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了摊牌了》风未定

1、第一章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开了快四十分钟，依然被裹在市区嘈杂拥挤的车流中。

　　谢言从早上起床时就一直皱着的眉头这会儿都快拧成毛线团了，缠一缠都能从脸上拿下来织毛衣了。

　　车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越来越炽热，晒得他想直接翻窗户下车。邻座的大叔从上车起就在睡觉，上半身很有节奏的左右右左左的摇摆地正欢快。

　　谢言瞪着看了一会儿，挺魔性的，要不是他现在心情不怎么好，估计会乐出声。

　　心情不怎么好。
　　准确地说，是很差。

　　从得知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并且这个妹妹很快要被送回来和他一起生活开始，心情就他妈没好过！

　　谢言刚把视线从地中海款不倒翁身上移开，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张皓。

　　“喂言哥你人呢？”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张皓的声音，听着有些闷，应该是躲厕所里捂着听筒偷偷给他打的电话，其实以他的大喇叭嗓门，捂不捂也没区别，“刚老李问我你怎么没来上课，我靠我他妈也想知道你怎么没来上课，你哪儿呢？”

　　“公交车上。”等张皓一口气说完，谢言才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

　　“公交车上？”张皓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没控制住声音吼了一句，“去接你妹？你妹今天回来？”

　　谢言被他这一嗓子吼得更烦了，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再喊抽你啊！”

　　虽然张皓人挺欠抽，但光凭谢言一句话就能猜到他去干嘛，这默契，不是从幼儿园就混在一起就达不到这牛逼哄哄的效果。

　　“这速度可真够快的，上周刚通知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周就马不停蹄的给打包送过来了，这才几天啊！”

　　三天。谢言在心里接了一句。

　　通不通知他有个妹妹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他和老爸这些年几乎没怎么联系过，印象里从有记忆起他就没和老爸说过几句话，仅有的几句话还是隔着手机说的。

　　他现在连老爸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从小到大老爸就没管过他，全方位无死角立体环绕地没管过。

　　在这一点上他俩挺有默契的。

　　在谢言看来，老爸再婚生十个八个再再婚再再生十个八个再再再……再再再……，这都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但非要把再的小孩儿送回来就他妈很让人烦躁！

　　然而不管他怎么烦躁不爽也抵挡不了这种操蛋的事儿发生，就连奶奶都同意了，一个自私抠门了一辈子只顾自己而活的老太太居然同意了抚养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

　　挺神奇的。

　　手机那头张皓嘴一直没停过，越说越投入，谢言都找不到切入点让他闭嘴。不过声音倒是比之前小了很多，估计是怕人听见。

　　“这爹当的可真省事！不想养就别生啊！生了又不管，一个这样，两个还这样！这都什么年代了避|孕套懂不懂，要没钱买我可以无条件赞助啊直到他生不……”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亲爹弃养了，”比起张皓这种来势汹汹的气愤，谢言倒是平静多了，“麻烦转告一下您的嘴，让它歇歇行么。”

　　“行，我嗯嗯……”张皓含糊不清地嗯嗯几声。

　　“什么玩意儿？”谢言皱着眉问了一句，问完才反应过来，“靠，你是闲出屎了么。”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么。”张皓叹了口气。

　　公交车突然转了个弯从主干路上下来，随后进了一条两边用蓝色铁皮围起来的……过道，还是一条地面高低起伏不平的过道，车子顿时颠簸起来。

　　这条过道应该是因为附近在施工临时围出来专供公交车使用的，差不多一个半车身宽，因为是单行道，所以虽然路面坑坑洼洼，司机还是开的飞快。

　　谢言被颠的话都不想说了：“没事儿退了吧。”

　　“好嘞，”张皓说，“你别忘了给老李发个短信说下情况，他今儿脸色看着不太……”
　　“哎！我操！”没等张皓说完，谢言突然喊了一嗓子。

　　就在刚刚！一个急刹车！有个圆圆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地擦着他的裤腿滚过去了，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圆圆的玩意儿是旁边大叔的脑袋。

　　不倒翁的脑袋摇掉了！！！

　　谢言猛地把头转向旁边，看到不倒翁正捂着他圆圆的脑袋抽气。

　　他圆圆的脑袋还在他圆圆的脖子上！

　　他一脸惊恐地瞪着不倒翁看了两秒钟，才缓过神来把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慢慢吐出去。

　　靠，刚那玩意儿的形状质感和脑袋也太他妈像了，是什么东西……

　　谢言余光瞥见车厢地上的柚子时顿时无语了。

　　“哎言哥！”张皓不知道他这边儿怎么了，听他喊也跟着喊了一嗓子。

　　“你能别这么夫唱妇随么。”谢言听他喊就头大，无奈地叹了口气。

　　“靠，你一人喊我要不陪你不显得你傻逼么，”张皓说完嘿嘿乐了两声，乐完又说了一句，“你别忘了请假的事啊，本来这事你提前说老李不会不同意，但你招呼都不打直接就不来学校，搁谁谁不气啊。”

　　“行了，知道了。”谢言说完挂了电话。

　　池郁走出火车站，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点直接去学校还能赶上最后一节课。

　　收了手机正打算去路边打车，刚走了两步就感觉身上的短袖被人从背后很轻地拽了一下。
　　没等他回头看，短袖又被拽了一下：“哥。”

　　池郁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小女孩儿，看着年纪挺小的，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个松松散散的高马尾，额前很多头发散下来挡住了耳朵和一小半侧脸。

　　“你……”池郁往四周看了看，不是节假日，出站的乘客不多，没看到旁边有疑似丢了小孩儿的人，“是不是走丢了？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记得吗？”

　　高马尾手里还抓着他的衣服，仰着脑袋又叫了一声：“哥哥。”

　　哥哥？池郁为了方便交流，半蹲下身看着高马尾，试探地问道，“那哥哥的电话号码你知道吗？”

　　高马尾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他。

　　“嗯？”池郁愣了下，回过头看了眼身后，除了几个蹲在路边等下一波乘客出来的商贩没看见其他人。

　　哥哥还真是在叫他。

　　池郁看着高马尾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指了指自己，问她：“你以前见过我？”

　　高马尾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池郁盯着高马尾看了几秒，大概明白什么情况。直起身往前面的小广场看了看，注意到右前方不远处有个男生正朝这边走过来，看着和他年龄差不多。

　　对方在他和高马尾面前停下，盯着高马尾看了几秒，又抬头看了看池郁：“你好，问一下这小孩儿是你的吗？”

　　“有事吗？”池郁也看了下高马尾，高马尾没任何反应。

　　“没事儿，”谢言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老爸电话里只说了谢辰的车是几点到，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信息了，“我来接……一个小孩儿，和这个同款。”

　　“同款是指？”池郁有点儿想笑，第一次见有人用同款形容人的，不过他发现对方的眼睛和高马尾挺像的，挺大挺圆。

　　“就，长得差不多，身高也差不多，也是个小女孩，”谢言说完又加了一句，“叫谢辰。”

　　高马尾听见谢辰两个字时眼神变了变，一直抓着池郁衣服的手终于松开了，往谢言身边靠过去，叫了声：“哥哥。”

　　“你叫谢辰，”虽然谢言直觉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谢辰，但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了一句，“是么？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高马尾点头：“谢辰，哥哥，谢言。”

　　“嗯，对了。”谢言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谢言，是来接你的。”

　　谢辰伸手拽住了谢言的衣角。

　　“谢了，”谢言转头想和池郁打声招呼再走，结果一回头扫到他手机打车页面的地址是三中，于是顺口问了句，“你去三中啊？”

　　“啊，”池郁应了一声，应完可能是觉得出于礼貌应该回问一句，于是看着谢言问了句，“你们怎么走？”

　　“我提前叫了车，”谢言掏出手机戳了几下，看着他说，“师傅马上到了，要不一起吧，我到三中附近，顺路。”

　　“嗯，”池郁也没推脱，把手机退出打车页面后塞回口袋，“谢了。”

　　车上开了空调，再加上师傅开车挺稳，谢言开始有点儿犯困，脑门靠着车窗昏昏欲睡，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还没给班主任李信发请假短信。

　　掏出手机找到班主任的号码，点开对话框后拿着手机愣了半天，硬是一个字也没打出来。

　　其实今天要去接谢辰这事儿对他来说也挺突然的，凌晨三点多一个电话打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通知他去火车站接人，后面还说了几句什么他也没听清。

　　挂了电话躺床上愣了快一个小时，想再睡会儿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虽然脑子很空，但身体里总堵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感受。

　　压抑，憋闷。

　　他不在乎老爸这么多年对他的漠视，用张皓的话说老爸这种行为算是弃养，弃养就弃养吧，无所谓。

　　他看老爸跟看个陌生人似的，实际上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也就比陌生人多了一层血缘关系，但当他得知谢辰要被送回来时，却没来由的感到烦躁。

　　特别特别烦躁。

　　谢言最终什么也没发，实在不知道发什么，他家的这些破事儿老李并不知情，解释起来太麻烦，他也懒得解释。

　　爱咋咋地吧。

　　谢言把手机放回兜里，继续靠着车窗发愣，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抽了，突然想起来在公交车上把柚子当成旁边大叔脑袋在地上滚的事儿，忍不住有点儿想笑。

　　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偏开头对着窗户笑了起来。

　　不笑没事儿，一旦因为傻逼的事儿笑起来想马上停下来基本是不可能了，反正他就从来没成功过，他和张皓经常因为一点儿屁大的小事儿能嘎嘎笑十几分钟，越想停下来越笑的跟被人点了一年笑穴似的。

　　谢言本来是闷着笑，最后控制不住直接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