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烟花燃放后的余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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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03年8月17日。
本该是最盛夏的时节，但聒噪的蝉鸣却早就已经停歇。
或许是因为连日下雨的缘故，重症监护室的楼层里更是平添了几分浓重的愁绪和哀伤。没有窗户的走廊看起来长的没有尽头，顶灯落下的光将人的影子圈限在脚下一团，每隔一小段距离处的单人间外都是特意压低的呜咽，而低着头的家属们若是抬眼，便能一眼看见他们那哭的红肿发泡的眼睛。
但佐野万次郎却不一样。
他以最近的距离贴着监护室的那面宽大的玻璃前站立，既不言语眼睛也没有哭过的痕迹，只不过是面无表情的，用那双沉溺着众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的黑瞳望着监护室内的人。
而这般的安静与周遭的压抑有所不同，却又不尽相同。
“Mikey…”
一同前来的佐野艾玛也陪着站了许久，此刻她刚刚接了电话回来。看了眼连续三天都是这幅模样的哥哥，她有些犹豫着道：“今天是开庭的日子，大哥已经过去了。而且再有一会儿审判就要开始了，你…不去吗？”
佐野万次郎没有回话，只是目光一直隔着玻璃描摹着里面的人。
明明该是对她的容貌清楚记得到都已经深深刻印在脑海里的程度，可如今望着她因为手术剃光了头发、戴着氧气面罩勉强维持呼吸、双手臂都接满了输液用的通道艰难求存的样子，望着她那一动不动的模样时，他却仿佛觉察到自己脑袋里有关于她原本美好的样子正在一点点的消失。而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忘掉她笑起来的模样。
这般想法浮现时，佐野万次郎不由捏紧了拳头。这一刻他甚至都想要移开视线，却又发现在医生早就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后的现在，与她的每一次相见或许都不会再有下次，那么这一秒之后的下一秒便显得弥足珍贵。
于是他只是紧紧不放的盯着她。
雷声乍响。
沉闷的音调穿透厚实的医院墙壁而来，走廊中时有时无的低声缀泣被彻底盖过。
视野内监护仪器显示运作的灯光仍旧在闪烁，但雷声贯耳的这一瞬间，听不到滴滴作响的仪器声的佐野万次郎却仿佛觉得心间情绪有骤然一刻的松懈，好似只要听不到那些令人窒息的声音，那么有关于死亡和别离的逼近就还是遥遥无期的。
但那美好仅是一秒不到的镜花水月，雷声过后便又是一切如常。
“艾玛。”
异常干涩沙哑的音调昭示着佐野万次郎自出事以来就缄默不言的事实，随后在妹妹有些惊喜和诧异的目光中，抚摸着手腕上那圈普通黑色发绳的他语调轻轻的道：“帮我照看小知花一会儿。”
02.
阴翳的云层下雨幕将远处的景象都掀起朦胧感。
佐野万次郎顶着大雨行驶在路上。
即使「鹰丸」因为车型而导致速度有所被限制，但他双手捏紧车把，竭力将身体压低、从雨幕中破开一条道路的模样却仿佛是在以风和雨都追不上的速度疾驰着。
车停时雨还未停，浑身湿透的佐野万次郎走进了庭审现场。黑色的发梢贴紧脸颊，衣摆裤脚都还使劲往下滴着水，每一步脚印都会留下深色的水渍，他就以这般狼狈的姿态出现。
因为证据事实明确，所以才开始不久的审判其实已经到了尾声，但因为佐野万次郎的到来，在即将进行的宣判之前又增加了他出具证词的环节。
他走上前去。
审判长严肃的说着证词必须真实、严谨，但佐野万次郎却觉得自己好像是掉进了水里——借着空气震动传达过来的话语并不完全清晰，只是模模糊糊的能听个大概。于是他干脆自主的让耳朵完全闭塞，使得自己变成「聋子」。
世界变得安静，但在这寂静之中又生出几分骤然失声的惊惧感觉。良久不言，佐野万次郎只是一直低头望着手腕上的、原本并不属于他的黑色发绳，指腹轻轻摩挲之际，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他用小熊发圈换下了这个发绳。
然后她对他露出了那般被认真对待后的欢喜笑颜。
佐野万次郎抬眸。
正前方的高位上审判长似乎又在说着什么，但顺着湿漉漉的额发，雨水蜿蜒着从脸颊流过，他轻轻的、亦或是安静的凝视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在看。
漆黑的眼中渐渐凝聚起一潭没有温度的死水，那是他想要放纵自己沉没，却又想要自己清醒漂浮的、纠结思绪的具现。
“我觉得…一虎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简单一句的证词并不能左右羽宫一虎最后的判决，但至少这样偏向他的回答应该能够让他所要受到的惩罚减轻些许，毕竟佐野万次郎也算是案件的相关者。
证词出具结束，接下去就是羽宫一虎的最终宣判。
但佐野万次郎并没有再继续留在里面，而是在大哥的呼唤中头也不回的离开。
外面雨依旧在下，他在楼梯顶端坐下。
八月盛夏，但一反常态连续几日的绵绵雨让气温都直线降低。佐野万次郎身体很好，但此刻穿着湿透的衣服，感受着被风吹到脸上的细雨，他却觉得从四肢百骸内都仿佛有一股没有由来的、挥之不去的寒意正一点点的企图将他的心脏都冻住。
也或许…并非没有由来……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控制不住的这样想着。
目光紧盯着来电显示上的「艾玛」，想要按下接听键却发觉悬停在按键上的手指正止不住的颤抖，一时间都有几分迷茫，但随即佐野万次郎明白了，他只是在害怕听到那个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小知花。
“Mikey！春澄姐她——”
心里默念的昵称和电话那头妹妹口中后续所念的名字组合出她的名字，但这一刻大脑却骤然变得空白，下意识的封闭五感，他让自己进入「独自一人」的「真空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从眼前消失，这是企图逃避的表现。
但很快他就又被拉回这残酷的现实。
03.
“不是我的错……”
小声呢喃里带着不愿接受现实的推诿情绪，佐野万次郎发觉「噌——」的一声他脑中的弦绷得越发的紧。眼前景色复又清晰起来，静止中的雨水继续落下，溅起的冰凉触感在脚踝处刺得皮肤都有点痛。
“必须要、杀了…”
话语中的扭曲越发明显，他猛的回头。
就将将与羽宫一虎视线相对。
曾经明亮得如同太阳旭升之地的金瞳此刻却被暗色的泥沼所纠缠，而在那泥沼的正中央，不停的漩涡里全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羽宫一虎脸上的表情似笑非哭，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下一秒，他脸上的肌肉不再小幅度的抽搐，却是对着佐野万次郎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濒临崩溃边缘的人选择接受自己无罪的「事实」，于是他决定要把让他落到此番境地的朋友杀掉。而借此，他才能平息自己内心不断冒出的罪恶感以及大脑深处不曾停止的尖啸。
——你会失去一切的。
既然会被他背叛。
那不如先背叛他。
羽宫一虎想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于是他轻轻动嘴，对着眼前曾经那般尊敬的人吐出三个没有音调的字节来。
「杀了你」
那晚烟花燃尽，怀中的人体温如同烟火余烬渐渐冷却冰凉。于是佐野万次郎发觉自己脑中不知何时生出的弦，被绷得笔直，但却还差一点才会崩断。但如今，读明白羽宫一虎口中话语的他，听闻那根弦，「噌」的一声断了。
又仿佛潜进水里，耳朵里的声音先是变得模糊，再来便听不见了。
雨势渐大，四周却寂静无声。
他站起身来，一把抓住警察中间的羽宫一虎扔了出去。
少年身躯冲破雨幕从高处摔落，佐野万次郎听不见身旁警察的呼喊，只是觉得原本沉重到仿佛抬不起的四肢都变得轻松起来，但与之相对的是意识似乎渐渐混沌，可他仍旧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将来拉住自己的警察都甩开，他一步步走到阶梯下明显被摔伤的羽宫一虎面前，那嘴角咳出的血迹立刻就被大雨冲刷，却是连一丝的血腥味都没有。
凭什么？
明明他抱着小知花的时候浓郁的血腥味都仿佛是催化成了死亡的味道，而他垫着她脑袋的手上沾满的鲜红和粘腻直到现在都好似还没消去，甚至他还能感觉到，那曾经在他指腹间一点点变得冰凉的血现在都还想要将他的手指全部冻掉。
为什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明明失去的人是他。
心脏好似被人攥紧无法呼吸、脑袋剧痛到要爆裂开、胃内翻江倒海的却因为三日来滴水未进的缘故连胆汁都吐不出来。
好像是得了重感冒，却又要严重的多。
思绪渐沉、头脑不清。
好痛苦、
好痛苦、
不想再听，不想再说，也不想再看。
就这样吧。
就这样、干脆的——
【把羽宫一虎杀了】
拳头上再次沾上粘腻，随着血液流出的鲜红色在雨中汇聚一团，鼻尖能够清楚的闻到那股一模一样的铁锈味。佐野万次郎仿若发了疯的精神病人，一拳又一拳的毫不手软。
无人能够劝解、无人能够阻拦。
此刻的他眼瞳里有着最深的黑暗，杀意搅动着他平和的思绪，鼓动着让他将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出来。
不需要再隐忍、不需要再多做考虑。
随心吧。
“万次郎…”
“万次郎、小春澄……”
“小春澄她还在医院等着你啊——！！”
骤然落在脸上的重量像是把屏蔽他人存在的护罩打破，声音从其间裂缝里轻轻落下来。佐野万次郎挥舞的拳头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停止下来，他眼中黑暗织就的网也仿佛被那个名字所带来的火星点燃、烧毁，于是他得以重归。
重归这让人彷徨无措的世界。
“小知花…对，小知花还在等我……”
空洞的呢喃让人感觉到笼罩而来的巨大悲伤，但一切行为的背后都会有着连锁反应。
于是他注定再也握不住她温热的手。
04.
8月19日。
伤害羽宫一虎的佐野万次郎在拘留两日之后被放了出来。
但他并没有回家。
身无分文，「鹰丸」也在那天被佐野真一郎代骑回家，想要赶往医院却没有更为快捷的方法，于是他只能一步步的走过去，就穿着湿透后变得皱皱巴巴的衣服。
距离有多远，浑浑噩噩的大脑计算不出，只是到达医院后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监护室内已经没人，但佐野万次郎却又目的地明确，他直接去了医院后门的太平间。
阴冷潮湿的地方寒意刺骨，管理员将他带至众多房间的其中一个，然后就指着那小小一个长方形的位置跟他说「就在这里」。他没吭声，直到管理员离开，并贴心的关好门。
就这样站了很久，佐野万次郎才拉开停尸的冷柜。
伴随着弥漫的冷气，那张曾经熟悉的脸也缓慢呈现。
记忆还停留在少女温热的肌肤和红润的唇色上，但再次相见她却变成冷的让人刺骨的白色。而且因为在冷柜里停留了一些时间的缘故，那黑色的发梢和睫毛上都已经结了浅浅一层的薄冰。
佐野万次郎没有犹豫的伸手去触摸那结冰的眉眼。
冷的刺骨。
“呐，小知花。”
伴随着轻声的呼唤，他弯下腰让自己的脸与她的贴在一起。温热和冰凉，截然相反的两面也昭示着两人之间不可逆转的生与死，他问：“你冷不冷？”
但是空荡的停尸间内无人回答。
佐野真一郎本来是想要去接弟弟回家，毕竟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令人无法安心，但到了警察局才知道人早就走了。没回家，那么能去、或者说一定会去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里，但在医院的停尸间内他并没有看见人，可就在他进来之前管理员还很肯定的跟他说弟弟进来了。
疑惑弥漫心间的同时，一个荒唐却又好似合理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型，于是他抖着嘴唇去将那放着「知花春澄」名字的停尸柜拉开，里面呈现的景象一如他所想。
——佐野万次郎蜷缩着身子躺在少女的身旁。
“万次郎……”
如此诡异和惊诧的画面，佐野真一郎却忍不住想要哭。他哑声叫着弟弟的名字，换来了一个已经有些动作僵硬的抬眸。
“真一郎。”
佐野万次郎呼唤着大哥名字，语调里都是因为害怕而来的颤抖，平日里那样意气风发到嚣张无限的少年，此刻黑色眼瞳里却全都是凝结的冰。而在那厚厚冰层下，是他已经任由自己被黑暗拖拉硬拽到沉底的放纵：“小知花的身体，好冷啊。”
05.
8月20日。
佐野万次郎生日。
但佐野家没有生日宴，只有葬礼。
前来吊唁的人不多，仅有东万的大家，但佐野万次郎一概没有理会，只是一直安静的跪坐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被许多白色百合花簇拥环绕的少女。
东万的大家都想要劝解佐野万次郎，可最后发现所有的宽慰似乎都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
于是便也默契的闭口不言。
可就算是在葬礼上，佐野万次郎也仍旧收到了属于他的生日礼物。而那份礼物的赠送者，就是这场葬礼的主角。
曾经梦寐以求的「巴布」此刻展现在眼前，炫酷的外表和流畅的车身无一不在诉说着它与别的摩托车并不相同的事实。若是以前的佐野万次郎肯定会兴奋的指尖都发抖，可事实是如今的他心里却没有翻起任何一丝的波浪。
毕竟对他来说，得到「巴布」的喜悦还远不及失去她的痛苦。
「巴布」的原主人似乎看出来佐野万次郎情绪不佳，但他也并不知其缘由，只当是他并不欢喜这份礼物。可回想起那日顶着烈阳找来他店里求着他把「巴布」卖给她的少女模样，他便忍不住道：“你的女友、就是那个小姑娘，为了给你找到「巴布」当礼物可是在盛夏天30多度的高温里四处走动。”
话题触及到她，佐野万次郎总算又有了点反应。
“我本来不想卖的，但是她磨了我好久。”
男人点了根烟：“后来被磨烦了我就用高价唬她，但是她一点没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你知道吗？我开的价买两三辆「巴布」都没问题，后来我来了兴致问她是要送给谁，她说，「要送给我最喜欢的人」。”
停滞的思绪在最后一句话里突兀的又快速运作起来，佐野万次郎忆起，海边游玩时去寻找姻缘神社失败后在那破落的神社前他让她许个愿，还说无论是什么愿望他都会帮她实现的。
那她许了什么愿？
自己还记得吗？
仿佛瞬间被拉回那个时刻，晨曦穿过云层落在那发梢，她弯眸笑起来的样子太过美好，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都仿佛是会说话一般。而他也清楚的记得她道：「愿佐野君——年年岁岁，欢乐无忧」。
轻柔的话语在耳畔回响，仿佛被戳中心间最柔软的地方，眼眶和鼻尖都瞬间变得酸涩，佐野万次郎发觉泪水滚过的地方都是温温热的。没有犹豫，他回身跑进屋内，再次出来后便一把抢过车钥匙来点火启动，哪怕根本没有开过「巴布」，他却也像是它的老相识一般。
如离弦之箭。
初次握紧「巴布」的车把手，也是初次骑着曾经梦寐以求的「巴布」在道路上以绝对的速度疾驰，但鼓动的心跳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少女对自己那份感情。
对他而言，心跳与否，皆在她。
像是不知疲倦的骑着「巴布」在涩谷环行，等到再次回家时间却已经不算早了。
小心的在院子里将车停好，佐野万次郎走进灵堂，里面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他走到她的身前。那原本冷白到没有血色的肌肤在入殓师的帮助下恢复正常的模样，于是那安静的容颜便如同童话里的睡美人一般。
只是即使「王子」到来，也依旧吻不醒「公主」。
佐野万次郎将一支红玫瑰轻轻的放进少女轻合在胸前的手中，然后又替她整理好鬓角有些凌乱的发，最后他凝视她许久，直到眼中冰层全部融化，一滩死水化作柔柔春水。
他将用小熊发圈改做的戒指给她戴进了指间，又用自己戴着同样「戒指」的手跟她十指相握。而发圈改做的戒指看起来就像是孩童之间的过家家，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这对「戒指」背后那纯真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心意。
红玫瑰在一片白色的哀伤中荡开层层炽热的爱意。
佐野万次郎亲吻少女眉心。
然后道：“睡吧。”
如此轻柔的语气，仿佛是哄人的耳语。
06.
8月21日。
约定火化的日子。
而焚化炉前，佐野万次郎旁观了整个过程。
几个小时之后，待到能够领走骨灰时，佐野万次郎拒绝了大哥所说的要将骨灰坛埋到墓园里的想法。
然后他带走了她。
今日天气沉闷的很，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佐野万次郎骑着「巴布」，赶往横滨的海边。一路上风声作伴，他却并不着急，只是慢悠悠的，如同第一次去的那样，只是这次是在进行最后离别前的独处。
或许是今日天气不佳，海边都没有什么人了。换上泳裤的佐野万次郎来到当初潜水的地点，然后他抱着骨灰坛，就像当初把她扑进水里一样猛的就扎进去。
耳边声音退却。
睁眼后景色也不复之前。
或许是因为没有了她的缘故，曾经那么亮闪闪的海下世界都变得幽暗起来，但佐野万次郎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身体逐渐下沉，他动作麻利的打开骨灰坛的盖子，于是随着水波，那骨灰便一点点的融进海水里。
松手，让骨灰坛也沉入海底。
幽深的海下似乎翻起了波浪，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出去的缘故，佐野万次郎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缺氧，因为他看见她就在自己身前朝着他温柔的笑着。
并且随着水波浪荡，她的模样也越发清晰。
黑色的长发随着水波飘摇，白皙的肌肤映照出海下的波光潋滟，那双如同装满了星星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而后那柔嫩的唇瓣也勾起浅浅的弧度。
「佐野君」
他仿佛听见她在叫他。
「不行哦」
「该回去了」
一如既往的温和音调，随后便是感觉身体像被海水轻轻托起。佐野万次郎猛的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沉到很深的地方，而且周围光线黯淡，也根本没有她。
是臆想啊。
重回海边，佐野万次郎浑身都湿透了，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望着并不平静的海面，似是低低呢喃。
“留在这里的话，就不会寂寞了吧。”
07.
没有久留，佐野万次郎即刻返程。
在沿海的公路上，远远望去还能看见那片海场。
此刻或许暴风雨将至，海浪一重又一重的怕打着沙滩。
狂风也从远处的海平面席卷过来，佐野万次郎感觉骑行中的车身都似乎是在轻微的摇晃着，但他仍旧没有减下速度来。
鼻尖充斥着海风的咸腥味，将「巴布」靠近外侧悬崖的护栏，佐野万次郎一个压弯过。逼厥的风从车身跟地面的缝隙中溜走，等到车身再次摆正时，他回手抓住从涩谷带来的花。
然后便，抬手一扬。
那一刻，海风呼啸、海鸟盘旋鸣叫、海浪拍打礁石。
漫天的玫瑰花并不只局限于一种颜色，花瓣和花枝在狂风中解体，随后如同花雨一般，绚丽的色彩仿佛冲破这暴风雨来临前的灰暗时刻。
花瓣被风卷着落在海面，随着海浪翻动。
这下又像是一张花毯。
佐野万次郎没有回头，却又觉得身后少女正目送他远去。
“小知花——”
于是突兀的，他大喊起来。
金发张扬、黑瞳明亮有光，他笑时的模样好像是得到世间最珍贵宝物的孩童。
但下一句话，音调由高转低，像是在跟谁耳语着情话。
“十年后，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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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番外·烟花燃放后的余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