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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竹林比武 ...

  •   赵夫人来到侧殿中,见一老道守在此处诵经,便上来央求。老道见一妇人来求寄名符,只得撑着身子站起来,要问孩子的姓名和年岁。
      赵夫人惴惴道:“大师莫怪,我家孩子年纪大了些,今年虚岁十三。只因他早年经历有些坎坷,小妇人心中不安,特来天师跟头补挂一个号儿,将来必然给观里勤添香火。”
      老道坐到条桌后边,拿出纸笔。听闻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请符,有些奇怪,便问了生辰八字。沉思一阵,那老道笑道:“夫人家这位小公子,命格有些怪异,老道我一时也看不出深浅。”
      赵夫人忙笑道:“大师说的是。这孩子确实教人看不出深浅,真真像是一颗鸡蛋,却偏偏要滚到石头堆里去,稍一不慎就磕破了,害我整日提心吊胆。”
      老道捋一捋胡子,叹道:“夫人何必多虑,操心来,操心去,终究逃不过眼睛一闭,两腿一蹬,到时候谁还顾得了谁。夫人面有贵像,也该听闻王侯将相古今来,一切皆在‘天地人寰’四个字。记住一句话:当年圆月井中明,从来雪夜祭堂开。”
      赵夫人笑道:“哪里是求他大富大贵,不过是平平安安罢了。”

      贾环被那姓马的壮汉逼退了十几步,终于忍不住还手,抬手一记勾拳,腿上扫出一道弧线,那壮汉一惊,急忙跳将起来,连连后退几步。两人相对而立,那壮汉再不敢轻视,眼睛直挺挺盯着贾环,手中内力聚集,打算使出杀招。
      贾环自然不能在丝鸣姑娘面前丢了面子,也不好把她的人打伤,只能把握分寸。
      “看招!”
      那壮汉握拳成爪,便扑过来。贾环一看招式路数,原来是分筋错骨手。贾环心里暗笑,这功夫自己当然知道,也了解破解之法。贾环干脆以擒拿术对擒拿术,一一拆起招来。那壮汉一个二龙盘云,贾环左手格挡,右手却来一式混圆归一,那壮汉吃了一惊,赶紧松手后退,贾环哪里肯让,蹬腿踹了一脚到他腰上,那壮汉急忙让开,一时失重,竟然滚在地上几圈,滚回了丝鸣姑娘身前。
      “哈哈哈哈,好汉不吃眼前亏,真英雄也。”
      丝鸣姑娘身后的几个壮汉纷纷大怒,个个按捺不住都要迈步上前,丝鸣忙喝退众人,对贾环道:
      “贾庄主身手不俗,竟能以其人之技还制彼身,小女子甚为钦佩。不知贾庄主肯否与小女子过两手,看看鄙派与贵庄的武艺,究竟孰强孰弱!”
      说罢,丝鸣一蹬腿飞身而至。贾环心里清楚,江湖两派相遇,不论是敌是友,总要先过上两手试试深浅。她的手下既然输了第一阵,作为头领就没有了退路。此时若不出手,日后便再难服众,传扬出去,自己的门派也会威名扫地。
      贾环见丝鸣朝自己飞来,隐隐袖口藏了什么,不禁心里一惊。刹那间,丝鸣挥动袖口,从中飞出两段白稠,直直朝贾环裹挟而来。贾环急忙蹬腿后撤,飞身而起,双脚钩在一根竹子上,笑道:
      “好身法!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
      两段白稠仿佛绕指的利剑,柔中带刚,蕴藏杀机。一时风摇影过,竹叶翻飞,突见那白稠划破几段竹竿,朝自己扑来,贾环一个转身,翻身几圈,急忙躲开。丝鸣冷哼道:
      “一段白绫枯木斜,百年孤梦断周天。贾庄主以为我这招‘锦袖江山’便只是好看的吗?”
      说罢,两端白稠左右来攻,宛若两条白龙。贾环心道,此招以柔克刚,又大气磅礴,确实厉害,可惜内力不济,不能尽善,只消用上自己的绝招“乾坤大挪移”便可轻松化解。
      几个翻身,贾环稍稍避开白稠凌厉的边锋,一把擒住那绸缎,用力一扯,丝鸣便脱了手。贾环一把收起那白稠,笑道:
      “既然是锦绣江山,为何要用白稠?丝鸣姑娘承让了。”
      丝鸣怒道:“看剑!”
      说罢,丝鸣拔出背上的那把剑,顿时寒光如雨,凌厉的剑式朝贾环扑来。两人飞驰在竹林间,地面上的七八人急忙追上去,生怕小舵主有什么闪失。一时间只听见竹林哗啦的声音,一阵劲风刮过,竹叶像雨一样掉落而下。
      贾环踩在弯曲的竹竿上,顶着风口,且战且退。丝鸣手握利剑,长袖被风吹起,仿佛是前世的那位策马呼啸而过,贾环一时看呆了……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剑光突至,贾环吃了一惊,急忙避开,手掌依旧被剑气划破。贾环赶紧聚起精神,不敢胡思乱想。细看那剑招,轻盈有余,却变化不足。贾环心中有数,此剑法可以刚猛劲招破之,迫身而至,贾环直直一掌打在丝鸣的手臂上,丝鸣躲避不及,被迫弃剑。
      贾环接过那把剑,稍一端详,见剑身上刻有“雪夜”二字。
      两人纷纷落地,众人急忙上前,将丝鸣团团护住。贾环心中纳罕,这位丝鸣姑娘功夫不俗,身边能人不少,个个都是高手,不知她究竟是何身份。
      贾环双手将那白稠与剑奉还,道:“一时不知轻重,冲撞了姑娘,望姑娘原谅。”
      丝鸣接过那白稠和剑,叹道:“罢了,原是我技不如人。”
      贾环笑道:“丝鸣姑娘若有意切磋武艺,往后机会多得是,贾某奉陪便是。”
      丝鸣收起剑和白稠,捋一捋袖口,瞥了瞥贾环,只觉此人除张狂外也有几分内敛,年纪轻轻,还未长开的样子,已初现英姿,心中暗动,嘴角处闪过一抹浅笑。
      “贾庄主少年英雄,武功不凡,但坐拥陌云山庄这份产业,想来也是孤木难支。”
      贾环一听此言,便知这几日她定是派人暗查了自己的身世背景,笑道:“贾某行走江湖,自然是愿意广交朋友,多认识些英雄豪杰。”
      “然而最近有消息传来,说朝廷欲收服武林,为其所用。现在,北方的名门正派,如嵩山派、泰山派、少林派,均已投靠了锦衣军。局势危如累卵,不知贾庄主对此作何打算?”
      贾环心道,这些消息他早已知晓,但并不在意。像嵩山派、泰山派这等二流门派,早已不了台面;少林派确为武林大宗,但他贾环还不放在眼里。犹疑片刻,贾环道:
      “独木难成林。”
      丝鸣早已暗查过陌云山庄,知道如今朝廷对这片京畿要地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便有了几分底气:
      “锦衣军仗势欺人,无恶不作。我江湖儿女,自然不愿沦为锦衣军的爪牙。日前,江南天地会广发英雄帖,与武林各派相约在九月初九重阳佳节,于太湖之畔举办武林大会。届时,陈总舵主将与武林各派商议此事,以武会友,推举出武林盟主,共御锦衣军。贾庄主何妨南下姑苏,同赴武林大会,与江湖同道共襄盛举?”
      贾环心道,恐怕是天地会的陈归一自己想当武林盟主,借着这个机会来立威而已。天地会如今在江南一带威风赫赫,风头正盛,借他们的势,确实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后殿这边,贾珍来到贾母跟头道:“张爷爷进来请安了。”
      贾母听了,忙道:“快请他来。”
      贾珍急忙去搀扶。话说那“张爷爷”张道士是谁?原来是当年荣国公的替身,曾经先皇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如今现掌道录司印,又是当今封为“终了真人”,现今王公藩镇都称为神仙,无人敢轻慢。且张道士时常去贾家两府走动,惯常与王夫人等诸位太太们交好。
      今日张道士前来请安,便是王夫人请他做的一场戏,要试一试贾母对于金玉良缘的态度。
      那张道士先呵呵笑道:“无量寿佛!老祖宗一向福寿康宁,众位奶奶姑娘纳福!一向没到府里请安,老太太气色越发好了。”
      贾母笑道:“老神仙你好?”
      张道士笑道:“托老太太的万福,小道也还康健。别的倒罢了,只记挂着哥儿,一向身上可好?前日四月二十六,我这里做遮天大王的圣诞,人也来的少,东西也很干净,我说请哥儿来逛逛,怎么说不在家?”
      贾母说道:“果真不在家。”一面回头叫宝玉来。
      宝玉此时正与黛玉在隔壁闲闹,一听有人唤,便急急拉着黛玉要去。宝钗见了,笑道:
      “林妹妹莫走,上回听你掺了禅机,我这边又想到了两句,还要和林妹妹商量来。”
      宝玉笑道:“好啊,我上回都说以后再也不参禅了,你们反倒参上了!等我回来,千万说与我听!”
      黛玉还想说什么,宝玉一溜烟跑去了,只得作罢。谁知宝玉跑出去后,竟然径自去先解手。黛玉和宝钗闲话一阵,自觉无趣,便笑道:
      “咱们不如去听听那头在聊什么?”
      宝钗面色有些犹疑。黛玉说罢,嘴角勾笑起来,也不管宝钗,踮起脚悄悄来到侧门口,倾身上前偷听。
      半晌,宝玉方才姗姗来迟。宝玉来后,忙上前问:“张爷爷好?”
      张道士也抱住问了好,又向贾母笑道:“哥儿越发发福了。”
      贾母道:“他外头好,里头弱。又搭着他老子逼着他念书,生生儿的把个孩子逼出病来了。”
      张道士道:“前日我在好几处看见哥儿写的字,做的诗,都好的了不得。怎么老爷还抱怨哥儿不大喜欢念书呢?依小道看来,也就罢了。”
      说罢,张道士顿了顿,又叹道:“我看见哥儿的这个形容身段,言谈举动,怎么就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说着,两眼酸酸的。
      贾母听了,也由不得有些戚惨,说道:“正是呢。我养了这些儿子孙子,也没一个像他爷爷的,就只这玉儿还像他爷爷。”
      那张道士又向贾珍道:“当日国公爷的模样儿,爷们一辈儿的不用说了,自然没赶上;大约连大老爷、二老爷也记不清楚了罢?”
      说毕,又呵呵大笑道:
      “前日在一个人家儿,看见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长的倒也好个模样儿。我想着哥儿也该提亲了。要论这小姐的模样儿,聪明智慧,根基家当,倒也配的过。但不知老太太怎么样?小道也不敢造次,等请了示下,才敢提去呢。”
      黛玉一直在隔壁悄悄偷听,一听张道士提这话,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老太太会如何作答。
      贾母笑道:“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你如今也讯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儿配的上,就来告诉我。就是那家子穷,也不过帮他几两银子就完了。只是模样儿性格儿难得好的。”
      黛玉听了贾母如此说,方才放下心来。
      几人话音才落,只见凤姐儿笑道:“张爷爷,我们丫头的寄名符儿,你也不换去,前儿亏你还有那么大脸,打发人和我要鹅黄缎子去!要不给你,又恐怕你那老脸上下不来。”
      张道士哈哈大笑道:“你瞧,我眼花了,也没见奶奶在这里,也没道谢。寄名符早已有了,前日原想送去,不承望娘娘来做好事,也就混忘了。还在天师爷爷前镇着呢。等着我取了来。”
      话毕,那张道士又道:“倒是把哥儿的那块玉请下来,托出去给那些远来的道友和徒子徒孙们见识见识。”
      贾母笑道:“既这么着,你老人家带着他去瞧好了。”
      张道士道:“外头热,人多气味难闻,哥儿受不惯。”
      说罢,便领着个托盘将宝玉的玉拖着出去了。
      没一会儿,那张道士又跑回来,要还玉给宝玉。只见托盘中顺带着宝玉的寄名符,还有一堆金璜饰品,或有“事事如意”,或有“岁岁平安”,皆是珠穿宝嵌、玉琢金镂,共有三五十件。
      贾母赶忙笑道:“你也胡闹,整这么些是做什么?你们出家人,哪里来这么多金玉珠宝来?这断不能收。”
      张道士笑道:“老太太不知,金玉正相称。况且这些东西到底也就是几件器皿。若给了穷人,一则与他们也无益,二则反倒遭塌了这些东西。要舍给穷人,何不就散钱给他们呢?”
      宝玉不耐烦道:“收下,等晚上拿钱施舍些罢。”

      宝玉心里记挂着宝钗和黛玉参禅的事儿,便急急忙忙跑回侧殿中,却不见宝钗,独见黛玉坐在凳子上绞着手帕。宝玉上前,挑了一件金镶玉的挂件摆给黛玉看,黛玉冷笑道:
      “别的事儿不放在心上,单就这些事儿,才留心呢。”
      宝玉笑道:“就你聪明,当我听不出来那张道士话里有话吗?可我不稀罕,又碍着谁不痛快呢?”
      黛玉道:“你既是不稀罕,做什么又把这挂件往我跟前凑。又是金,又是玉,真真是好一对儿凑在一块儿,赶明儿我也给你送上一件,让你高乐高乐。”
      宝玉一听这话,立刻就反应过来,登时便急了,一把丢开那挂饰,毛毛躁躁手指着天道:“人都说金玉良缘,我偏不要,我偏认木石姻缘!”
      黛玉一听这话,不觉怔了,赶紧把他手拨下来道:“阿弥陀佛,什么木石姻缘?这又是哪门子的话儿来?我却从来没听过。”
      宝玉不好意思,望着黛玉的眼眸,笑道:“是我曾经做的一个梦,梦到我前世,本是一颗百无一用的顽石,却在身旁伴有一株仙草。那仙草陪我朝朝暮暮,千年万载,同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终有一日,受足了天地灵气,化成人形,变为了个冰雪聪明的女儿家,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黛玉听宝玉此番奇谈怪论,不由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可怜了那顽石,同受千载日月精华灵气滋养,却化成了你这般冥顽不灵的,也不知道你那株前世的结伴仙草,今生是找得到是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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