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若梦》泗时

10、10

　　西安机场早乱作一团，飞行员一降落就被停了油，不能往前也无法往后，只能等在原地，等着上级的下一道命令。

　　一片溃败之际，机场附近的卫兵也就只剩一个了，看见来人便随意盘问几句。

　　“站住！干什么的！”

　　“来找人，”郭轸一把将朱青拉到自己身后，拿出随退伍令一起发给自己的章给卫兵看，“之前退伍的军人，担心老长官情况特意来这里等着。”

　　见是自己人，卫兵放松下来，还没等他再问什么另一边又闹起来。于是只不过小孩模样的人端起枪，几步跑了过去。

　　“没事了，别怕。”郭轸揽紧朱青走到铁栏边，他们在一架架落地的飞机中焦急寻找。

　　一堆冰冷的破铁中，终于出现了熟悉的编号。

　　“副队！邵副队！”郭轸大声朝跳下飞机的那人喊。邵志坚远远听见声音回头，明显一愣，快步跑过去，“郭轸！小老师，你们怎么在这里？”

　　朱青满脸焦急，“往南京的信早断了，电报、电话都联系不上，我们担心墨婷她们的情况，郭轸说撤回来的飞行员肯定会先到西安机场补给，就想着在这里等你。”

　　“小墨婷和副队娘……还有师娘她们没事吧？”

　　邵志坚脸上沾满黑灰，头发凌乱，胡须也很久没剃了，像是经历巨大折磨后精神特别憔悴，只在提起墨婷几人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点精神气。

　　“墨婷她们母女俩还在南京村里等我，都打败仗了，看上面的意思是要撤去台湾，飞东北前大队长偷偷联系过我，我猜这时他已经和师娘离开洛阳，应该是带师娘回老家了。小老师……你和郭轸以后打算……”

　　“我们就不去台湾了，”朱青接了他的话，她和郭轸看着彼此，“我们的家都在这边，再说郭轸早退伍了，兵荒马乱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拿到过去的票。”

　　“也好，你们和大队长一样，没上战场早和国军没关系了，留下来也好……”

　　邵志坚恍惚念叨着，忽然之间低了声音，“打了败仗，要改朝换代了。小老师你以后也不用再担心你父亲的事，上面的人都换了，想来不会再有人追究，大队长他……他让我如果再见到你替他说声对不起，他没能让你父亲洗刷冤屈。”

　　“十一大队！十一大队的人在哪？要走了！”远处有人在喊，邵志坚隔着铁栏最后和郭轸用力握了个拳，转头朝飞机跑去。

　　“副队长！你要照顾好墨婷！告诉她下次再见到，我可是要考她算数的！”

　　“好！”

　　远去的人只能看见背影，曾经的“一家人”就此分开，一些飞去台湾，一些留在大陆。从此便隔了道海峡，只能想念了。

　　那时他们没人知道，这一别，就是近半个世纪。

　　*

　　郭轸最后还是没和朱青留在西安，就算他早退伍没参加那场战争，但终究曾是国军，就连大学助教的工作也是由国军安置介绍的。两个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的人再也承担不起任何风险，趁着兵荒马乱之际，辞了助教的工作。

　　“无事一身轻，一张白纸，轻飘飘的，”郭轸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对朱青说，“以后啊，不管你走到哪我都飘到哪，要换你带路了。”

　　“那你跟紧我，就不怕迷路了。”

　　朱青脸上带着笑，如今全然没有对未来的迷茫，她抬头望向南方，“我们去广西吧，广西偏僻又没人认识我们，我姨丈曾在信里提过很多广西的事，到了那边也不算完全陌生。”

　　“那我们就去广西。”郭轸起身走到她旁边，丝毫没有犹豫。

　　两个人收拾好行李，坐上了一路南下的火车。老旧火车发出一声轰鸣，慢悠悠出发了。

　　他们想起第一次在火车上遇见时，郭轸帮朱青点了杯茶，然后一个人先下了车。

　　但这次，两个人同一个方向，终于同班车坐到了头。

　　*

　　广西山间的一个小镇上，也就百来口人，从前镇里一直没有老师。

　　后来镇上来了个师范毕业的小老师，带着她的丈夫。小老师年纪轻轻的，一身不俗的水秀气质，她那丈夫也是相貌英俊，两人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镇上人起初未敢接纳。

　　可那小老师脾气好，书教得更好，平时野惯了的小孩就喜欢围在她旁边听课。

　　男人吧虽说脾气有点暴，但只要不去招惹小老师，他也和和气气的容易相处。而且他还会开卡车，隔几天能帮镇上跑邻镇运点东西，生活倒也方便不少。

　　慢慢的，小两口被镇上人接纳，在这安静平凡的小镇安定下来。

　　小老师有个很是秀气的名字——朱青，她的丈夫呢，叫郭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