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火》耀君的滚滚

6、琉璃火，未央天（3）

　　整理完之后，我换上了新衣服和羽上街。原本想邀歌海一起，不过听说她不吃不喝地躲在房里一天了，魏无延正在努力安抚她。
　　人家的事嘛，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逛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前面围了一圈人，似乎发生了什么骚动。
　　和羽一起凑着热闹去围观，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了。
　　被围在众人中间是两个女子和一个看起来就颇无赖的富贵公子。他正勾着一个女子的下巴，即使被前面的人影挡住了视线也能想象到此时他一定是一副无耻的嘴脸。
　　其实这种事儿，本不该多管的，但我越看，越觉得那被轻薄的女子万分眼熟。看向旁边的羽，她也是一样的表情。
　　这时，另一个女子朝着我们这里大叫：“羽姐姐，快救救宝儿！”
　　我心下一惊，已是和羽一起拨开人群三步并两步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那被轻薄的女子正是宝儿。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着不解的光芒，似乎对现在自己的处境感到疑惑。
　　我血气上涌，一把就拍开了那男人的手，拉过宝儿。
　　他转过身来，表情狰狞了些。我猛然发现他是那天和歌海与魏无延一起回楼里的那个有钱公子。
　　“呵，这不是双壁楼的两位大主事么？”他看着我们，脸上表情带着不屑。
　　让人作呕。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气，道：“这位少爷，你要找乐子自可以去朗月十二楼，这样在大街上当众调戏别家的姑娘，怕是对大家都不好吧。”
　　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扫了一会儿，然后冷笑着一字一句：“婊子还想立牌坊。”
　　火烧上眼睛，我正想给他一个耳光，羽已经用极快的速度狠狠踹了他的肚子，在他痛得蹲下后一脚踩上他的脑袋，毫不留情地向下一压。
　　嚎叫盖过了市场上的一切声音。
　　羽拉着我和宝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宝儿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代表着什么，只是抬头崇拜地看着羽，用甜甜的声音说：“娘好厉害哦。”
　　羽神情不自然地看她一眼，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也清楚，面对宝儿这样清澈的人儿，是怎么样也斥责不出的。

　　刚走进双壁楼，我就怔住了。
　　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的，面容风流俊美的公子，记忆中那样熟悉不能忘记的脸。
　　“真巧，我也刚来。”他笑，已没有了从前那般张扬放肆。
　　我走到他面前，声音带着几许颤意：“怎么回来了？”
　　他站起来，目光不再锐利，看向楼上，道：“正好路经长安，于是转来看看。听说，发生了些事情。”
　　我点头。心中想，他回来的正是时候。
　　魏无延不行的话，董照言总能做到了吧。
　　我让羽先回去，我要带董照言去见歌海。
　　上楼的时候我问他，要对歌海说出真相吗。他轻轻摇头，说：
　　“这样对她是最好的。”
　　我们走到歌海门前，魏无延站在那里。
　　他转头，看到董照言，皱了皱眉。而董照言，则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那冷冰冰的视线，让我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搓搓手臂，我敲门，说：“歌海，董公子回来了。”
　　一阵让人焦急的沉默。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歌海出现在我们面前。正对着她的，是董照言。
　　我盯着歌海，她眼里光彩闪烁，那么生动，那么生动。
　　她轻轻说：“我想与董公子单独谈谈。”
　　我识趣地离开，走出几步，就听见门被关上，身后传来脚步声，魏无延已走到我身旁。
　　他脸上表情不太好看，是为了歌海的事吧。
　　小小的刺痛流窜在血液里。
　　可是没办法，他是董照言，歌海心中的董照言。
　　他突然握住我手腕，低声说了句“跟我来”就拉着我小跑起来。
　　下了楼梯，离开双壁楼，一路奔跑着，进了某条小巷子。
　　想要干什么？
　　我还没问出口，就感觉一股贴近的温暖。
　　被抱住了。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脸上一热，便挣扎起来。
　　他的手又收紧了些，低喃道：“别动。”
　　我一瞬间被他的气势镇住，乖乖地听话不再挣扎。
　　静静地任他抱着，好一会儿，他才又闷闷地开口，道：“我要回去一段时间。”
　　我点头，说哦。
　　他叹气，头在我颈边蹭了两下，又接着说：“家里出了点事，这一去，就不知道下次何时能再来了。”
　　抬起头，颜色稍浅的眼眸注视着我，缓缓的，认真的一字一句道出：
　　“陆涵，等我回来。”
　　努力理解着他的话语，我迟疑地点头。
　　为什么，等他回来？
　　察觉到气氛正在往一个陌生的方向发展，我只能故意打破这趋势。
　　我说：“歌海是长安人趋之若鹜的花魁，你可得早点回来啊。”
　　他脸上忽然出现一种很奇怪的表情，随即无奈地微笑起来，再次抱住了我。
　　他低低笑着，轻声说：“陆涵呀陆涵，叫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一年多前，我答应了照陵帮他照顾歌海。第一次来双壁楼找她的时候，看见你在大厅里，与陆羽她们嬉闹，突然就觉得，你就是那抹最亮的颜色。”
　　“你听好了。”
　　“我爱你。”
　　“魏无延爱陆涵。”

　　回到双壁楼，就见董照言恰好从歌海房间里出来。我走上楼梯，和他遇着的时候问他歌海怎么样了。
　　“你自己去看看吧。”他微笑着这样说，然后走下楼梯。
　　我看着他背影，问：“你又要走了吗？”
　　“恩，哥说过，他想看遍中原河山。”他微微侧头，“对了，陆涵，你与魏无延……”
　　一听魏无延三个字，我脸立刻烧了起来。
　　注意到了我的变化，董照言的语气微变，犹豫着，道：“我劝你，莫要陷得太深了。”
　　我不解地望着他，他却浅浅笑起来，背过身去，走下楼梯。
　　我耸耸肩，重新踏出步子。
　　房间里，歌海乖乖地坐在桌边，她漂亮的眼睛透过半开的窗子，静静地凝视着风景。
　　我敏感的感觉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她将视线转到我身上，慢慢向我走来，而后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她说：“涵，你长大了，要记得以后做事多思虑些，别让羽为你担心了。”
　　我知道，她一定都知道了。就算董照言不说，她也一定知道了。
　　因为她心心念念，一直是那个笑如春风又不懂心疼自己的人。
　　不是董照言。
　　或许，她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当年芳华正好时恋上的董公子，不会再回来了。
　　我忍住眼眶的湿热，默然点头。
　　她于是笑说：“傻瓜，这幅样子像什么话？你是双壁楼的陆涵，要撑起这楼里所有姑娘的。”
　　时间在一瞬间混乱。
　　那个元宵的夜晚，误入凡间的灯火仙子，笑意盈盈地告诉我她的名字。
　　而今日，竟是她用柔软的调子，叮嘱我莫要让其他人担心。
　　原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变了这么这么多。

　　歌海走了。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只说要去一个清净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想想董照陵，直到终老。

　　她这一走，楼里更是冷清。姐妹们每每提到歌海，必是一阵叹息惆怅。
　　昔日最好的朋友，如今只剩下羽一个人了。
　　羽……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嘴角抽搐。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羽行侠仗义的时候被魏守成看见了，从那以后就一直缠着羽教他武功。
　　魏无延带着魏离一起回去了，只留下魏守成暂时留在这里，一个人也怪可怜的。再加上他魏小少爷两眼湿漉漉满是恳求的模样实在让人好不心动，羽一个软化，就答应了他。
　　从此两个人出双入对，借教授武功之名行培养感情之实，直让楼里的姐妹一个个看红了眼。
　　某天我缠住了羽不让她出去，魏小公子就摆出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模样看着我。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犯罪感，我也就这么傻傻地放了羽。
　　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口，我才反应过来，悔得捶胸顿地，怎么就这么没自制力呢！

　　冬天的时候，楼里又出了桩事儿。
　　宝儿不见了。
　　我问遍了楼里，却见她们都是吞吞吐吐，一副别扭的样子，心中更是着急。
　　后来在经过厨房时偶然听到厨娘轻声聊天，才知道傍晚时候那位大人派了轿子来接走了宝儿，据说是哪家豪富公子看上了她。
　　我一怔，心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刚想冲出门口，迈出一步后想起歌海离别前的话，堪堪收了脚步，努力稳住心神等待羽回来。
　　所幸等了一会儿就见羽和魏守成进了门。
　　我急忙拉住羽，道：“你们可总算回来了。那位大人把宝儿接走了，说是要送给哪家公子。羽，怎么办？”
　　羽一皱眉，眼神一凛，吩咐了魏守成呆在楼里就带着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