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算雨》聿离沙

14、重现历史的第十四天

　　孤鸿寄语默苍离。

　　这是第几次面对这个人人呢？是第二次吧。太叔雨将手背在身后，微垂着眼喊了一声：

　　“师兄。”

　　不出所料地没控制住带上了点悲切，他好像面对的是一块冰凉的墓碑，要不然怎么会已无生路。

　　“师兄。见了笔者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上一回我们尚有话可说，总不该过了这些时日忘记了吧。唉，笔者也觉得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许多呐，总是会记错一些事，比如说，”这一次舞啸笔狂之名早于卜算子，比如说，这一次，他们没有熟悉到同榻而眠，比如说，这已不是最初与会的那一次。

　　“安静，发牢骚可以去井里像从前一样。”那人低喝了一声，背对着擦拭镜面的人影影绰绰不那么真切。

　　但，太叔雨并不为此所动，牢骚不发给该听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师兄你向笔者递予邀请，怎得不许客人发言，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呜呼哀哉，呜呼哀哉。找笔者何事……若是与灵界的魔世通道有关，那……笔者无能为力。”

　　他也不是不顾要事之人。

　　他也不是不知道那就是间接导致了师兄死亡的事件。

　　但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前有网中人后有神蛊温皇，难说中间还有元邪皇的遗物作祟。这笔事，无法打包票说能够阻止，至少现在是。

　　“但时至今日，笔者还算是九算吗？”

　　他问摩默苍离。

　　一直缓缓擦拭镜面的手停顿了，昏黄的铜镜映出一张清隽不显年华的面孔。神弈子、盗才生、黓龙君、策天凤、默苍离，叫哪一个名字都好。这个男人，像一棵死树。虽然挺拔依旧，但树梢头已经生机不再。

　　真碍眼。

　　太叔雨心想。

　　他已经算不上是九算了，一个本该死去的身份不该因为复活而再度复苏。可为什么偏偏放不下，偏偏不肯死心，非要回过来来继续走这条没有出路的死胡同。

　　“龟缩在理想的乐土更适合你，卜算子。”

　　“啊啊，那就当笔者还是卜算子吧，”太叔雨深吸了一口气，“你不会就想和吾说这吧，别浪费彼此的时间，师兄。”

　　“仙岛的通路在哪？”

　　太叔雨毫不掩饰的面上一沉。仙岛之于他，就如太虚海境之于欲星移，这问的也太不掩饰，太不留人情面了。

　　敛起眸子，太叔雨低声道：“魔世妖世海境，你不都没去过嘛，何必这般在意笔者的仙岛。”

　　这个话题在过去也曾被提起过。

　　四百年的失联，让墨家对仙岛起了疑心。

　　老实说，若是旁人，太叔雨也不介意任他去仙岛一游，但若这个人是默苍离就不行。

　　开玩笑，现在的仙岛虽然不分什么鲁墨鬼谷，堪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在仙岛之外却是截然不同的观念。

　　默苍离就像一颗不安稳的炸弹，谁知道会给仙岛带来什么麻烦。

　　不行。

　　这是不行的。

　　“况且，笔者的回答早在十多年前师兄就已经明了非常了吧。”

　　太叔雨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的关节。

　　默苍离也不意外得到这样的回答，老三老八是一类人，谈起海境欲星移就像护犊子的老妈子，谈起仙岛太叔雨也不逞多让。

　　“既然从仙岛离开，是做好准备面对我了。”

　　默苍离坦然，九算总是想除掉矩子，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亦然。可惜，当初只除掉了三个，剩下的一个比一个躲的隐蔽。

　　卜算子算不上最难对付的九算，但绝对是最难杀的九算。

　　“笔者可以为你打开清圣桥。但有一个条件。”

　　“嗯？”

　　默苍离看向太叔雨的眼睛，确认了这家伙是认真的。

　　这么大的让步……为了让他退出中原吗？还是对仙岛如此自信，自信到他什么都查不出。

　　“不准接近仙岛权力中心的人。”仙岛的政体仍是一个雏形，世家七王的影响尚未完全消退，现在也不过是他们几人苦苦维持。下一代的继承人还未真正成长起来，一但在位的七王出了什么意外都是山崩的麻烦。

　　“你胆怯的理由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卜算子。”默苍离垂眼画着圆擦拭镜面，“你暴露了太多弱点，愚蠢的让我怀疑这十多年你是不是都用来当尸体了。”

　　“被逼笔者杀你，师兄，吾知你明白吾的意思，笔者也明白你的意思，这就足够了不是吗。也别用墨家的理念来定义人的复杂，笔者在乎的也可能不在乎，笔者不在乎的也许才是真正在乎的。”

　　太叔雨将手背到身后低哼了一声，若是不暴露出来默苍离也猜得到，暴露出来是表示诚意，至多也就是被冷嘲热讽一顿，这点习惯了无所谓。

　　虽只是一时兴起的想法，但也非不可行。只是……止戈流。

　　太叔雨低垂了眼睛，中原与苗疆内部越乱越适合他变革，但魔世的威胁则另当别论，是种族之间不认同。

　　“去仙岛吧，师兄，也许那里能给你另一条路。”他说道。

　　默苍离从那树下起身，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面上一片朦胧不清。

　　“你在怕什么。”

　　模糊中，太叔雨听到那人这么问。

　　怕什么。

　　太叔雨深吸了一口气，迟迟没有呼出。

　　纷杂的念头将他撕成两半，一半是私心，一半是野心。私心想要伸出手拉住悬崖边的人，野心却让他迫不及待地作出推手。

　　“怕笔者忍不住杀你。”

　　太叔雨缓缓踱步越过默苍离走到琉璃树下：“笔者是来杀矩子的，依照约定。”

　　“自我感动的约定。”

　　太叔雨摇了摇头，又抬头看向那满树琉璃：“足够了，要救你要杀你都是笔者自己的事。你选死尤生，都不在笔者考虑的范围之内。吾要的只有那么一点，可惜你不肯给。”

　　默苍离道：“你不适合。”

　　“那俏如来呢？”

　　“儒侠之子，有其父之风，但尚欠雕琢。”

　　“你没这个机会了。笔者不会让你接近他。”

　　“这天底下不止那么一块璞玉。”

　　“笔者不介意先行一步，让你在仙岛之外找不到任何一个。”

　　太叔雨转身，琉璃眸中辉光点染，他有这样的底气去做这件事，甚至能可说服那未曾谋面的师侄一同去做。

　　“……你还能死几回，我不介意再杀你几次。”默苍离抬眸，茶色眸中的冷透着杀意，“卜算子，你仍是自大又天真，你真不该离开仙岛。”

　　“哈，你有什么理由动笔者呢？要赌吗？计杀笔者的后果，仙岛之中亦有不下于九算的智者，亦有超越八界的战力，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卜算子。”

　　太叔雨反唇相讥，智者所真正拥有的其实不过自己本身，但人总有独属的羁绊。墨雨纵横太叔雨与孤鸿寄语默苍离毫无瓜葛，最多也只能说是学说上的宿敌。

　　那天归易藏卜算子呢？

　　一具尸体。

　　一具能说会道的尸体。

　　也只是一具空有其表的傀儡。

　　“笔者是太叔雨，不是卜算子。天归易藏之下的名号从来都是太叔雨。”

　　“……重要吗？”

　　重要吗？

　　不重要。

　　墨家人谁没几个曾用名。

　　“笔者乐意。”

　　。

　　通往书院的路这段时间正在铺青石板，两侧还有不少石材摆放着，有几块不是同种材质看形状似乎是尚未完成的雕像。

　　赤羽信之介微微皱了下眉，他当然不觉得这是正常的现象。因为西剑流的统治之下，中原不可能还有人有这等闲心去书院求学，这般大兴土木根本无用。

　　况且这条路就像是特意做给他们走的。

　　两个字在他脑中浮现。

　　阵法。

　　西剑流军师冷哼一声，这点东西西剑流还不放在眼里，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故弄什么玄虚。

　　青砖黛瓦粉墙，假山楼台连廊，飞檐画栋花窗，朱门石鼓瓦当。

　　江南园林的魅力不在于有多么恢宏，而在于情景宜人淡雅舒适。

　　但这当然不是给西剑流欣赏的。

　　他们只觉得这空无一人的书院太静了，静的危机四伏。

　　太过古怪，真假难辨。

　　若说这是虚假，却又触碰得到，若说这是真实，池塘始终没有映出任何一个人的倒影。

　　“军师大人想从镜中看到什么。”

　　这骤然响起的问语是在耳畔不远，赤羽信之介猛地回身后退，却见周围如镜破碎只余一片墨黑，在这黑之中的是一名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披着近乎与墨色融为一体的文士儒衣，未戴冠的墨发束着高马尾。

　　那是一片墨黑的人偏生皮肤却白得异常。

　　“你是何人，这座书院的主人应当不是你这番年岁。”

　　这不是书院的主人，那名唤作太叔雨的文士应是三十左右。

　　那少年抬指在胸前轻点，面上是温和却疏离的浅笑：“吾吗？军师大人可唤吾天归易藏卜算子。算是，奉命来招待西剑流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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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唯唯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