿子在英国留学，考虑时差的话，半夜两点这个时间也不奇怪了。

　　原住民开始逐渐露出痕迹了。

　　众人各自回去找线索，约定晚上7点在702室集合。

　　尤禹回到302就开始埋头翻找起来。

　　凌晨说房子里的原住民已经在施加影响了，昨天大家都发现了异常，只有她什么都没发现。
　　尤禹相信是自己找的不够仔细。

　　找了一会，主卧的门打开了，室友顾园园站在门口静悄悄地看着她忙碌。
　　田孝发现死人的时候，顾园园跟着过去看了一眼，就捂着嘴跑回来了。

　　尤禹没管她，低头认真找线索。

　　顾园园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道：“尤禹，你觉得……我们能出去吗？”
　　问到后面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带出了哭腔。

　　尤禹的动作停住了，几秒钟后，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你还找什么啊？”顾园园哭着说：“你没听他们说吗，这栋楼里有鬼！昨天那么多人在对面跳楼，他们都死了，要拉我们陪葬呢！”
　　尤禹叹了口气，她放下找了一半的柜子，走过去伸出手来动作生疏地摸了摸顾园园的头，“凌先生说找到线索就有机会离开，他已经活过一次任务了。”

　　“然后呢？”顾园园难过地看着她，追问道：“活过了这次，下次呢、下下次呢？！”
　　尤禹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你为什么进来这里？”尤禹最后问道。

　　“我后悔了……”顾园园哭着关上了门。

　　尤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转头继续找线索。

　　6点50的时候，尤禹敲了敲主卧的门，顾园园没理她。
　　尤禹于是道：“我去702了。”

　　702室，今天只来了8个人，孙玉宁也没来。
　　7点22分的时候，对面全楼准时亮灯。
　　男女老少们出现在顶楼楼沿上。

　　刘扬仔细观察以后，低声道：“为什么我觉得，看得比昨天清楚了呢……”
　　她摘下眼镜来看了看，“我没擦眼镜啊。”
　　“是楼变近了。”凌晨比了一下距离，“昨天两栋楼大概相距30米，今天不到15米了。”

　　“14.3米。”陆鸠道。
　　众人毛骨悚然。

　　如果两栋楼的距离每天都变近，那几天以后，岂不是那些人就会站在他们面前跳楼？
　　到时候“他们”到底是砸到地上，还是砸到他们身上？

　　对面的人开始一个一个地往下跳。
　　刘扬、尤禹和肖正杰今天鼓起勇气多看了几个，后面还是忍不住吐了。
　　“多、多吐吐就习惯了。”刘扬安慰队友。

　　这时，田孝忽然指着一个身影道：“你们看那个人，那是不是、是不是——”
　　“黄毛。”凌晨目力惊人，瞬间认出了那个人。
　　众人顺着看过去，见跳楼的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全身皮衣的青年人，一头扎眼的黄毛在风中凌乱地飞舞。

　　黄毛是被一阵冷风吹醒的。
　　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死，他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就在这时，他发现对面楼上一扇窗户里挤满了任务者，有人在拼命地跟他挥手。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跑对面去了？
　　黄毛有点懵，又有点生气，这群人是不是找到了出路，没告诉他？！

　　突然，他被人踩了一脚。
　　哪个不长眼的？黄毛怒了。
　　他转头想骂人，却发现自己身边居然也挤满了人，这些人都在无声地看着他，目光麻木，脸上的表情有悲伤、绝望、同情、甚至开始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黄毛若有所感，蓦然调头，脚下铁灰色的地面遥远而模糊，看得他一阵眼晕。
　　自己居然站在顶楼的楼沿上！

　　——原来不是其他人跑到对面，是他到了对面！！

　　黄毛张嘴大喊救命，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血从他断掉的舌根处流出来，淌了整个下巴。
　　下一秒，虚空中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他，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左脚僵硬地凌空跨出。
　　——“嘭”！

　　任务者们沉默地看着黄毛在地上摔成了一朵红白相间的血花。
　　半晌之后，王凯利艰难地开口：“我们……想错了。”
　　他们原本以为规则是文明居民公约，原住民是监督者，只要他们找齐公约内容，原住民就不会伤害他们。
　　然而任务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这样。

　　这些跳楼的原住民也是光明小区的囚犯，甚至其中一部分人可能和黄毛一样，是以前的任务者！
　　他们因为某些原因死在了这里，只能每天同一时间重复从顶楼跳下去的行为。
　　永远不能离开。

　　“这么多人，全死了吗？”刘扬声音都在颤抖。
　　“对，都是死人。”凌晨道：“这里暴露了两个提示：1，居民公约不是唯一的规则，破解任务的核心可能和原住民的死因有关。”
　　王凯利忍不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分析，他的心理素质比自己这个过了四次任务的人还要强。
　　“2呢？”肖正杰迫不及待地追问。
　　“2，是任务时限问题，”凌晨道：“对面那栋楼会越来越近，我们得赶在两栋楼撞上或者说重叠之前离开。”

　　众人脸色瞬间灰暗。
　　刚才大家只想到几天以后，那些人可能会贴着他们面前跳楼。
　　但如果问题更严重呢，当两栋楼彻底相连，或者说重叠？
　　那些困死在小区里不知道多少年的原住民，和死在这里的任务者，将直接站在他们身边。

　　谁知道到时候从楼上跳下去的，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