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捕鱼记》雀食蟀

29、定水（三）

　　“血蛊？”明言隐约意识到什么。

　　“这东西只有在南疆地域才有，这里我也不曾见到过。”齐芳楚说。“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带过来的呢？”兰淙问。

　　“可能很小，我五年前游历南疆时曾见到过这种小虫子，但它对生存环境的要求其为苛刻，南疆阴冷潮湿，白昼温差很小，如果离了南疆，它是断然不可能活得下去的，并且，我在南疆见到过的最大的血蛊也只有这条的一般大小。”齐芳楚说道。

　　“这么说的话，这虫子已经被有心之人又筛选培育过了，它能适应更加复杂的环境，并且被它寄生之后病情更加严重。”兰淙把死透的虫子在手掌中来回查看，也没能看出什么头绪。

　　明言伸出手也想查看一番却被齐芳楚用手打了回去：“谁带的这虫子来的天庆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个，你凡人之躯是碰不得的，收手。”

　　齐芳楚拎着血蛊的尸体放进了碗里：“这东西已经死了，给你们是没什么用的，我看给我的人参做养料倒是极好的。”

　　齐芳楚又扔出一瓶药扔给兰淙：“我该做的已经做了，这个是清除你朋友体内的余毒，按他的情况七日便能恢复如初。”

　　七日之后，赵知煦恢复如初，但他母亲病的比他严重的多，加上身体孱弱，毒素侵入眼睛，为了保命只能将眼睛摘除，在定水的作用下幸而捡回了条命，与那些暴尸街头的村民相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赵知煦母子二人自是对齐芳楚，明言等人感激不尽。

　　越是靠近那天，齐芳楚越像是变了个人，在客栈能碰到她，她会招呼着大伙一起吃饭，有时若是阿古多嘴说错话，她也笑笑并不像从前那般责怪他，有时也会偶尔讲起她与高石溪在一起的事情。

　　这天最终还是到了，按照齐芳楚的要求，除了明言和兰淙两人，其他人一概都没有告诉。亥时二刻等客栈中所有人都熟睡后，兰淙和明言收拾齐整，前往高府，完成齐芳楚的心愿，做最后的了结。

　　高府内静悄悄的。

　　“看来，今天结束得比往常早。”兰淙说。明言轻轻推开前厅的门。

　　“咯吱——”大门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太师椅上的男人。

　　“高公子。”二人异口同声。

　　“你们...你们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深更半夜到我家来做什么？”显然高石溪被吓到了，但看面前二人的穿着谈吐实也不像什么为非作歹的人。

　　“高公子，这个...说来话长，其实我们是来见一位朋友，她让我们来这里会面。”明言尽可能把事实说的委婉一些，以免高石溪接受不住。

　　“我与二位素未谋面，你的朋友为何会让你们来我府上？二位还是趁早将实话说出，以免惊动官府。”高石溪的话对二人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这个镇上哪还有什么狗屁官府。

　　三人面面相觑之时，门外响起一位男子的声音：“好了，石溪，是我叫他们来的。”

　　站在明言面前的男人穿了件水青色的弹花暗纹长衣，头发梳起挽了个发冠，还是那双桃花眼，只是没了胭脂水粉的装扮多了分清冷，与平日里见到的齐芳楚有六七分相像，但却不完全相同，面前的男子更多了一些疏离感。

　　许是见到了心上人的缘故，齐芳楚的举止更比往日不同。“这是我远游时结交的朋友，都是就旧相识，不必惊慌。”齐芳楚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二位贵客，恕我刚才无礼了，我去让管家沏壶好茶来。”高石溪往外喊道。

　　“别叫了，今日老爷与管家都去五十里外的袁大人家赴宴了，今晚应是回不来了。”齐芳楚拉住高石溪。

　　“奇怪，那今日家丁还来布庄说老爷捎口信给我，让我今日来府说是有事找我。”高石溪嘀咕道。

　　“许是忙忘了，你也知道，老爷日日公事繁忙，总是这二位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并不是什么夜闯府邸的贼人，石溪莫要错怪了。”齐芳楚特意加重了后面的几个字。

　　明言知道齐芳楚意有所指，转头假装看向后面的字画。兰淙咳了一声：“好了，齐掌柜，可以开始了么？”

　　“开始什么？”高石溪问。

　　“哦，是这样，前几日我去后山腿上受了点伤吃了药总不见好，恰巧碰到二位公子来这游历，别看公子年纪尚轻，却是治疗腿疾的杏林圣手，我请他们来帮我看看，只因二位明日还要赶路，所以才让他们此时来此。”齐芳楚侃侃而谈，明言不由得从心里佩服起来，原来自己扯谎的本事在这位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

　　一番解释，高石溪看着兰淙：“兰大夫看着年轻却不想在医术上有如此造诣，那有劳二位为芳楚治疗了，里屋有请。”

　　齐芳楚按照约定躺在床上，兰淙为她把脉之后，又说要查看患处。他撩起齐芳楚的裤腿，露出了那根云纹锦的红绸带。

　　“要针灸这绸子恐怕......”兰淙装作为难。

　　“无妨，我来解。”高石溪抬起手将绸带拉开了一半。

　　“慢着，石溪，我...我不想解。”那双桃花眼望着高石溪眼里尽是不舍，倏然间滴出一颗泪来。

　　高石溪皱了皱眉头，楞了不多时又笑道：“怎么了，不就是摘下来一会儿么，到时我再帮你制条新的。”他用手把眼泪抹去：“别人都看着呢，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可我....可我还是不想摘。”齐芳楚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紧紧握住高石溪解绸带的手不松。

　　高石溪没有办法，只好背对着明言和兰淙将身子凑了过去，在齐芳楚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齐芳楚看着眼前的人，把头枕在高石溪的肩上，高石溪轻柔地拍着齐芳楚的背，一边说这话一边将手向齐芳楚的脚下探。

　　“记得在黔府布庄学艺的时候么？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时我们跟着师父学艺，你把一条即将交给客人的布染坏了，结果你却推说是我调制的染料有问题才把你的布匹染坏的，我听说之后简直气坏了，咱两根本不认识，我就想啊，你为何要这样诬陷我。”

　　“那你后来为何帮我圆谎？”齐芳楚问。

　　“看你因为害怕被师傅责备哭得梨花带雨，我还是心软了下来，答应帮你瞒过这件事情。”高石溪又说：“结果东窗事发，还是被师父发现了，于是我们两个被罚洗了一个月布庄所有的染缸。”

　　齐芳楚破涕为笑：“原来是中了我的，美人计 ”。他哭过的声音还有些闷闷的。

　　“哈哈，你说的对。”高石溪应和道。

　　“你还笑，擦染缸不小心摔进去的可不是我，再说了，你以为我会这么笨把布染坏？”齐芳楚说。

　　“可别再说了，我一直没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是故意染坏布的，那天你前脚哭哭啼啼来找我帮忙，后脚小林就跑来跟我告状，说亲眼看见你把一整包盐巴倒进染缸里，还说你心怀不轨，让我离你远些。”

　　“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为何还答应帮我？”齐芳楚问。

　　“因为我也是一样，心怀不轨......”高石溪笑道：“那天第一次在布庄见到你，我就觉得你长得好看。”

　　齐芳楚噗嗤一下地笑了。

　　“别笑，我说真的，看你的样子总是有很熟悉的感觉，像是我们已经认识好久了。我发现虽然你不怎么讲话，但你对待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特别的认真，渐渐地，我开始喜欢看你做事，不管是调制染料还是染布晾晒，你从来都不含糊，看到这些我真的从心里佩服你，看你晾晒挂不上布，又被水滴的睁不开眼睛我又觉得你特别的可爱。渐渐地我发现我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你的样子，有时候，我在想我要是你的手里布那该多好，在光和风中飘扬，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烦忧......”

　　高石溪的声音有些虚弱：“没有遇见你之前，任何人从未这么真挚地对待过我...芳楚，说起太阳，我已经好久没有晒到过...太阳了...放我走吧...芳楚”

　　高石溪的面容有些苍白，他费力地抬眼，眼前的人早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抱我紧一些...这样的时刻...有你在我身边，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石溪别说话了，别说话了......”齐芳楚用力把高石溪搂在怀中颤抖地说道。

　　那条红色的云纹锦被紧紧地攥在手中，它在空中晃动了一会儿，最后低垂下去，跌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