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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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时，山间起了点风。家家户户都在做饭，那风从屋顶经过，将道道炊烟吹得晃来晃去，各家饭香交织在一起。
朱青给孩子们下了课，抱着书穿过小镇朝自己家走回去。她还是梳着齐肩的短发，一身蓝底旗袍，外面套了件浅格薄衫，和来时一样，一身的书卷气和灵秀劲。
两边人家正敞着窗户做饭，一看见她便热情地打招呼。
“朱青老师下课了啊，今天新钓的鱼，鲜得很，拿条回去炖汤喝吧！”
“不了赵大姐，我丈夫昨天刚买了鱼，还在水缸里正准备今天炖呢……”
“小老师等等！刚摘的水果，你拿点回去。”
“不用，我——”朱青还在摆手，赶来的大姐一把将装了水果的篮子塞她手上，然后飞快跑开生怕她追上去退似的，“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边上本要送鱼的大姐笑乐了，一边炒菜一边朝窗外喊话。
“她呀跑得可快了，朱青老师你追不上，这点水果就拿回去吧。”
朱青哭笑不得地拎着篮子，只好收下了。
走上一段石阶，右拐，她远远便看见自家屋顶，面上一喜，不由加快脚步。
自家烟囱里冒的烟又黑又重，一看就是某人烧的——没生好火。飞行员最怕火，郭轸炒菜是学会了，可要他生个火反而弄得灰头土脸的。
院门大开，朱青一进去就瞧见厨房的窗户也敞着。一早出门的人露了上半身在窗口，脸上全是灰，再被汗水一糊开，整个脸都花了。
还朝自己这边傻乐，“你回来了！”
朱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郭轸也不恼，就着窗口伸出头，嚷着要朱青帮他擦。朱青笑够了，只好依他。
“怎么回来这么早？”
“车上东西不多，忙完我就先赶回来了，”郭轸低着头方便朱青帮他擦汗，余光瞥见厨房里的惨况，讪讪笑了声，“本来想早点回来帮你做顿饭的，结果——”
“结果火没生起来，弄砸了！”小孩子稚气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郭轸笑骂着转身。一见他要抓人，小孩拔腿就跑，几息的功夫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往朱青背后一躲。
郭轸也追出来，“郭宁远！你给我过来！”
“我不！”叫做郭宁远的小孩只露出脑袋，对着郭轸做了个鬼脸，7、8岁的年纪，鬼灵精怪的。
说完他又去拉朱青，晃着她的手立马变得乖巧极了,“我说帮忙老爸还不要，硬要自己烧，结果又没烧起来，我也想帮你做饭的。”
这小兔崽子！郭轸避开朱青瞪了他好几眼，奈何小郭宁远仗着自己有依靠，还敢别过头不理他。
“乖——饿了吧，那我们三个一起做。”朱青笑着分开他们，推着郭轸去水池边处理鱼，又给郭宁远搬了个小凳子，让硬要帮忙的人坐在边上时不时添个柴火，轻松便化解一场打闹。
*
到了晚上，朱青坐在灯下，支起身子拿了本书看。
她看得入神，郭轸放轻脚步走到窗边打开条缝，正好让微凉的夜风能吹过去。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回头，只见郭宁远正扒着房门张大眼睛看着自己。
“你这小皮猴，想干什么呢。”他走过去将人一把抱起，进房间坐好了往腿上一放，小声问。
郭宁远浑身冒着激动的劲，从身后掏出一块金属小章捧在手上，还记着朱青在外面看书呢，也压低声音把头凑了过去，“老爸，我还要听你讲开飞机的故事！”
泛旧已不再有光泽的东西被小孩捧在手上，郭轸拿过那章，屈起手指对着小孩脑门不轻不重就是一弹。
“哪有那么多故事，都说完了。”白天还拆你爸台呢。
可自家小孩仍眼巴巴看着自己，那双和朱青如出一辙的眼睛一冒出雾气，郭轸立刻就心软了，抱起人小声说些关于天上的故事。
等朱青收拾好走进房间，郭宁远早翻着肚皮睡着了，嘴边还挂着笑。
“哄睡着了？你们两个啊。”晚饭时还打打闹闹的两父子，这会关系立马又好得不得了了，朱青帮郭宁远重新盖好被子，在他鼻上轻轻捏了一下。
刚直起身，她就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她知道身后是谁。
“怎么了？”
郭轸下颌抵在朱青头侧，无比契合，“我只是想说，我很幸福，青，我很幸福……”
身后的怀抱一如既往温暖，朱青把手搭在他手上。无需言语，两个人十指交错，紧扣在一起。
“我也是。”
*
后来，郭宁远也考了大学，学飞行相关，终于如愿开上了从小梦想的飞机。
这些年，郭轸和朱青也去过师娘老家想找人，但那里早变了模样。中国何其大，各地报纸更是五花八门，要没有具体方向，登报找人也是无从下手，他们在师娘老家登报寻过几次，始终没有回信。
直到九十年代两岸开始三通，郭轸和朱青托了人在台湾登报寻人，巧的是，他们没找到的人也在台湾登报找人。分别了近半个世纪，当年匆匆别过的六个人，终于相聚。
他们约在日头正好不冷不热的一天，三对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结伴去了南京的空军陵。
离开时，上了年纪越来越忘事的周玮训这会精神却很好，拉着秦芊仪和朱青的手念叨，“好不容易找到了，以后要经常找我，记得啊，一定要经常找我。”
她反复说了很多遍，她们两耐心听着，一遍遍点头答应。
陵园外，大队长和师娘先离开了。没过多久，他们看见来接人的墨婷。
“爸，妈，小朱青阿姨，郭叔。”当年那个小孩子，如今已是一名老师，还嫁给了一名小空军。
朱青拉着她说了好些话。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郭轸和朱青互相搀扶着走在路边，远远就看见来接他们的郭宁远。
像父母取的名字一样，宁静致远。四十多岁的他褪去了幼时的调皮捣蛋，看起来像朱青，积淀了一身温和气质，可性子里又像郭轸，带着股洒脱劲。
“爸，妈，我们也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