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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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漆黑一片，朝鸟悠方才放下工具，凝视眼前这个木制塑像。
一个秀气温和的女性正在注视她，朝鸟悠感觉内心被一股热意贴了贴。是祭海女，仿佛用灵魂抱了一下她。
她松了口气，要把头放置回身体里。察觉到身旁多了好几盏灯，还有一个暖身体的小炉子。
旁边的桌子上趴着一个人，大概是今天过于劳累，伊佐木要趴在桌子上浅眠。橘黄色的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像只在阳光下扇动翅膀的蝴蝶。
也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朝鸟悠小声地放好祭海女的身体，看了看手机。
凌晨三点，她简直像个超人一样，整整一夜没睡，天都快亮了。
她凑近一些，打算叫醒伊佐木要。
可刚靠近，她就停住了。也不知道伊佐木要这几天有没有好好休息，如今睡得这么沉。她把小暖炉往伊佐木要身边移了一下，自己起来松松筋骨。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实在是累人，她边活动边往海岸走去，想看看日出。
听说美海和木原纺都长出了胞衣，那么是不是说明陆地人和海村人的孩子，能够延续胞衣的基因。朝鸟悠轻搓了一下手，并不打算事先说明这个发现。
海村人没醒来，陆地灾难没有平息的时候，公布这件事是非常危险的。
距离舟曳祭还有两天，朝鸟悠在前几天已经置办了很多氧气瓶和救生物品，聊胜于无吧。
她靠在围栏上闭目养神，恍惚又想起了五年前那场惨烈的灾难。朝鸟悠记得伊佐木要来找到自己，对她说着不要忘记自己。
那时候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朝鸟悠想了想，迈着步子走回工具房。
一片片暖雪落下，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冰冷的。沙沙的踩踏声中，朝鸟悠与赶来的伊佐木要相遇，他只简单地披了件外衣，带着围巾就出来了。
“喂，一起来看日出啊。”朝鸟悠向他挥手，声音轻快。
伊佐木要愣了下，带着暖融融的笑向她走来，日光从海平面斜斜映照，在两人中间缓慢升起，随着伊佐木要的走进，日光打在他的半边脸。他侧过脸看着，眼睛有些不适应地微微盍上。
朝鸟悠在这时候想到了自己过去朴实无华的愿望，那时候她刚来这个陌生的地方。想着这是海边，民风淳朴，靠海吃海。她虽然不会游泳，但有在这里定居的想法。
开一家什么店呢，咖啡店或许比较应景。那么自己就在面对大海和阳光的方位，开家咖啡店。淡季时坐在外面的椅子，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大海。
非常惬意的生活，后面长大以后，心想或许该去大城市冒险一段时间，而后再回来这里养老，最终目的仍然没改变。
现在朝鸟悠看到这一幕，伊佐木要的眼睛适应过来后，与她对视，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一如既往。朝鸟悠觉得，她的计划里或许要加入一个人了。
“让悠姐姐辛苦劳作，自己却在一旁呼呼大睡是吗？”朝鸟悠抱着手臂。
“我道歉。”伊佐木要声音温柔。
朝鸟悠刚刚只是开玩笑，不甚在意地说：“好吧。你最近在烦恼什么？”
就像知道了什么大秘密一样，心事重重，尽管很擅长隐瞒，但依然能被熟悉的人一眼看透。
“千咲…有去替代爱花、祭海女的想法。”伊佐木要并没有隐瞒，他对木原纺说完后，径直找到了朝鸟悠。
结果悠在忙，他也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朝鸟悠认真的侧脸。她有时候也会停下来休息片刻，可休息时也在凝重地盯着草稿纸，不知在想什么。
祭海女被她雕刻成了另一个模样，雏形非常有朝气。伊佐木要看着看着，内心一阵安宁，在沙沙的削木声中睡着了。醒来后没看到朝鸟悠，内心的宁静就宛如断线了一般，知道对方不会有危险，却依然不安。
只是单纯因为自己离不开她吧，于是他找了出来，对方却在路灯下，晨光微熹中对他挥手。
此刻朝鸟悠听完伊佐木要的话，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手臂，这大概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最终她叹了口气：“她还是个…笨蛋啊。”
“或者说太犟了。”朝鸟悠笑：“但是我总能破坏她的计划的，安心吧。”
说完她还拍了拍伊佐木要的脑袋，并没有多用力：“小孩子一天天想这么多，可是会衰老得很快的。”
“这种事，就交给大人去解决啦。”朝鸟悠狠狠过了一把大人瘾，内心愉快。
“你还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吗？”在伊佐木要凝滞的眼神中，朝鸟悠话题转换得极快，突然问他。
伊佐木要回过神，无奈地看着她，语气轻松又有些许落寞：“从即将准备舟曳祭开始，就越来越微弱。更准确来说，是从同你告白以后。”
伊佐木要轻声说：“这是很公平的，在我喜欢你后，这种能力就像作弊一样。”
他自告白以后，坦白心意真是极为轻松。如果他会下围棋，那一定是猛烈进攻类型的。
“所以我向你表白心意，这份能力被收回，让我能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喜欢你。”伊佐木要对此感到轻松。
而落寞在于这种两人之间特殊羁绊的消失，像是隐隐约约感受到的，两人之间相系的链子即将断裂。
“我为你道歉。”伊佐木要凑近了一些，他半蹲着，位于朝鸟悠下方，眼睫微微抬起，眼睛里都是幽静温和：“为我曾经对此感到庆幸。为我曾经的窃喜。”
他又问：“你能原谅我吗。”
朝鸟悠：“……”
“我没有计较过。”这是朝鸟悠做出的选择，让两人之间有了羁绊的锁链，导致一方能听到另一方的声音。她不会为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悔，得知缘由后也没责怪伊佐木要。
要是自己能知道对方的心声，不一定…
“要是悠能听到我的心声就好了…”思绪折断在伊佐木要的轻声呢喃中，朝鸟悠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伊佐木要没说出剩下的话，同朝鸟悠一起去找其他人汇合。
如果悠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开始就能听到的话。是不是在最初就能更多的注意到自己，比他自己更早明白“伊佐木要”的感情。
如果藏在心里的话能被她听到就好了，如果在沉睡时，对方能因为这点内心偶然的呓语找到自己就好了。
但他没说出来，因为…太自私了。他无法说出来。
*
朝鸟悠嘴上说得很可靠，事实上却是她从那天早上就开始跟着千咲。千咲做衣服她在隔壁玩手机守着对方，对方去医院她也随时接送，总之没有一秒能甩开她的。
千咲：“……”
她陷入沉默，一开始以为是悠的日常突发行为，到现在她也能明白对方的真正用意了。实在是百口莫辩，因为她确实有这种想法，并且现在还在内心里涌动着。
所以她没说什么，一如既往当做一无所知的样子。直到今天看到朝鸟悠眼睛底下的黑青，她拿出了赶稿的姿态面对千咲。
比良平千咲只能跟朝鸟悠促膝长谈。
朝鸟悠抱着手臂顶着黑眼圈：“舟曳祭就是明天了，如果就这段时间，让你出事…”她打了个哈欠：“那我就不姓朝鸟了。”
千咲垂眸：“五年前，只有我被留在了岸上。只有我过得幸福…”
“所以你就想去代替其他人，成为祭品。”朝鸟悠语气很严肃：“说实在的千咲，你这几年真的很幸福吗？”
“不要总看着别人，看看自己吧。”朝鸟悠揉揉她的脑袋，千咲抬头，眼中水光一片，面色苍白。
“如果你擅自做下这种决定，成功了以后。你要让陆地上的朋友们怎么办呢，让那些人像过去的你一样，背负着痛苦和孤独吗。”朝鸟悠看着她，千咲最终压抑的情绪倾泻而出，抱着朝鸟悠落泪，一些眼泪掉进朝鸟悠的衣领里面，很是冰冷。
她想起五年前的千咲，她内向又柔和。朝鸟悠一开始，从没想过她们会成为朋友。而如今回忆起来的，是五年前对方自在的模样。
她拍着千咲的后背，任由对方像个孩童一样哭泣。被插在花瓶里的树枝微微晃动，朝鸟悠看了它一眼，然后对千咲轻声说：
“这次一切都会解决的。”
“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