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算雨》聿离沙

11、重现历史的第十一天

　　荧光泠泠，落花随缘庄因天首一句话陷入冷冽死寂，一度陷入剑拔弩张之境。

　　倏然。

　　“蔺孤阳啊，久未听闻的名字。”稻草人忽然一声短叹打破肃静，“笔者于鬼市打听他下落时，三姑娘也尚还年少吧。”

　　“以此自称之人，在鬼市现存客人记录之中有三人，十数年前名震一时的神算卜算子，惊鸿一现的笔海三豪之一舞啸笔狂，以及草章书院太叔雨。”

　　“唉，原来是笔者做人失败，鬼尊竟连这都要刨根问底。”稻草人仍是那般直愣愣的模样，显得诡异而又违和，“既然搬出蔺孤阳之名，想来已是确定太叔雨是舞啸笔狂了。还有，别随便给笔者的书院换名，什么就是什么，别因为不认识字就以自己喜好替换。”

　　褐色的人影落下，背负一副弓囊，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血腥味。六隐神镞站到天首边上：“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讲什么。还以为是什么少年成名的豪客，结果还是一个藏头掩面的。”

　　“哈，那还请尊驾一挪尊步，什[shen二声]么[yao一声]书院恭候大驾。”稻草人只是个传话的，面上也不会显出什么表情，平无情感的声线只是齿轮摩擦的韵调。“届时笔者会将需要落花随缘做的一并告知。请。”

　　。

　　太叔雨试图用那片竹叶作笛吹出声音，但这似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无奈，他只好放弃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他会一点琴但是琴艺不佳，音律这种东西呢也是要看天分的。

　　当然装模作样还是能看的。

　　他忽然想听点曲子，什么都好，什么都行。

　　翻出了本是为未来学子准备的琴，在后山的平地摆上琴台轻架，校准了弦音信手拨弄，泠泠之声倾斜其间错弹几扣。

　　不去看他眉目间的霜冷，不去听琴声中的肃杀，这或许是竹中贤士一时的潇洒肆意，方寸挥遒，但终究做不到不去看不去听，那充斥这情感的弦音切切如雨，心乱如麻。

　　“我原以为我为你而来，可当我顾虑你时，终究一事无成。”

　　琴音断弦，骤雨戛止，太叔雨垂下眼看着手指上被断弦抽出狭长伤口，慢慢地含进口中。

　　血的味道又酸又涩，尽付于野心昭昭。

　　。

　　稻草人遇上鹰尊并不在计划之中，也许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他不会多想，他只是一个会不断完成任务然后寿终正寝的仪器。

　　但偶尔他也想为一方山水停留，又或是让雀鸟停在指尖。

　　他俯首，说道：“鹰尊大驾，有失远迎。”

　　十雪天子盯着他迟疑了一瞬，确认这个稻草人现在并没有被太叔雨意识操控。

　　与这种稻草人对话的感觉很怪异，明知此为造物但其过于智能的反应总让人感觉古怪。

　　仙岛见得到的稻草人基本都是太叔雨意识的载体和见到本人没什么太大差别，除了偶尔会有些迟钝……那可比本人可爱多了。

　　在仙岛也很少见这种外形的稻草人，非人的质感太重了，不适合做任何天璇巨门那的潜伏工作。

　　“要去哪里。”

　　“…从落花随缘出来，…便只剩下一些散碎的小组织和单干的刺客。”稻草人老实地回答了。

　　“同往吧。”

　　“……鹰尊。”

　　“嗯？”

　　“不太合适。”

　　“嗯？”

　　“好吧。”

　　“……你怎么来了。”十雪天子几乎是一瞬间便从那两字上意识到眼前的稻草人被接手了。

　　“这边发生的事，笔者感觉得到。比如，你想对笔者的稻草人做什么呢？”

　　“没什么。”

　　“稻草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只是笔者留存在里面的功体有多少的差别。别这么在意，这一个放了一半，比起保护他还不如来保护笔者。”

　　“你需要吗？”十雪天子反问。

　　“笔者说需要，你会信吗？唉，真是晕头喽，笔者明明还有事要做却在这陪你唠嗑。”

　　十雪天子眯起眼：“哼——”

　　稻草人继续传出声音：“若有这般闲情雅致，倒不如此刻走一趟中原的天地双部，代笔者邀请俏如来来书院一叙。”

　　“不继续修养了？”

　　“若挑衅了西剑流还能安稳度日，那笔者可以算算日子去挑衅矩子了。”

　　毕竟默苍离的脾气可没有赤羽信之介那么暴躁。

　　太叔雨舒了口气抱起断弦的琴，六王多多少少有调戏非他意识直接控制的稻草人的喜好，也不知道是有哪里好玩的。

　　“院主，您要的地方我们收拾出来了。”

　　“好，多谢。”

　　书院右边有一大片荒地，原本是不怎么荒的，奈何十雪天子练刀他练字，又是雪又是墨的不消多日便荒死了大半。

　　荒了也就荒了，两人也都没想要种些什么休整回去，而是直接将那块儿地当成了练武场。

　　那地方一般不让人进去，十雪天子刀招落下的寒气也不是一时三刻会消散的，误入其中坏了身体也不是好事。

　　若非为了应付西剑流。

　　若十雪下手能轻一点，记得要手下留情留人性命，那这场会面还能谈得更愉快一些。

　　但让鹰尊手下留情，那得是六合善士才做得到的事。

　　那么话又说回来，命人将这块地清理出来是为了什么。

　　布置阵法，设下机关。

　　可惜瑶光那的九幽子不在这，不然再加上毒，这可不美妙极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太叔雨有些可惜的捻捻手指，帝女身后那只黑猫他碰见的次数不多，但九幽子欧阳造化的名字上了不少次匿名举报的名单。

　　都是些我行我素的人，只不过运气好找到了想要跟随的人。

　　但运气也不够好，蔺幽兰心里有着其他人。

　　稻草人跟着十雪天子一步一个脚印，他留下的脚印很深，远超过这种体型所能留下的痕迹深度。到底算不得血肉之躯，质量也非普通人的质量，稻草人也不是真的用稻草扎的。

　　他很喜欢这种实实在在踩在地上的感觉，这是一种很真实的存在感，而非缥缈的虚幻。

　　“太叔雨知道你的状况吗？”

　　行至半途，十雪天子忽地出声。

　　稻草人抬起头去看他，良久才用那平直的声音回答：“是清楚的。”

　　“竟然放任。”十雪天子蹙起眉。

　　“鹰尊以为不妥吗？”稻草人询问着。

　　“……”然而，十雪天子却没继续说什么，既然是太叔雨自己的决定，他又有什么好说。

　　“多谢鹰尊一路同行。”见鹰尊不在对那件事深究，稻草人也不再议谈。去找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并不是什么好差事，鹰尊属实是不适合做这种事的。

　　但他跟着走了一路。

　　虽说找俏如来的事或许并不那么急切……

　　“我不便出现在俏如来面前，恕属下不便继续同行。”

　　稻草人已经存在很久了，虽然外壳翻新更换了很多次，也维修了很多次，但核心仍是同一个。

　　哪怕后来有了更多的选择，但他始终是最基础的样子，连太叔雨也没想过要给他换个其他的样子。

　　十雪天子眸光稍冷，但他并没有什么异议，不同于不在外出没的太叔雨，常在中原趴趴走的他确实要与天地双部的人更为熟悉一些。

　　也与俏如来会过面。

　　他所疑虑的是，为何是俏如来。

　　他从未在太叔雨面前提起过这个人，哪怕他是那个史艳文的长子。

　　又是推衍出来的吗？

　　十雪天子骤然抽刀斩向稻草人身后一尺的位置，雪刀犁过有什么东西结成冰碎的无形。他厌恶地蹙眉冷声低喝：“低劣如蛆。”

　　对西剑流，他已经厌烦了，奈何这里不是仙岛，孤军作战想要铲除一个盘踞于此的武装组织并非易事，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直袖手旁观的太叔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事论事，对事做事，何关境界之分。

　　墨家对他的影响太深了，可这不是仙岛所乐见的。

　　得想个办法。

　　俏如来吗？

　　稻草人扭动颈部向身后看去，玄刀留下的寒气依然森冷，地面上结着一层薄霜，几块雪晶碎在边上。

　　七分怒，三分燥，十分便成寒雪百丈。

　　三分星霜，七分松墨，十分足以玄霞清圣。

　　已是他第四次来此。

　　君子宿仰头看那悬在竹上垂落融水的素绢。那副字尚未写完，无端墨迹却写尽牢骚。

　　太叔雨离开仙岛有些时日了，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离开，这一次没有稻草人传来过只言片语。

　　杳无音信。

　　难觅行踪。

　　他带走了新造的[卜算子]，草乱风簷连个能算得上主人的也无。

　　鹰尊也行迹难辨，许久不曾听闻风声。

　　往日言笑晏晏，然此时，他竟是连人都找不到了。君子宿心底那口气叹不出咽不下，尽成怅惘难堪。

　　怅惘什么，难堪什么。

　　怅惘何所归从，难堪只字未提。

　　七王情谊，究竟有几分真，酒醉梦谈尽是胡话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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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加的醉生梦死。