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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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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后的第一个月,我问遍了认识他的所有人,可他们就像串通好的一样,都不知道娄岁去了哪。
我清楚一定是娄岁提前打过招呼,暗骂自己真是又蠢又贱。
我开始沉迷酒精,日夜不分,精神状况越来越差。
我感到我的心理又开始扭曲起来。
控制不住地想往楼下跳。
拿修眉刀反复磋磨着细嫩的手腕。
糟蹋自己,扭曲地想要是传进娄岁耳朵里,他会不会有一丝丝心疼。
少年曾经是我的特效药,如今却变成了剜心刀。
终于在娄岁离开的第一百天,我放满了一浴缸的水,割开手腕。
铁锈般的腥气扑鼻,我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八岁。
妈妈流的血,就是这个味道。
我蹲在她身边,陪了她一晚上,也闻了一晚上。
眼睁睁看着她从温热变成冰凉。
那些蔓延的血红沉积为黑色。
浓到化不开。
渗透进木地板里,混杂着我的眼泪,融进我的梦里,纠缠了我十数年。
失血过多,我陷入了休克昏迷。
我想起娄岁临走前那一晚,激情过后,他从身后紧紧抱着我。
说:“小江阡,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说这话时,声线颤抖,我感觉后颈沾到了温热的湿意。
娄岁是哭了吗?
原来他说的永远,只有十个月是吗?
所以永远到底有多远呢?
他连抛弃我,都不置一词。
就像我那已经记不清长相的爸爸和妈妈。
对他们来说,我的存在,到底算什么呢?
连一句像样的道别,都不肯施舍给我。
我是个很懂事的人。
我不会阻止他们奔向适合自己的未来。
可那也不代表,我没有脾气。
娄岁,哪怕有天你蹦出来,说你要死了。
我都不会再抱你一下。
没想到,我还能再次醒过来。
是朋友见我不接电话,赶忙跑到我家,我才得以获救。
之后的日子里,我还是有无数个寻死的念头冒出来。
可没想到,我有了碎碎。
我得活下去。
我的女儿叫江穗,小名碎碎,已经四岁了。
刚上幼儿园,懂事又乖巧,上学第一天不哭也不闹。
相较于我那母爱单薄的妈妈,我是个极为疼爱孩子的人。
“碎碎妈妈!”
我刚下车,宋老师便笑着朝我招手。
我应了声,连忙跑过去道歉:“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刚忙完,辛苦您照看碎碎了。”
宋老师摆摆手:“您太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
“妈妈来啦,碎碎再见。”
“老师再见!”碎碎脆生生地回答,背着粉色书包像模像样地向老师鞠了一躬。
我莞尔一笑,牵过碎碎的手,和宋老师道了别。
正要转身离开,宋老师突然又叫住了我。
“碎碎妈妈,有件事我想跟您确认一下。”
我迟疑地眨眨眼:“什么事?”
宋老师回忆道:“下午来了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他自称是碎碎的外公,说家里有事,您让他来接碎碎回去。”
“我看他说话颠三倒四的,精神状态不太对,我就没敢让他带碎碎走。”
“碎碎妈妈,您知道这事吗?”
听到外公这两个字,我的心跳猛然一滞,顿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黑暗回忆如潮水般向我奔涌而来。
项震提着刀满脸是血的模样宛如放电影,在我眼前飞驰而过。
我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幸好碎碎和宋老师拉住了我。
见我脸色瞬间苍白,宋老师也意识到了什么,无尽的后怕袭来:“幸亏我没有答应,不然……”
“宋老师。”我用力抓住她的手,满眼无措和惊恐,“如果那个男人他下次再来,千万别惹怒他,赶紧报警!”
宋老师有些被吓到了:“他到底是谁啊?”
还能是谁呢,除了项震,谁还会自称是碎碎的外公,自称是我爸呢……
已经22年了。
项震逃了22年。
我本以为他已经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我,还知道了碎碎的存在。
思及此,我感到一阵绝望的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我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被锁在衣柜里的时光。
黑到一丝光亮都没有。
回去路上,我停在了警察局门口,平静的将前因后果诉说清楚。
警察立刻联系了梧城警方,调取项震杀妻的案件详情,让我最近小心,最好把孩子送去家人朋友那。
项震既然能找到碎碎的幼儿园,应该是已经掌握了我的动向,他这一招是想警告我。
还让我这几天要是接到什么可疑电话,必须第一时间联系警方。
他们会在我家周围部署。
当天晚上,我抱着碎碎躺在温暖的大床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碎碎,你知道为什么妈妈要叫你碎碎吗?”
碎碎想了想:“因为碎碎平安。”
“每次我打碎杯子,妈妈都会说碎碎平安。”
“嗯,碎碎真聪明。”
是啊,碎碎平安。
岁岁,平安。
我希望女儿岁岁年年都平安喜乐。
也不得不承认,我还惦记着娄岁。
即将陷入沉睡时,我恍惚想,要是娄岁还在我身边,我是不是会安心很多。
他那么高大,项震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我嗤笑自己真贱,到现在还忘不了他。
是啊,忘不了,他既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
第二天,我将碎碎送到闺蜜家,我则独自一人继续住在房子里。
我把刀藏在枕头底下,想着只要项震敢来,我就亲手杀了他。
为了我足足22年的噩梦。
还有我那可怜的母亲。
我在煎熬中度过了三天,白天守着电话,夜里握着刀柄,不敢轻易下楼,外卖让外卖员放在门口。
在我以为项震不会打来时,第四天的黄昏时分,一通没有属地的未知号码打了进来。
我手指发麻,在铃声循环第二遍时才接起。
那边没有立刻出声,我边用另一部手机联系警方,一边静静等待。
等待着梦里,如鬼魅的低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迟迟不开口,我熬不住了,主动冷声道:“你是谁?”
“项震?”
对方的呼吸声陡然加重,我心跳一顿,追问:
“是你吧。”
“你到底要干嘛?要钱还是要命?”
“我警告你项震,你有事就冲我来,不准碰我女儿,不然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还未等我说完,对方突然将电话挂断,耳边只余嘟嘟声。
我闭上眼剧烈喘息着,整个人脱了力。
我将号码告知警方,他们说这是个空号,无法定位。
只能加大房子周围的巡查力度,让我多加小心。
我以为接下来将会有一场持久的恶战,没想到那通电话过后的第三天,警方突然告知我。
项震被车撞死了。
就在我家小区附近街道的人行横道上。
路口监控显示,凌晨两点左右,项震一身黑衣,背着包,戴着口罩帽子和作业手套,从另一条街走出来,朝着我所在的小区方向行进。
在过马路时,被一辆飞驰而过的黑色轿车狠狠撞飞。
翻滚了好几圈,挣扎了一会,随后当场咽气。
警方说,从他的背包里翻出了撬锁工具,还有崭新的砍刀。
他应该是想今晚动手来杀我的。
没想到自己飞来横祸。
报应,真是报应。
我后怕之余,只觉得畅快。
甚至心底感谢那位肇事司机。
“请问,那位司机他现在在哪?”我松了口气,连忙询问警方,“还有这事对他会造成影响吗?”
“项震自己闯了红灯才被撞得,他承担主要责任,司机不会被追责的。”
警方看着我,迟疑片刻,又道:“不过……昨晚我们到现场的时候司机也昏了过去,送到医院一检查,原来他是脑癌患者,虽然做过手术,但最近开始复发了,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活不了几天了。”
听到这话,我心口莫名一窒,有些空落落的,泛着钝钝的痛感。
“我能去看看他吗?”
说到底也是他碰巧救了我,他又命不久矣,去道个谢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