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小琼楼xql

42、永世相隔

　　楼顶瓦檐响动，姜与眠抱着山灰进了房间，他知道是贪狼星君来了。果然，一进门，便看到了正往窗子里钻的人。他淡淡笑着，怀里抱着只黑猫，那双眼睛似蒙了雾气的冬日薄阳。

　　贪狼星君站稳看去，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虎虎的崽子？他大步上前，按在他肩上，又扳过他身子，细细看了一圈。

　　“我听堂庭说，你瘦成那副样子，身上可还有别的伤病？”

　　姜与眠转过身，摇了摇头：“没有了，不过是饿了几日，无妨。”

　　贪狼星君勉强笑笑，一拳砸到他肩上：“没有别的伤就好，大男人经些磨难也是应当的。”

　　“贪狼星君，你坐下。”姜与眠敛起了笑，有了些认真的模样。贪狼星君照他话乖乖坐下，本以为他是想说巫惑的事，没成想，他竟是要与自己告别。

　　“那巫惑呢？便任由他继续荼害人间？”贪狼星君有些激动，他心中清楚，若是没有堂庭和姜与眠，只靠自己是没有胜算的。

　　姜与眠将手轻按到了他手臂上：“你多虑了。巫惑费尽心思布这局，便是想就此蛰伏，若无意外，他是不会再露面的。而且……他还告诉了我一些没听过的事。”

　　贪狼星君目光躲闪开，曾经的事太过复杂，堂庭与他约好，待姜与眠沉稳些再告诉他的。此番提起，倒叫贪狼星君想起了天庭的种种，也怪不得姜与眠不再信任天庭。

　　“日后……还回来吗？”

　　“日后再议吧！”姜与眠像是想到了什么，“贪狼星君，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小矾玉的，想着稍后去镇上买些酥酪和玩具，你回去时帮我带给他吧！”

　　“玩具和酥酪便算了吧，待我空闲领他下凡便是。上次为了你的事，堂庭公然威胁玉帝，与天庭断了往来，此番我都是偷偷跑过来的，在这里不能久留。”

　　姜与眠略显惊愕，他不知还有这样一回事，不过想想，堂庭也的确做得出来。

　　云雾重重叠叠，贪狼星君穿过云层，朝着天庭飞去，只是刚刚飞到三重天，便被他手下的一个武仙拦住了。

　　“星君，玉帝知道你跑去了堂庭那，此刻正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怕是……要重重罚你了。”

　　贪狼星君眼睛转了转，随即身子一歪，栽在了那武仙身上，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来：“你去回禀玉帝，就说我是去那劝他们再与天庭联手对付巫惑的，结果他们二人把我打出来了。”

　　贪狼星君一把揪住要走的武仙，又特意加上了一句：“就说我伤得站都站不稳了。”

　　“是！”

　　武仙一路小跑，来到了大殿，整个大殿一片死寂，玉帝的威严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武仙欠身拱手：“启禀玉帝，贪狼星君去了堂庭那里，劝那两人再与天庭联手，谁知他们将星君打出来了，此刻星君在三重天哭得站都站不稳了。”

　　“哭得站都站不稳？”玉帝笑笑，“叫他上来哭，我看着他哭。”

　　姜与眠本想带秋迟一起走的，可他支支吾吾，说言颜的伤自大战后便一直未愈，还需人照料，执意留在这。姜与眠听后看向堂庭，似在验证着什么，两人目光交汇，堂庭点了点头，秋迟的脸便刷的红了起来。

　　既是这样，他们也不好强人所难，连同山灰也留在了城中，只两人回了那边的世界。

　　姜与兮熟睡间，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她起身拨开窗帘，却见天上的月牙被一层白光笼罩。她心中一惊，转身便要朝外跑去，可刚一回身，便撞到了一个怀抱里。

　　姜与兮抬起头，堂庭正笑看着她。

　　“堂庭？你来了？与眠呢？”

　　“去了岳父房里。”

　　“岳父？”姜与兮随即低下了头，一拳砸到他身上，“还不是岳父呢！”

　　姜与眠静静看着熟睡的老头子，他不敢叫醒他，自己突然离开，又毫无预兆地回来，他需与他姐好好编个谎话才行。

　　推开房门，姜与眠先轻咳了一声，才抬头看向房里，一个白影疾冲过来，一把捧住了他的脸。

　　“堂庭说你被人抓走了，说你瘦了！”姜与兮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身形未见什么变化，倒是眼里的沉稳懂事叫她看得心疼。

　　“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姜与兮声音里已有了些哭腔。

　　姜与眠摇摇头：“没有，堂庭护着我，是我自己非要跑出去的。被人抓走也只是饿了几顿，没有吃苦。”

　　姜与眠看看门外，整座房子都静静的，家里人都睡着，他拉着姜与兮进了房间，眼下最急的是要编出个周全的谎话，解释他与堂庭的突然出现。这两人记忆力远超常人，说一遍也便记住了，只是一时间信息量太大，倒把姜与兮听得云里雾里的。

　　“等等，堂庭怎么救你的？”

　　“我摔下山，堂庭刚好在那里旅行，送我去了医院。我短暂失忆了几年，所以才一直没回来。”

　　“那堂庭是做什么生意的来着？”

　　“玉石生意。”

　　“那要是老头子要看他身份证呢？”

　　堂庭握住了姜与兮的手：“不必这样紧张，明天一切交给我们。”

　　“对，这些你大概知道就好，明天还要陪我们演一场戏。”姜与眠安抚着她，一垂眼看到了两人紧握的手，“你们……自己排练一下，我想去从前的学校看看。”

　　还不等姜与兮回应，他便一个闪身，穿过了落地窗，没了影子。堂庭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还有哪里记不住吗？”

　　“没有了。”姜与兮说着，想要抽回手，可堂庭紧握着她的手，任她怎么挣扎都收不回去。

　　堂庭从袖中取出了一串多宝手串，上面每一颗珠子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他翻了七八座山，才寻齐了这些。

　　“与眠说，我不能空手来提亲。”堂庭说着，将手串戴到了姜与兮手上，“这是送你的，聘礼被我留在了林子里，待时机成熟，我们再谈正事。”

　　乌云满布，遮住了夜空，巫惑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引了一阵劲风将云吹散，这一散，他才看出问题所在——月亮没了。整片夜空皆寻不到月亮，他忽然想起，今夜正是新月。姜与眠说过，待他死后，自己是要回家的。

　　巫惑借着夜色潜到城外，远远的，他便察觉不到堂庭与姜与眠的气息了。天上泛起了白茫茫的微光，月亮在微光中缓缓出现，又如从前般悬在了天上。

　　巫惑试着借新月之力，穿行至姜与眠曾带他去过的那个时空，可这次强光闪过，自己却依旧在城外的山上。那个时空，他无法再去了，姜与眠将那入口封住了！

　　难怪方才月亮消失了一刻，巫惑心中一颤，他冲入城中，这才发现城中空了大半，只剩了零星几个妖怪。他随手抓住一个眼熟的小妖，逼问着两人的去向。可秋迟只是笑笑，未答他一个字。

　　他拖着秋迟去了最高的峰上，对着月亮大声喊着：“姜与眠——姜与眠——你若再不现身，信不信我杀光这城中的妖怪？”

　　没有回应，只有回声在山间回荡。紧抓着秋迟的手无力地松开了，巫惑有些回不过神，自己那般折磨他，羞辱他，他逃走后该来杀自己才对，可他没有，他只是离开了这，要与自己永世相隔，再不得相见。

　　窗缝里，姜与眠那双眼睛又从他眼前晃过。

　　耳边满是他的咳嗽声与那句“再抱我一次”。

　　原来那一面便是诀别。

　　风习习吹过，姜与眠坐在学校楼顶，鸣笛声带着空调外机的嘈杂声响，灌满了眼前的世界。他看向月亮，心中总有一处隐隐作痛。他劝慰着，自己是妖，可以活很久，久到足够可以忘了巫惑，可以找到人代替他，可以再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