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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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师娘带大队长回乡省亲前说的话，他们在老家待不会太久。很快，载他们离开的车又将人带了回来，回到六朝金粉的南京，和那总是有女人在等待的仁爱东村。
大队长一回来就知道了副队误批起飞许可差点出事，因着是和那小护士有关的女人的事情，他和师娘一起找副队谈了谈。
事后，该销毁的起飞许可销毁了，该敲打闭口的人也都敲打了。一次本该是临时队长失职的事件，因为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悄无声息压了下来没让司令部知晓。放在战后一片喜庆松弛的和平时期，这似乎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对十一大队众人而言，重要的反而是另一件事——郭轸和朱青准备在离开前结婚了。
向来在郭轸招惹朱青时不甚支持的师娘秦芊仪，这次一反常态表现出了不带锋芒的和气喜悦。她还特意挑了个好日子，招呼着副队一家还有郭轸朱青两个，一起在家里吃了顿便饭。
饭桌上，六个大人加个小墨婷，气氛较往常略有不同。
朱青一个女学生面对众人难免有些羞涩，曾经的飞行官郭轸倒是浑不在意惯了，一边和众人说话，一边照顾坐在自己旁边的朱青。见人多吃了几口脆藕明显喜欢，等吃得差不多了就又往她碗里添，没个客人样子。
碗里又多出几块脆藕，朱青扭头就对上郭轸故作可怜的眼神，哑然失笑。想说他一句吧，又觉得他不经意的一眼就望到了自己心底，嘴里酸辣口味的藕片嚼着嚼着也吃出了几分甜来。她没搭话，却给他也夹了几筷子菜，郭轸笑得丝毫未收敛，直到被她悄悄瞪了一眼，立马收声。
两人这眉眼官司自然没逃过桌上其他人眼睛。
性格直率又有些泼辣的副队娘周玮训见此放下筷子，故意朝郭轸打趣道：“好啊郭轸，这一盘脆藕都要进你们小两口肚子里了，知道你副队娘我也喜欢吃，怎么不知道给我夹几片？”
郭轸自然求饶，还把话题往旁边人身上引，“这桌上哪轮得到我给您夹菜，自然是副队的事了。”
就你话多！周玮训瞪了眼郭轸，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呆木头似的邵志坚，不接话了，转头去给墨婷夹菜。
谁知这次邵志坚人虽还是呆愣地没说话，却在师娘几人暗示他之前，主动帮周玮训夹了菜，又给墨婷添了些。动作虽然笨拙，可仔细看菜全是她们喜欢吃的。
这人……看来已经放下过去，要和她们安心过日子了。周玮训罕见哑了声，桌下的脚被秦芊仪一踢，这才反应过来，别扭矜傲地说了声谢谢，也给他夹了些。
吃到后面，除了小墨婷，其他人多少都喝了点酒。
饭桌上有个爱起事的小周，左一句沾沾你的喜气，又一句给你沾沾喜气，郭轸成了桌上被劝酒最多的人。
见他又要端起酒杯，朱青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担心，眼巴巴看向周玮训，“……副队娘。”说完又去看秦芊仪，一声“师娘”还没叫出来，就被周玮训故作凶狠地拿手戳着额头教训。
“好啊，这还没嫁呢，你就开始护着郭轸这小子了！”
朱青惊呼一声，刚想抬手护住额头，就被旁边人握着肩膀转了过去。郭轸见她额前没被戳红，这才松了口气。
周玮训在一旁看着，不待郭轸开口先白了他一眼，又念叨，“你这瞎担心什么呢，也不想想我会真的用力吗，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副队娘，快，自罚一杯啊！”
“好，我喝。”郭轸无奈应下。可酒瓶还没递过去呢，桌上小墨婷看了看其他人，张着大眼睛冷不防来了句，“鞏伯说，郭叔这是关心则乱。”
奶声奶气的，其他人偷笑，周玮训手一转直接戳到了墨婷头上。
“人小鬼大的，还学会用成语了，平时读书怎么没见你这么用功。”
小莫婷捂着头不作声，被她这么一闹，桌上顿时笑开了。
酒过三巡，郭轸一只手放到桌下，握住了朱青，桌上那只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来。朱青回握住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敬副队娘，刚才的事您可别怪，朱青自然是要护着我的，我也会护着她。”
同样是坐在那个位置，刚得知要退伍的人满脸无措不定，这会却像是又找到了方向，安定下来，坚定飞在他自己的航线上。
本是惜才也不舍郭轸离去的大队长江伟成终于放了心，也端起酒杯，郑重和他们碰杯。
“去了西安好好过日子……还有小老师放心，郭轸这小子别的不说，认准了人就执拗得很，他要是让你受委屈了，你就写信过来告诉你师娘。”
“还有我这个副队娘呢！小朱青放心，这些个飞行员啊，要是不飞了还让人伤心，看我不跑去西安教训这小子！”周玮训也出声附和，一语念了在场三个人。
郭轸腰板挺得很直，对着他们的叮嘱只是难得耐心点头答好，低头看向朱青的眼睛里，溢满了钢化的柔情。
我哪敢欺负她呀，一见到她的眼泪，我就什么办法都没了。
*
吃过饭，朱青还要回宿舍，郭轸喝了酒，便准备走路送她回去。
墨婷也知道朱青不久要离开了，小孩子回家前多缠了她一会。
周玮训看着在门口拉朱青说悄悄话的墨婷，止不住头疼，“这下可好了，小朱青一走，又没人教墨婷念书了，没人看着那个小祖宗，也不知道来年的新制小学还有没有戏。”
“谁说没戏了，副队娘，”郭轸倚在门边，视线不离蹲在地上和墨婷说话的朱青，听到周玮训的话，笑了声，“只要小墨婷别再按着我们的飞机编号背乘法表，考过算数还是很容易的。”
说完，他朝那边喊了声，“小墨婷，51得多少？”
“51得3！”墨婷不假思索回答，郭轸听完眉峰一挑，又问：“41得多少？”
“41得7！”
郭轸本想笑，没曾想被墨婷旁边的朱青瞪了一眼。
完蛋了，这不是等于说朱青没能教好吗！他瞬间收了表情，讪笑地整理着手上帽子，“青……”
可朱青没理他，只蹲在地上，故作严肃地捏了捏墨婷的鼻子。
“你这小家伙，教了那么久还是不改，鬼机灵的。”
墨婷只眨着眼睛笑，下一秒听见周玮训的喊声，立马苦着脸挪了过去。
“狗肉进不了大上海，让你背九九乘法表，你全背飞机编号去了！”周玮训伸手去抓人，墨婷下意识躲到了她郭叔后面。
“郭叔！”
“来，小墨婷，郭叔抱。”近处要救急，远处师娘又走去和朱青说话，郭轸只好先将墨婷抱起来，带着她的份一起安抚生气的副队娘。
朱青原本看着他们那边的动静在笑，见秦芊仪走到自己旁边，不由安静下来，“……师娘”。
秦芊仪先是应了声，柔和下来的目光落到朱青身上，依旧不急不缓的，“转学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转去西安的师范大学，郭轸正式退伍前就能办好。”
“那就好，你呀适合师范，金陵女大不适合你，”秦芊仪浅浅地笑着，又说，“郭轸不用飞了，你也不用进村，以后到了西安，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我会的。”朱青忍不住去看郭轸。身姿挺拔的男人正抱着小墨婷，一边笑一边和副队娘说话，不知怎么，她忽然就想到了两个人以后。
他的话，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秦芊仪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怎么，才分开这么会就想了？”
“才没有！”面对师娘，朱青总习惯藏起自己对郭轸的感情，这会也下意识否定道。只是她自己都未曾发现，她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亲昵与在意。
秦芊仪听着只笑笑没反驳她，叮嘱道:“你和郭轸的婚事办得急，幸好他退伍了不用再花时间审核背景，不然我还真担心时间会来不及。不过，家里亲人记得都通知他们来南京参加婚礼，这可不能马虎了。”
“我家里……只有姨丈一个亲人了，”朱青的停顿不易察觉，她微微偏头，挡住了眼角泛起的泪光，“我写信告诉他了，但他刚去广西赴职，可能来不了。”
“……那到时候，我和小周送你出嫁。”秦芊仪边说边帮朱青整理被墨婷弄乱的头发。高出大半截的人站在旁边，衬得朱青像是个孩子，稚嫩却又初现成熟的孩子。
“家里人知道同意了就好，以后的日子，好过。”
成熟又满身沧桑的女人轻轻笑着，又像是在哭，那声音轻柔轻柔的，混在风里，听不清楚。
朱青想再听清楚些，就被秦芊仪拍拍肩膀，往前边轻轻一推，耳边的声音变了。
“好了，郭轸可等急了，他们飞行员啊，静不住，去吧。”
朱青朝那边走过去，见郭轸已经放下小墨婷，笑着朝自己跑过来，“青！”
这个人，是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你跑什么，慢点。”但他们都加快了脚步。
*
走回学校的路上，因着师娘提到背景审核，朱青想起了姨丈催自己速离南京的来信，还有她和他的未来。
在西安，郭轸的未来是安定的，可自己呢，离开了南京，警察局的人早晚也会找去西安。这样的不定，他会退缩吗？朱青越走越慢，最后停下脚步。
“怎么了？”走在旁边的郭轸也停下来。
朱青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旁边郭轸忍不住担心起来，她终于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他。
以前都是你问我，这一次，我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你来决定，我们两个人千里相聚，是这样没了可惜，还是能够共度此生。
“我有一个亲戚，他在银行工作……”
作者有话说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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