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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重现历史的第十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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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鹰尊做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他若是心情好,这事风平浪静就过去了,若他心情不愉,那便是雨雪骤风狂澜难渡。
当晚十雪天子像提溜一只兔将俏如来提溜回来的时候,太叔雨正借着酒行书意于庭见泼洒浓墨。
写了些个什么,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的俏如来没看懂,除了知道那是字就只剩潇狂的意境。
“俏如来,史精忠,这两个名字你喜欢哪一个。”
太叔雨问道。一阵忙活,俏如来得了一个和那日落拓子一样的待遇,手里的茶是谁塞进去记不得了,但再盖上薄毯就有些过了。
俏如来腾出一只手扒拉下身上的薄毯,忍不住捏了两下,手感很好轻柔不厚重。
“前辈称呼我俏如来便可。”
“那么你愿意就此舍弃史精忠这个名字吗?”太叔雨听后笑了一下,又喘出一口气。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关乎到他怎么去称呼这位未来的师侄,不,关系到俏如来是否还会是未来的师侄。
俏如来却是不明就里:“前辈,为何要这般说。”
太叔雨这时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先前练字的桌前的十雪天子,抿唇,询道:“十雪,可否……?”
十雪天子头也未抬:“吾不能知晓吗?”
“无……但笔者怕你听完事后算账。”太叔雨回答得很老实,老实得十雪天子都惊愕地抬头看来。
有古怪。
“毕竟,和那件事有关。”
哪件事?与中原有关联的事…墨家的事。十雪天子登时脸就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出,只是在路过太叔雨身边时瞪了他一眼。
不乐意听。
他们六个里愿意去听墨家之事的也只有幽兰。太叔雨稍敛眼帘,掩去眸上情绪,实际上他要说的与墨家并无太大关系,只是以防万一。
“若你是史精忠,笔者接下来会用适合史家人的方式与你商谈。若你是俏如来,那亦有适合天部总教的方式。”
太叔雨看向俏如来说道,这问话 本是多余但也不得不有此一举。
“可是,不论是史精忠还是俏如来都是晚辈。”俏如来不解,“我是史艳文的儿子史精忠与天部总教俏如来并无冲突。”
“此刻此地,确无冲突。若有一日必有取舍,你当如何。一面是中原百姓,一面是家人至亲。”
太叔雨问道,比起处理方式,俏如来面对的比他们这些孑然一身的人要多上那么些难以割舍的东西。
而漩涡中心的俏如来不论怎么选都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
而俏如来显然也是明白的,他只是不去想有这种可能,不去想会有那么一日。
“这,俏如来无法回答,若是爹亲……”
“史艳文会选择牺牲自己。”太叔雨不需要史艳文会如何做,史艳文如何与他并无干系也并不关心。“那你呢,作为云州大儒侠的长子,你想成为下一个史艳文还是另一种道路的俏如来。”
是作第二个史艳文还是做俏如来?这种说法是俏如来不曾想到过的。他既有不解又似有明悟:“我……请前辈提点。”
太叔雨怔神一瞬,扭过头端起已经有些凉了茶呷了一口,他其实不会教导人。幽兰孤芳君不同,小兰花是已然雕琢大半的宝玉,他不过是在上边添了些细节。但他从未想过要自己从头到脚的去塑造一分天然。
只因那份不知缘由而得的衍算天赋,又有太多事情未卜先知,这是根本没法教的部分。至于鬼墨修学……得了吧,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
“若眼前有一机会可救史艳文却要旁的人为此以身涉险甚至有牺牲的可能。你当如何选。”
白发的青年回答道:“俏如来不会勉强他们。”
“你不先问的是这群人是什么人?”太叔雨摇头。
“……”俏如来懵惘的眨了下眼。
“若他们皆是染满鲜血的十恶不赦之徒,你会觉得可惜吗?若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又或若是冠绝江湖的绝顶高手。”
“这,俏如来以为人命不能这么计较……”
“但人情不是,人心也不是。牺牲者若是恶人便觉得罪有应得,若是平民百姓便怨恨获救者,若是江湖名人,便比对与得救者评论是否值得。哪有什么真正的一视同仁,一人的一视同仁与这个时代有何意义。”
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高的觉悟,多的是泥沼里不可闻的烂泥一摊。
“抱歉,提到了一些不值得与你谈的思想。”太叔雨叹了口气。
“一视同仁……”
“笔者不希望你去深究这个词,你不需要去了解去接触。这代价太大了,你还年轻,未来也光芒万丈,该活有肆意生机。”
“前辈,先生在‘深究’这个词吗?”俏如来问道,这种说法若非深入研究过难以成辞。
深究?是深陷。太叔雨阖眸,心底的叹息久久不落,他睁眼看向俏如来。
“笔者在证明一个人的错误。一个已经持续了千年的错误。一个吾也犯过的错误。这个错误已经有无数的前人证实了苦痛,却时至今日也未能有更好的修正。笔者或许是希望能在年轻人身上找到转机……”
但,很遗憾,笔者所知的你也不过是陷入同样的深渊。
“书院……教些什么?”俏如来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的话题。
“嗯……你想学什么。”太叔雨反问。
“先生已经找到了能可证实错误的理论,对吧。”
太叔雨抿唇淡笑:“能可终究只是可能。”
“俏如来知晓了。那先生能否细说父亲的事。”
“你这般肯定笔者知道史艳文的下落?传言他与藏镜人黑白郎君都在那年身死。”
“俏如来相信父亲并未出事,只是如今深陷他处难以脱身。”
“西剑流。”太叔雨肯定道。
“果然是这样吗?”俏如来垂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年轻一时难免激动。
太叔雨掀开杯盖捋了捋漂浮茶叶,接着干脆直接用内力加热了茶水。其实在他看来这种用内力蒸腾的做法就和茶水冷了拿微波炉加热一样。
但是好用。
“现在可以告知笔者你是俏如来还是史精忠了吗?”
“若晚辈是俏如来,前辈会教给我一个没有伤亡的办法吗?”俏如来睁开眼看向太叔雨,语气已经平和想来,只是细听仍带着点微颤
太叔雨却摇头,道:“笔者只能告知你替代史艳文成为中原支柱的办法。”
但你若只是想救回父亲的儿子,那确实有不需牺牲的方法。
因为,哪有那么多让儿子救父亲的事。就算这个父亲说史艳文也一样。
但作为中原领导者,在此生至终结前,都将深陷这无止境的救赎之中。
就像……矩子一样。
守着责任,就如同守着坟墓,活着时在外面坐,死了就搬进里边躺着。
“不过,笔者找你的目的确实在营救史艳文。”
……
送离俏如来后,太叔雨去书院后边找十雪天子。绕了大半个书院还是掐指一算才意识到鹰尊竟是在他自己常呆的书房。
总是会下意识忽略,十雪天子是七王中文采最盛者。
书房内,十雪天子坐在案前翻阅着一本书册,封皮上没有标注书名,但太叔雨记得,那应该是前几日闲着无聊默写下来诗词片段。
因为本就没打算给别人看,写的草书……
不同于为了装门面在外摆的茶具,书房里更多的是酒。酒饮了,兴致上来了,写了些什么自己都不记得。
太叔雨径直走向十雪天子在他面前站定,下一刻忽的就弯腰伸出手往他丹田一贴:“人确实是山下捡的,但你是从神蛊峰下来的。动手了,为什么呢?笔者不是说,不要挑衅神蛊温皇。”
十雪天子抓着太叔雨手腕,低声警告:“太叔雨……”
“……别动。笔者不希望你身上多些不该有的东西。”太叔雨眉梢皱起只比他更肃冷,片刻他又绕着十雪天子手腕贴上脉门。
“吾倒是不知你还研习医术。”十雪天子让他摸得咬牙切齿,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手也摸上了幽冥刀柄。
太叔雨收手捻握成拳,张握几许才止住那微微的战栗。
“……笔者不善医术,你没记错。”
“那你做什么。”
“喝多了。”
“你喝多了可不是这种反应。”十雪天子咬牙切齿。
太叔雨脸不红心不跳:“……笔者不介意装给你看。”
“太叔雨!”
“停,够多了,笔者只是担心,谁知道温皇会做什么。”太叔雨挥手收起落书醉僧帖的素绢,竖起一指又变作两指,“你害笔者必须走一趟神蛊峰。一日之内得罪两个,真是饶命不得笔者清净。”
十雪天子发出一声嗤笑:“你在乎吗?”
“笔者真怀疑你是否故意。”明知道他不想出书院,还去神蛊温皇面前张牙舞爪地挑衅。
甚至还难得的展现了一番仅存于少年时可见的聪睿。
说句笑话,他们定下九界统一的理想之时,还被叫做姬雨的太叔雨才是动武的那一个。
岁月轮转今昔至此,两个人走的路却像是调转了个头。太叔雨去抓握十雪天子的手,这双手手指修长但并不纤细,骨节分明强劲有力,握上玄刀的时候能可斩断挡在眼前的一切。
“做什么。”十雪天子意外地没有挣开太叔雨的毛手毛脚,他虽然有些意外但在被两个人都遗弃的久远时光里……也不是没有拉过手,只是那时候都还年少拉着手勾肩搭背去玩闹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却会觉得怪异。
“刀剑林,天罡一气,权衡双辉,文武双华,现在想来你身上的头衔真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好,我吃了。
虽然几乎从日常行为看不太出来。叔确实是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类型的男大学生。这手其实还能更往下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