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双重间谍的第六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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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为那天的谈判很是惴惴不安了一段时间。
那天之后，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满天飞：有说港口黑手党Boss重伤昏迷的，严重点的就说根本伤重不治葬身火海；也有人谣传森鸥外让两个重要的部下填命，自己逃之夭夭；更有猜测port mafia就此没落、龙头即将上位的危言耸听。
为这些传言添了一把料的，是港口黑手党的沉默。那五栋大楼似乎陷入了一种不太妙的境地，尽管成员努力保持着日常的行动，可却难掩平静之下的惶恐，就连遏制谣言的力度也轻飘飘的，透露出力有不逮的味道。
横滨的里世界陷入了暗潮汹涌的浮躁气氛。
在这之中，唯有两方谈判的当事人一言不出。刘渐甚至下令收缩了龙头的活动，勒令「红棍」严加提防，以维持现有地盘、加强巡视为主，千万不能放进探子和不怀好意的捣乱分子。
可这命令没能约束到深受流言感染的下级成员。就安迪认识的人之中，不少都变得放肆起来，巡街的武斗派端的枪口都放低了几寸。
他直觉感受到危险的未来，唯有尽力约束自己的下属。对此，鱼住笑话他太过谨小慎微，“已经成了刘渐的一条好狗”；羽贺神则放任自流，除了直接的行动命令，其他小事——譬如说整顿风气——恨不得和刘渐反着来，仇恨之心昭然若揭。
这种不安在约好的地点接到新的命令时烟消云散了。那封信充满了典型的「森鸥外口吻」，顾左右而言他，林林总总写了大半页纸抱怨假死失踪生活无聊的话，仿佛这位首领真不过是个颓废医生。
但偶尔的转折却露出尖锐的锋芒来，就好像在他那副故作柔弱的外表下面，让人动弹不得的可怖杀气。
事实上那天船上的情形完全没有外界猜测得那么惊险——
“啊呀，刘君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见到刘渐和安迪登船撤离，森鸥外也就不再装成慌乱的样子，反倒是很有兴趣地观察起那些红棍成员手里的武器。
“瓮中之鳖还嚣张什么？”王伟举枪对准了森鸥外。他不太明白明明龙头这边形势大好，为何刘渐之前的部署却只允许他们攻击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必须撤离。在他看来，这海上宛如致命的孤岛，又有制约异能力者的武器，肯定能让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留下命来。
“芥川君。”森鸥外示意旁边神色冷漠而凶狠的青年发动攻击。
“是，首领。”芥川上前一步，虽然那些扰人的声波让他浑身都不太对劲，咳嗽时连嘴里都泛起血腥味，可离无法施展异能力还差得远。他微微压低重心，风衣的长摆就像有了生命一样，倏地窜出去，瞬间就在那些拿着声波武器的家伙之中撕开一条口子。
“可恶，快补位！其他人加大发射功率！”王伟立即开（/）枪射击，一脚踢翻沉重的谈判桌作为掩体，趁着森鸥外和广津柳浪的异能力尚在削弱中试图命中目标。
双方带来的人隔着横过来的实木长桌开始了驳火。芥川独自一个游离在战场边缘，罗生门扭曲成长枪，无情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黑色的衣摆几乎被鲜血完全浸湿。
他按照命令，专挑拿着声波武器的人下手，顺便还用衣摆卷走了不少战利品。
“啧。扮猪吃老虎吗。”王伟意识到确实是他自己天真了。作为一个弱能力者，他的异能不过是强化五感，并且一次只能强化一种，因此便觉得异能力者也不过是稍稍超乎常人的人，与一般有才能的人才也没有什么不同。可见证了真正强大的异能力，他才明白能力者到底为什么令人忌惮。
他指挥红棍的部下两两一组，前后搭配，后排以强火力逼迫芥川将罗生门用作防御，前排则共同用声波武器压制对方。如此一来，也足足用了近二十个人，才辖制住芥川龙之介一个。
□□带来的普通部下并不多，趁此机会，王伟干掉了不少人，森鸥外即使想拉人做肉垫也做不到了。王伟猛地起身瞄准——
可下一秒，却是子（/）弹擦过了他的脸颊。若不是强烈的毛骨悚然的危机感让他危急之中偏了一下头，他现在绝对已经脑浆四溅当场爆头。
“啊呀，被小看了啊。”森鸥外施施然收回了枪，自我调侃道。
“Boss，芥川君那边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广津适时地汇报情况。他汇报的主角也正在用衣摆扫尾，几个跳跃正在向森鸥外这边接近。
王伟这才知道人外有人的真正含义，也明白了为什么诸多组织对于异能力者如此重视，而普通人居多的官方则始终抱有忌惮。他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手上的码表已经走过了八分多钟。
他转头看躺了一地的红棍成员，心里不免升起了难过的情绪。和不在乎自己人牺牲的刘渐不同，王伟深受港区那种传统的帮会义气熏陶，是真的把手下的伙计看成兄弟手足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红棍的各位，我们撤——”
一方面龙头实行军事化管理，成员相当令行禁止；另一方面，面对这样无解的敌人，大家也难免早就生出退意，因此撤退在几十秒之内就迅速完成了。王伟掩护着其他人打空了几梭子子弹，也跟着纵身跳入海水之中，向着擂钵街的方向潜游而去。
一时之间，甲板上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森他们三人了。
“芥川君，打扫战场。”森鸥外冷静地指示道。
“是，Boss。”芥川似乎是被交战激起的硝烟弄得喉咙有些不适，他一边掩口轻轻咳嗽着，一边驱使着黑色的利刃给那些还有气的家伙补刀——指的是他们带来的那些人。
就如安迪注意到的那样，这次会谈森鸥外带着的都是陌生面孔，除了广津柳浪既没有一个黑蜥蜴的成员。这些人是尾崎红叶精挑细选出来的、向其他组织出卖情报的线人，最适合作为鸿门宴的牺牲品了。
“刘君，还是太年轻了啊……”森鸥外轻轻摇了摇头，俯身捡起一支跌落在血泊之中的白玫瑰——它娇嫩的花瓣被鲜血浸湿，染成了绮丽的红色。“安迪君，可是先被port mafia套上项圈的狗狗哦。”他仿佛自言自语，这样带着笑意说道。
“——”下一秒，爆炸的巨响在广津柳浪背后炸开，所有的声音被冲天的火光与烟雾吞噬殆尽。
森鸥外的瞳孔骤缩，第一次露出意料之外的震惊神情，猛地向自己的两个下属冲了过去——
浓烟散去后，露出了一副滑稽的景象。
穿着红色洋裙的小姑娘悬浮在半空中，身上浮现着异能力发动的微光。她左手提着森鸥外的后衣领，右手抓着广津老爷子的脚踝，把一个男人倒提在了手里。芥川龙之介则是被森鸥外横着从腰部夹在臂弯，烧焦了右侧渐变色的头发，还被浓烟呛得咳个不止，生理泪把脸蛋上熏出的焦黑涂得乱七八糟。
当然最惨的还是已经昏迷过去的、离船舱爆炸源最近的广津柳浪，整个后背都炸得血肉模糊，就算有PM的治疗型异能力者帮忙，恐怕也得养几个月才能恢复。
“太逊了林太郎！”爱丽丝大声嘲笑着自己的造物主，“狠话放到一半就被炸到天上的感觉怎么样啊？”女孩尖锐的声线带着嘲弄的笑意，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森鸥外的自我检讨。
“啊……我确实没想到刘君竟然做得这么过火……”森鸥外苦笑了两声。作为谈判场所，这艘船是两组织共同租赁的，他们是把甲板清空了没错，但船舱里还有不少负责驾驶和维护的普通人，这下也跟着葬身火海。这让森鸥外愈发恼怒了起来。“傲慢是组织首领的大敌啊……”他叹着气说道。
「傲慢是组织首领的大敌。」
安迪读到这里，彻底放下心来——当然，在信里森鸥外没写那么多细节，只是一笔带过死里逃生。接着笔锋一转——
「在谈判的同时，红叶君和中也君已经探明了刘渐的私人巢穴、也是关押羽贺神恭一的囚禁所。安迪君，是时候发动最后的战争了。」
他这样写道。
安迪再读了一遍情报，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把密码写成的重要信息牢牢记在心里，接着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纸张。
他把两手插在夹克的兜里，呼着白气从情报屋往回走。这些天是一年之中最冷的一段日子，天色阴霾不说，还总让人觉得快要下雪。
或许可以帮伊春弄到一个合法的身份——安迪心里盘算着。他知道大家各有各的苦难，这里的妓（/）女们在龙头倒台后一定会被遣返，但人心总是偏的，能帮熟人一把总是好的。这样畅想着不远的未来，安迪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管理公寓的妈妈桑坐在火炉旁抽着细长的香烟，两个眼睛深深凹嵌在眼窝之中，已彻底看不出年轻时明眸善睐的模样。“安迪桑。”她见到安迪连忙起身打招呼，诚惶诚恐地畏惧着掌握他们命运的黑手党人。
安迪朝她点了点头，问：“伊春在吗？”
妈妈桑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道：“这几天都没见过她出门……”
安迪这时尚且还没有意识到有何不妥。在他看来，之前伊春被那三个红棍打得够惨，想必是要休养一段时间的。于是他接着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直到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开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慌张起来。“伊春！伊春？你在吗？”他后来几乎是喊叫起来，引得同一条走廊其他女人纷纷探头出来。胆子大点的还开玩笑毛遂自荐，都被安迪焦急的不善眼神吓退了回去。
安迪顾不上许多，干脆拿肩膀撞开了房门。这破旧的楼房，说是公寓，可门板薄得可怜，堪堪挡得住风而已，几乎没用安迪多少力就吱呀挣扎着开了。
房间内，伊春倒在床边。凝固的深红色血迹喷溅得到处都是，在他身下尤其蔓延开了夸张的一滩。他的表情并不扭曲，缺乏死亡时的痛苦挣扎，呈现出一种木然的姿态。
得益于大开的窗户和寒冷的天气，让尸体没有散发出什么气味——这也是左邻右舍谁也没有发现这可怜人早已横尸多时的原因。他的指尖甚至已经变得干瘪了起来，证明这宗惨案已然过去了不短时间。
安迪呆站在门口，抓着门把手的指尖还没有松开，僵硬地不断使着劲，好像身体和理性整个脱节开来。
他充塞着尖锐的轰鸣的脑海之中，刘渐的声音格外清晰地浮现出来——
“人类本身就是这样一种生物——绝对的利己主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或许在你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作出了正确的布局，不是吗？”
他立即明白了，为何刘渐的语气那样笃定。
就在他到达龙宫的顶端、站在刘渐面前，获得了博取他信任的机会之时，报复的匕首也高高悬在了伊春的头上。
而刘渐所说的「没有处理干净首尾」，也并非仅仅他当时开（/）枪能弥补的。
安迪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跪坐在了地上。他意识到刘渐刻薄而恶意的说话一点错也没有——前所未有的自厌摧枯拉朽地覆盖了他的全部神经。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双重间谍的第六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