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捕鱼记》雀食蟀

28、定水（二）

　　客栈之中，两人对坐着。

　　明言抱着前几日避之不及的竹筐望着齐芳楚上楼的背影，赵知煦能不能得救就看今日。

　　“好苦啊。”巧儿喝完一整碗药汤之后抹抹嘴巴，立马往里面塞了一把葡萄干，她拉着兰淙的手鼓着脸问道：“这几日，小淙哥哥早出晚归，似是又些变化，看你的手掌都抵得上巧儿的两个大了，你跟着芳楚姐姐去了后山果然学到了许多本领，何时有空教教我，我也想要长得快些。”

　　不出意外地，兰淙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打发着阿古把巧儿带去外头玩儿了。

　　“明言，别太担心了。”兰淙说。

　　“嗯，我知道。”

　　“昨晚没有睡好？”兰淙问。

　　“嗯...是...”明言有些支吾。

　　“是师兄们还是赵知煦？”

　　“也不完全是...其实。”话没说完，齐芳楚推门出来：“好了，你们可以上来了。”

　　“我也想去，明言哥哥。”巧儿听见声音从屋外跑进来。“巧儿乖，你和阿古在楼下等我们，知煦哥哥会没事的。”明言温柔地安抚道，没等巧儿点头，阿古一把把巧儿拉了出去摘果子。

　　明言还是低估了瘟疫的利害，才短短数日未见，只看了一眼，他无法说服自己眼前的人是赵知煦。

　　最严重的是头部，头发几乎已经掉光了，露出紫红色的头皮，这些地方大部分已经溃烂，流出的血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痂，伤口的有些部分相互重叠形成了更深的溃伤，侧面的脖子上烂掉的肉萎缩称一团留下小坑，脸上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新长的淤青和溃烂的伤口覆盖下，勉强能看得见赵知煦的嘴巴和鼻子，面容甚至也不大能够分辨的出了。

　　明言声音有些颤抖：“知煦，你感觉如何？”

　　“明言，你来了？”赵知煦睁开眼睛，将牵连眼角的伤口扯出了鲜血，但似乎，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了，朝着相反的方向说道。

　　“是我，明言。你别害怕，我带着解药，齐掌柜说你用了解药就能好，就能恢复了。”明言隔着齐芳楚设下的结界喊道。

　　“放心，他吃了我的药护住了心脉暂时死不了，只是受些皮外之苦罢了。”齐芳楚催动结界，将结界又扩大了点范围，明言往后退了几步。

　　“倒是你，离他远点，别一个还没有治好又搭上一个，我可没办法向某些人交代，毕竟还是有求于人。”齐芳楚说。

　　“齐掌柜，他眼睛怎么回事？能治得好么？”明言显然是没有听见。

　　“他眼睛看不见只是暂时性的，以他的身体来说，这还不算太严重，等毒素清除自然就能恢复了。”齐芳楚回道。

　　“齐掌柜，不知我这英俊的面容还能恢复如前么？”赵知煦用手摸了摸头上的伤口，痛的咧开了嘴。

　　“呵呵呵，明公子，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这位朋友了，都这样了，还在跟我们开玩笑呢，你放心治不好的脸，我可以再帮你个找个好看的脑袋给你安上便是了。”齐芳楚笑了半天，不知是真乐假乐，只是光听这笑声，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把那东西拿出来吧。”齐芳楚摇着扇子。

　　也许是几日服下的药汤的作用，原本黑的发亮的定水竟然变成了红色，此刻正盘踞在明言的手掌中。血红带着些许光泽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眩目的光，又红得让人移不开眼。

　　齐芳楚施展法术对着定水念了几遍咒语，定水慢慢腾空而起，进入了结界之中，它吐着信子，扭动着身体，逐渐变小，直到变成了一根如同发丝般极细的针，若不是它闪着红光，正常人根本无法发现它。

　　那根针漂浮在赵知煦的头顶上，停留了片刻。

　　“待会儿可能有些痛，你须得忍耐一些，千万不要做出过大的作动或是挪动身体，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进去的东西能够完整的出来，或者说它能从你完整的身体里出来。”齐芳楚半开玩笑地说。

　　赵知煦点头，明言攥紧了拳头。

　　齐芳楚合掌施力：“入！”那根针猛地往下一扎。

　　在针扎入的同时，赵知煦的身体本能地一颤，“啊————” ，极度的痛从头顶蔓延至全身，他还是忍不住喊叫了起来。

　　“不是都跟你说了么，别叫，到时候出了问题，谁也担不起。”齐芳楚半嗔半怨地说道。

　　“嗯...”赵知煦眉头紧锁，从嘴里艰难地蹦出一个字。

　　“定水大哥，你轻一些，我朋友他会受不住的。”明言哀求地说道。兰淙用手扶住明言的肩膀：“相信我，齐掌柜一定能医好赵知煦的，他不会骗我们的。”

　　听着赵知煦忍痛发出的闷哼声，明言知道定水开始在他的身体中寻找瘟病的源头了，从头顶开始，针的轮廓从额头到脸颊再到嘴唇，最后没入在脖颈处。

　　“额——额啊——”赵知煦抑制不住地低声嘶吼，病痛似乎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了，明言也随之更加焦急地徘徊于结界之外。

　　虽然赵知煦痛苦万分，但兰淙发现渐渐地那些淤青的颜色淡了些许，它们居然动了起来，头顶，脸颊，手腕上的淤青慢慢汇聚到了一起，它们开始往下移动，逐渐融合成了一团半黑半红的血块样子的东西，那东西顺着细针的方向往下游走。

　　“快，把上衣脱了！”齐芳楚喊道。

　　赵知煦忍住剧痛，艰难地扯开衣带将上衣脱下，那东西停留在赵知煦的右肋处，中间部分则是定水的所在之处。

　　“看样子，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齐芳楚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的玉碗，接着又对着赵知煦念了句咒语，霎时之间，定水从血块中破体而出，与之同时流出的还有一股黑红的液体，齐芳楚将玉碗靠近，那股液体尽数流入了碗中。

　　赵知煦一下子没了知觉倒了下去，结界消失，明言冲了进去，将赵知煦扶到了床榻上，他发现，那些淤青竟然全部消失了，赵知煦的脸色也恢复了些。

　　齐芳楚把碗放到了桌上，欣喜道：“瞧这小东西，倒还挺有力气，出了宿体，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碗里的液体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暗红色的蠕虫，突然碗中冒出一阵烟，虫子还在挣扎着，随着它摆动的幅度越来越激烈，烟越来越多。

　　“这是什么味道？”明言见状围过来看，碗中的虫子已经停止了挣扎，干瘪如同枯枝。

　　“这是血蛊。”齐芳楚晃了晃碗，确认了蠕虫已经归西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