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了摊牌了》风未定

2、第二章

　　车在三中校门口停下，池郁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回过头看着谢言，谢言以为他想打声招呼再走，于是冲他点点头：“再见。”

　　“车费多少？”池郁说，“我转给你。”

　　“……啊，”谢言愣了下，随后摆摆手，“不用，没多少钱。”

　　池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纸币递给他。

　　“没零钱。”谢言看着他，没动。

　　“多的算你欠我的。”池郁把钱往他身上一放，没等他再说什么拉开车门下了车。

　　“哎你——”谢言看着眼前合上的车门愣了愣，这年头奇葩挺多，还有强迫别人欠钱的，真是活久见。

　　他拿起那张纸币看了看，再转头时池郁已经走到校门口和看门的大爷说了几句话，然后进了校门。

　　谢言叹了口气，行吧，从今儿起负债三十。

　　谢辰刚上车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到地方谢言没叫醒她，一手抱她一手拎着她的小书包上了楼。

　　“呦，还抱着呢。”他进屋时奶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他抱着谢辰说了一句。

　　他把谢辰放到沙发上，进房间去找小毯子前淡声回了句：“路上睡着了。”

　　等他进房间后奶奶才放下电视遥控器，走过去弯腰往谢辰脸上瞅着：“我看看……嗯，皮肤白，细皮嫩肉，像你哥……呦！”

　　奶奶自言自语说了没几句突然喊了一声。

　　动不动就嚎几嗓子是她的日常活动内容之一，跟吃饭喝水一样，每日必不可少。谢言装没听见，继续在柜子里翻找小毛毯。

　　“怎么是个聋子！”奶奶不知道是激动兴奋还是震惊诧异，扭头冲他房间门口喊道：“谢言！快来看你这便宜妹妹，是个小聋子。”

　　谢言闻言皱了皱眉，拿着小毛毯从房间里走出来，还没走到近处就看到谢辰被撩开头发后露出的两只耳朵，脚步倏忽顿了下。

　　谢辰的耳朵和别人不太一样，耳廓是向内翻折的，两只都是。

　　回来的路上谢辰一直趴在他腿上睡觉，头发乱七八糟地盖了一脸，加上他也没刻意去注意过谢辰的耳朵，此刻看到难免有些惊讶。

　　“哎，她说没说过话，从小就聋的人是不会说话的。”奶奶指着谢辰，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稀罕事，语气激动道：“残疾人，聋哑。”

　　“会说话，”谢言抬头看了奶奶一眼，“也没聋。”

　　“哦。”奶奶顿时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好像谢辰不是聋哑她还挺失望，边拿余光瞥谢辰边回去坐回沙发上重新拿起遥控器，抱怨地嘟囔了句，“要真又聋又哑，那点儿生活费够干嘛的。”

　　“什么生活费？”谢言闻言突然转过头看着她，脸上表情有些惊诧。

　　“还能什么生活费，”奶奶白了他一眼，“给他白养一个还能白养两个啊。”

　　“我早不用你养了。”谢言说完这句话转身进了厨房，门在身后嘭的一声合上。

　　他现在脑子里跟堵了一团毛线似的，又乱又烦。

　　站在灶台前瞪着水池里还没洗的一堆锅碗瓢盆瞪了很长时间，瞪的眼睛都酸了客厅里奶奶的骂声才渐渐低下去。

　　谢言回过神搓了搓脸，又愣了一会儿后伸手打开水龙头，然后又站着不动了，等到水池里的水快要溢出来时关了水头龙。

　　去他妈的做饭！

　　“我出去买点吃的，”谢言拉开厨房门出来，边低头换鞋边冲客厅说，“中午不做饭了。”

　　奶奶眼睛盯着电视，眼神都没往他那边瞟一下，听到他说话拉着脸冷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谢言出了门在门口站了半天，烦躁地叹了口气，然后顺着楼梯慢慢下了楼。

　　他终于明白奶奶为什么会这么痛快就同意老爸把谢辰送回来，原来是因为老爸给了生活费，虽然不知道给了多少，但老爸居然会出钱，挺让他意外的。

　　前年爷爷不小心摔了一跤，需要挺多钱住院治疗，当时奶奶让老爸凑点钱的时候老爸硬是只给了不到两千，之后不管再怎么要都不愿意给了。

　　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意外的，如果老爸不给钱，那奶奶是肯定不会同意抚养谢辰，为了让奶奶点头，老爸也不得不提前出点儿血。

　　就是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一直给生活费，毕竟谢辰已经送回来了，就算他耍赖不想再掏钱，奶奶也不能再把谢辰赶出去。

　　吃完饭谢言把桌子收起来，又去厨房把泡着的锅碗瓢盆全洗了，然后回房间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摆了个大字。

　　躺在床上忍不住感叹一句，太他妈累了！

　　趴了一会儿后谢言翻了个身，脸对着天花板愣了片刻，摸出手机给张皓发了条微信。

　　-耗子，哪儿呢？

　　张皓很快回过来一条过来。

　　-在家，出来转转？

　　谢言盯着手机屏幕挣扎纠结几秒，困，而且累，不想动，出去转也就是找个路边蹲着抽根烟，没劲儿。

　　不想转。

　　-困睡会儿，去学校叫我一声。

　　-行，睡吧，到点喊你。

　　谢言手机刚放下就感觉瞬间失去了意识，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立马无缝衔接地睡死过去。

　　这一觉虽然睡的很沉，但却并不怎么踏实，半小时内做了两三个没头没尾乱七八糟的梦。

　　张皓打电话喊他起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刚睡着没五分钟，费了很大的劲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比没睡前还累，跟睡了个假觉似的。

　　谢言到教室时还有五分钟上课，他刚坐下就看见田时雨往他这边瞄了一眼，接着便走了过来。

　　田时雨是老李的课代表，看样子应该是来传达老李旨意的。

　　“谢言，李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找他。”田时雨走到他桌前，站在他面前说道。

　　别的班委通知个什么事都是离着两米远说一声就行，但田时雨不一样，她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个特别害羞内向的小姑娘，说话声音一向是低低柔柔的，不离近点都听不清她在说话。

　　“现在去？”谢言问。

　　田时雨转身转到一半又停下，抬头看了眼他，视线很快又移到桌面上：“李老师说你到了就去，应该是……现在就去的意思。”

　　“嗯，谢谢。”谢言说。

　　老李找他肯定是因为上午逃课的事，该来的总会来，不就是逃课嘛，逃都逃了，现在怂有什么用，别怂！

　　谢言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随后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谢言同学，”老李坐在办公桌后正在改试卷，看见他进来手里的钢笔倒转了下用笔帽敲了敲桌子，“请你用目无章法造个句。”

　　“你什么时候改教语文了。”谢言问。

　　“我不仅改教语文了我还要改教思想品德，好好给你开导开导。”老李说。

　　“那你抓紧时间，”谢言说，“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

　　老李年纪不大，还不到四十，长相和性格都属于温和那一挂的，很少动手打学生，他教育学生的原则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谁犯了错他就给谁念经，班里人都不怎么怕他，不过也都挺给他面子。

　　“嘿，你还知道上课啊，”老李走到谢言跟前看着他，“上午逃课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上课啊？这会儿想到啦？下个周就期末考试了，还不把分成十八份的心收一点儿上来摁复习上。逃课，打架，斗殴，早恋……”

　　“没早恋。”谢言说。

　　“没早……”老李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是我没抓住啊还是没有啊？”

　　“不用套话，”谢言叹了口气，“真没有。”

　　“哦——”老李很夸张的哦了一声，哦完煞有介事地点了两下头，“哎，我怎么听说语文课代表喜欢你呢。”

　　“哦——”谢言说。

　　“哦个屁，臭小子！”老李笑着骂了一句，“没有就没有吧。谢言，你挺聪明一个孩子，别浪费自己的才华，高中三年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希望你能为自己的将来负责，做你该做的事，成为你该成为的人，而不是整天逃课打架，虚度挥霍浪费这三年时间，我这样说你明白么？”

　　谢言点头。这种时候除了沉默点头貌似他也没别的话可说。

　　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课，谢言下巴颏抵着课桌，半阖着眼睛盯着前方某个点。四周一片闹哄哄的，跟下课了没两样。

　　生物老师两眼通红通红地站在讲台上，出的声都带着颤音，谢言感觉她再吵两句就能哭出声。

　　反观第三排站着的那个女生，斗志昂扬激情满满面不改色，声音比生物老师带了扩音器的都大。

　　以前不知道听谁说的，吵架的秘诀就是声儿大，谢言感觉他们班同学都深谙这个道理，怼老师的时候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他们班除了班主任和物理老师，其他老师都被这帮学生吵哭过。

　　也可能是被吓哭的。

　　想到班主任，谢言想到上课前老李说的那句“别浪费自己的才华”，他都不知道他自己有什么才华可以浪费，也就画画比别人好一点儿，学校有什么宣传板报基本都找他。

　　在一个小破城市里的一个小破学校里找不到比他画画更好的，不代表他就是好的。

　　屁的才华。

　　每日课堂一吵结束的时候这节课差不多也到时间了，生物老师努力调整了下呼吸，把家庭作业布置完捂着脸跑出了教室。

　　第二节课刚上课没两分钟，今日课堂一吵的主角就被老李提溜出了教室。

　　后面几节课虽然没人再敢和代课老师吵架，但课堂氛围依然是闹哄哄的，谢言一下午就在这种热闹的气氛里补觉补过去了。

　　“我操，三千字检讨？”张皓听说谢言被罚三千字检讨，一脸震惊，“得写完一支笔吧。”

　　“不知道，”谢言边往校门口走边说了一句，“没写过。”

　　“我那有一盒笔芯，我给你拿几根。”张皓说，“不过还好下周要考试，周会取消，你的检讨书顺延到下学期，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个时间点犯事儿，很难不万幸。”

　　像期末考试这种重要的考试，每个班主任多多少少还是挺重视的，虽然谢言成绩也就凑合能看的程度，老李下不下狠功夫收拾他都不会多影响他的发挥，但老李还是秉持了考前让学生有个好心情的原则，因此并没有怎么罚他。

　　放学后谢言和张皓在教室里磨蹭了会儿才出来，这会儿学校附近都没有什么学生了。

　　他俩出了校门站路边两脸迷茫，现在回家太早，不回家吧又没别的地儿能去，正发愁呢旁边张皓突然叫了他一声。

　　“言哥，”张皓抬着下巴示意他看对面，“那不是八班的池郁么。”

　　池郁是谁？谢言顺着张皓的视线看过去，靠，债主……

　　“那些是什么人啊？”张皓眯了眯眼，费劲地瞅着路对面，“看着不像学生，社会青年？追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